四大名捕斗将军少年冷血小说「四大名捕斗将军少年冷血第十集一条美艳动人的蜈蚣」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927更新:2023-03-19 01:18:20

第一章 劏了你好吗

对一个男子汉来说,不是怕失败,而是怕根本不让他打就宣判他已经失败。在良知和真理的绝对死寂里,或是爆发,或是毁灭。

  冷血的情形,恰好就是这样子。

  冷血一向狠,但现在他狠不了。

  他向来敢于拚命,可是现在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他剑法高,武功好──但那有什么用?此际,他残破的身躯,只怕还打不过一条小小的游鱼。

  他本来心高气傲,可是,这一次,他才刚刚接手一件大案,到今天,只连累了他要救的村民,只害死了救他的恩人,还害得一直照顾他的女子饱受凌辱。

  而他,只有在旁“眼睁睁看着”的份儿。

  他现在想拚,却不能拚。

  连求死也不能。

  ──也许天下事还有一件比‘失败”更令人放弃抵抗的,那就是死亡。

  所以,当一个人真的“想死”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不可以干,没什么不敢干,没什么不能干的了。

  ──世间还有比“毁灭自己”还需要更大勇气的事情吗?

  偏偏世上选择“自我摧毁”的人多,以这种大无畏的勇决来行大事的人,却不多见。

  冷血现在,却不是勇气的问题。

  他体内仿佛五行颠倒、乾坤逆错,心脏已跌到丹田、肝脏取代了肺腑、胃部象是吞了一斤的铅和一棵不会开花的铁树,他的下身似是浸在泥塘里,变成了一株莲藕,上身冒在池面上只是一颗冒在池面上的头颅。一阵急寒、一阵惨热,使他觉得既不是在人间,亦不是在地狱,而是他变成了一条蝰蛇,还是一条腹蛇,已钻进了他的衫内。

  他完全不能动弹。

  但全身肌肉都在颤动。

  ──“黑血”的毒,加上“红鳞素”的药力,还有“一元虫”的冲击,使他奇经八脉,全都倒错凌乱,十分难受。

  他没有选择。

  他甚至不能死。

  ──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禽兽般的蔷薇将军如何奸污小刀姑娘。

  本来血气方刚而且意兴风发的冷血,而今痛心疾首而且生不如死,他觉得,从一开始,这件事轰轰观烈,双方争持,好不灿烂,而今闻说老渠已遭攻陷,乡民只怕都凶多吉少,眼见恩人死尽,义土受辱,好人没好下场,正义全面崩败,伪善完全获胜,使得一向为正义而战的冷血;就算体内有爆炸声响般的怒愤,天下宁有几许不平事,但他什么也不能做。

  当然,世上有些人的脸皮真比万里长城还厚,不过,对冷血而言,一出道就遭此屈辱,使他的嫉恶如仇,变得更嫉恶如仇;他那给击垮了的惨痛心情,转化成了他矢志要血债血偿的激烈性情。

  门已掩上。

  ──叫天天不应。

  ──唤地地不闻。

  何况小刀和冷血,都不能叫,不能唤。

  蔷薇将军在脱下裤子之后,又去剥光了小刀身上的亵衣。

  他的动作很慢。

  很轻松,

  甚至很温柔。

  他把大扫刀置在身旁,那把刀映着水光,寒沁沁的,就象小刀的腿。

  他用手捧起小刀凄然的秀颔,向她说:“你久候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他用指一捏,小刀只有张开了口,他把他身上最狞恶的事物,强塞了进去,一边想在镜中看个水落石出,任何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小刀想挣扎。

  ──她最大的力量,也不过是尽力的将脖子往后仰。

  她瀑布般的云发因而往后仰晃,激荡的发丝在她雪玉雕镌般的胴体上回缠,象一张朱笔仕女图上的裂纹。

  她微微噢了一声,眼神是耻辱与恍惚的。她失去了拒绝的力量。于春童尖笑了起来,看他的样子,是愉快得接近狂喜的表情,象正在发疯,又象是正在发烧。他把小腹在小刀的发上统扭瀑布似的磨蹭着,这时候,小刀的手指,无力的、衰弱的、悲哀的在空中画着哀伤的构图。

  羞耻、受辱使她全身剧烈而且恐饰的发着抖。于春童的下腹紧贴小刀的脸,不住抽搐。

  忽然,蔷薇将军疾退了出去,还发出了“卜”的一声,一脸狞恶的狎笑。

  大概是小刀想拚尽余力,要把这孽根咬下来吧,但又给他发现了她的意图,及时退了出去。

  他抄起扫刀。

  小刀一向亮丽而今充满屈辱的眼色,陡升起了一种对刀光渴求的神情。

  “你想咬我?”蔷薇将军恣意的快乐的笑道,“到这个地步,你还想挣扎?”

  “我才不让你死。”他得意非凡的说,“我只对不听我的话的女人惩罚。”

  刀光一闪。

  那一刀在小刀无瑕的玉颊上,划了一道血口。

  血自雪玉般的肌肤里渗出来,象一朵会淌血的桃花,使她的肤色,更剔透着动人心魄的美。

  连蔷薇将军似也不可忍受这尽收眼底的刺激。

  “你没希望了。你认命吧。”他满意的道,“我要享受你了。”

  他当然不理她流泪,还有流血。他就是要享受她的流血、流泪。他放下了大刀,扳开她那双比刀清亮比刀冷的玉体,用他那身上比刀还不堪比刀更具破坏力的“武器”,往她最隐蔽的地方直挺了过去。

  谁都知道:谁也救不了小刀。

  谁也不会来救小刀。

  没有谁来救小刀。

  九八婆婆,死。

  三罢大侠,殁。

  虫二大师,亡。

  三缸公子,给堵在井底里。

  梁大中、但巴旺都命丧“Rx房”。

  沙岗、石岗,双双毙命。

  冷血已是个废人。

  所以蔷薇将军好整以暇、热火朝天、了无惮忌、生死在握的向在他臂间柔弱得连挣扎的余地也无的女子问:

  “让我劏了你,好吗?”他说:“你放心,我不是一寸一寸的劏你,而是一分一毫的,保管你一辈子都记住今晚,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他说着,把手指在小刀脸颊上的切口一抹,然后用这血色来涂她的唇。

  他身上那把“污秽的刀”,继续向她无情的戏弄,在这之前,他还用手校正了她的私处,以便他可以一举攻陷。

  便在此时,哗啦一声,一道水柱,冲顶拔起,一条人影自水柱里疾掠而出,就象一头久蛰池底的龙,一出世就要石破天惊。

第二章 十七回生

石破天惊、海枯石烂、惊天动地、铺天盖地、排山倒海、浪裂涛分、天崩地裂、风涌云动、天地失色、天昏地暗……诸如此类的用辞,井非天地万物对人之七情真有如此深情,只是人好渲染夸张、自作多情,不惜要利用天、地、山、石、海、浪、风、云来显示自己的激情甚或滥情。

  龙也是这样。为了要壮大自己,使自己特殊非凡,所以用了这样一个马头、鹿角、蛇身、鸡爪,既出水能飞入水能游的图腾,作为民族的象征,把“它”的子民说为“龙的传人”──其实,谁知道真的“龙”是否只是一条“大虫”?

  ──可是,称之为“龙的传人”,仿佛就两腋生风,称为“虫的传人”,就有点抬不起头来了。

  其实,管它是虫是龙,老虎也不过是俗称的“大虫”而已!只要活得象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管祖先是龙是虫,都是光采非凡的事!

  ──象蔷薇将军于春童这种人,就算是“龙”的传人,那又怎么样?问题是:他还能不能算是个“人”?

  或许,“人”就是这样子吧!

  所以,此际也有这样一个自水中拔起、化作怒龙,向蔷薇将军发出惊天破石攻击的人!

  “三缸公子”温约红!

  三缸公子不是中了“黑血”的吗?他不是给堵在井底里的吗?他怎么竟会从“乳池”里猝然强身而出,向正恣欲中的蔷薇将军发出夺命一击呢?

  太突然了。对冷血而言,是这种感觉。

  象一部小说,明明是写了前面十六回,到了十七回,忽然一转,又回复了生机!对小刀来说,此际的感受亦是这样。

  看着小刀艰辛受辱,喘息咻咻,还有那足以令他眼花撩乱的清白之躯,象蔷薇将军这样一个好色已成了习惯的男子,也不禁在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野兽的目光,脸容第一次严肃了起来。他抠紧了她的身子,他要攻占这一具活色生香的无瑕玉体了。

  他刚放下了他的屠刀。

  他的刀就置于小刀象刀般如雪似玉的腿旁。

  然后他“举”起了另一把“刀”。

  ──那是更惨无人道的“屠刀”。

  这一刀正在小刀的腿间。

  他正要全神贯注去感受刀入肉里的快感,突然,水柱冲天而起,一人化作青龙,一剑向他刺来。

  这一剑极快。

  于春童的反应也极快。

  剑光乍现,他已抄刀。

  刀在手之际,剑已指着他的咽喉。

  剑却并没有马上刺下去──

  理由也许只有两个:

  一,温约红不屑用猝击、狙袭的方式来杀死他的对手──尽管那是个鄙恶已极、罪该万死的人。

  二,这时候于春童虽已来不及出刀,但他的大扫刀亦已抵在小刀的咽喉上。

  冷血在水深火热炙寒交迫中这样估量着。

  温约红叱道:“放下你的刀。”

  他喘着气,一身湿淋淋的,水不住的自他身上滴落,落地有声。

  于春童喘息道:“放下你的剑。”

  温约红斩钉截铁的道:“你不收刀我就刺过去。”

  于春童坚定的道:“你杀我她也死定了。”

  温约红咬牙切齿的道:“于春童,你这样做,不是为你老爹报仇,而是给你老爹丢脸。”

  于春童点点头,欣然道:“谢谢你的赞美──你不是在井里的吗?”

  他一面说着,可并没有半丝松懈。

  温约红也一样。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豺狼。豺狼还没他一只手指可怕。

  “我一中了毒,就打算先退入井里,缓一口气再说。这井水本是前通往湖水,后导入屋里“乳池”的,否则,我又怎会自顾逃生,不理这两个年轻人的死活呢!”温约红说,“别忘了,我也是‘老字号’的人,而且一直都住在‘四房山’上。”

  于春童目光闪烁,但脸不改容的说:“我是有疏忽。但你仍是着了‘黑血’,而且已见了血,这点我没有忘。”

  温约红冷峻地道:“可是,我的剑仍抵在你的喉咙上。”

  于春童垂目,以一种极虔诚的态度,望着那随时可以夺己之命的剑尖,道:“我怀疑你只是强撑一口气,现在已失去刺杀人的能力。”

  温约红捏剑柄的手突然青筋毕露。

  那柄剑也发出一种嗡嗡的青光。

  “嗡”是声音。

  ──“嗡”得象轻泣。

  青是光芒。

  ──象是岁月的流光。

  “我知道你这把‘喝醉了的剑’,是当今剑名最长的一把,名字就叫做‘数十年前悲壮的歌唱到数百年后会不会成了轻泣?’我也知道它是一把好剑,你也是一名好剑手。”于春童缓缓的、徐徐的、慢慢的,把目光抬起,然后就盯定在温约红的眼瞳里,仿佛已把锐光盯了进去:

  “不过,要是这剑手已失去了力量,再好的剑,也使不出好的剑法了──那就无异于废铁!”

  蔷薇将军这样说。

  ──他一面说一面挑战似的望着正用剑尖指着他的敌人。

  温约红的身子哆嗦了起来。

  ──虽然他正明显的企图要抑止他的颤抖,可是也明显的力有未逮,以致他的身体剧抖得如北风中的叶子。

  他锐笑了起来:“你不妨试试看。”

  蔷薇将军把视线收回来,凝视指着他颤动着的剑尖。

  剑尖颤抖如疾风中的茅草。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拿自己性命去拼的,都划不来。”蔷薇将军凝重的说,“不如这样,我把她给你,你答应不杀我。”

  温约红道:“好,你放了她,我不杀你。”

  蔷薇将军犹豫的道:“你得言而有信。”

  温约红惨笑起来:“我姓温的,平生做事,一定遵守信约。只要我答应的,就算是会后悔的,都不反悔。”

  “好!”蔷薇将军极其爽快的说,“我相信你。”极快的放下了刀,又极快的把小刀扔给温约红。

  温约红连忙收剑。

  他不想不守信诺。

  他更不想刺伤小刀。

  但就在他抱住小刀的一霎间,于春童又抄起了刀──刀光乍起,象提前结束了十七回生,提早迎来了十八回死!

第三章 十八回死

有福同享,有难独当;赴汤蹈火,在所必辞;牺牲大我,完成小我;一贵一贱,爱情乃见──在在都说明了:极度情境、生死关头,最能考验人性人情。

  是以温约红仍然遵守诺言。

  于春童依然轻诺背信。

  左手抱着小刀的温约红,显然有两个顾虑,使他的剑法大大打了个折扣。一是小刀身无寸缕,三缸公子是个君子;二是他的功力似未完全恢复,甚至是完全没有恢复,所以他那绝世的剑法,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他的剑依然带着点醉意,几分狂态,每一剑似是一个问题,轻轻且殷殷的问:

  数年前悲壮的歌

  唱到数十年后

  会不会成了轻泣?

  又或者问:

  数百年前悲壮的歌

  唱到数千年后

  会不会成了轻泣?

  每一个问题,都是一个杀势,每一剑,都蕴含了极大的杀机。

  可是他那一剑,怎么刺差了半分?他那一步,怎么忽然一跌?他应该上前追击的,可是却一口气缓不过来!他本当马上疾退的,却脚下一个踉跄!他怎么没注意他对手那一个破绽?他怎能用剑身去硬挡那一引而下的刀?

  冷血这样看。

  这样想。

  这样地急。

  这时候,剑被砸飞。

  温约红的人也立时“飞”了出去。

  ──借势飞出了门外!

  三缸公子已不求胜,只求逃。

  逃出门外再说。

  蔷薇将军的刀光却直追了出来。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已进行至第十七回,那么,这把大割大引的刀只说了一个结局:到第十八回,敌手一定死!

  ──斩于刀下!

  就在这时,那把青色的剑却追了回来,象一个原先忘了的追问。

  数月前数月前数月前那在校场在

  校场在校场悲壮悲壮悲壮的歌唱

  到唱到数年数年数年之后之后……

  ……会不会会不会成了轻泣轻泣?

  蔷薇将军仓促绰刀招架。

  ──象回答一个要他弹精殆智的重大问题。

  三缸公子抱着小刀,就在这一瞬间踢开了门,逃了出去。

  狂月满天。

  三缸公子一到门外,第一步就是放下小刀,第二步是折过身来,把门踢上,第三步是他双袖狂舞,急抹木门。

  之后,他急掠到窗边。

  这“Rx房”建构奇特,只有一座门、一扇窗子,向着外面。

  温约红卸下发上儒巾,挂在窗上。

  然后,他才回过头来,疾掠到小刀身边,并十指骈点,解了小刀身上受禁制的穴道,之后,温约红脱去袍子,披在小刀身上,而后,他说了一句:

  “快走……”

  然后,他变成了一条怀着痛苦的悲伤的但静止的鱼!

  人是人,鱼是鱼。一如星光是星光,路是路。但路有时候也是星光。星光照着道路,路上的星光,就是星光的路;路走过星光,成了星光路。苍穹只有一轮月亮,但他却看见许许多多的月亮;阴。晴。圆。缺。那是他一生会晤过的月亮,皆飞入了小刀眸瞳里,成了悲、欢、离、合。从小刀的眼里看去,温约红所着的毒力已全然发作,全身鼓胀起来,整个人都变了形,由于他驻颜有术,容貌清俊依然,偏偏全身都鼓了起来,象是一条静立在陆地上的鱼!

  小刀终于解除了穴道的禁制。

  可是救了她的人,却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小刀第一个意念,不是想到走,而是手足无措的问:

  “……我……怎样才能帮你?”

  幸亏她看到这情境,并且这样问了,所以才没想到死。──她原来只想:只要一旦恢复了可以杀害自己的力量,立刻就死!

  温约红痛苦地道:“‘黑血’之毒,已发作了。我在井底,只以药力和功力把毒力暂时强行压下,而今反扑,更加厉害……”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拼力是要救你出来……你快逃……我虽只善于解毒,但我毕竟是‘老字号’温家的人,我已把……身上的六种毒力,全布在门上,窗上……于春童是聪明人,他没有祛毒之能,就不会硬闯出来……井里有枯树塞着,他也不能从那儿遁走出来……”

  他的声音并不小,似不但说给小刀听,而且也是说给于春童的。

  刚才他从水里冒出来时,还冷得发抖,而今又象体内生了盆火似的,热得成百上千的汗珠,一起争先恐后挤兑而出。

  “你快走吧……我已没有力量走……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要扶我走,便俩人都走不了。脱离他的魔掌吧……落在他手里,只能落得个不生不死──”

  小刀想到于春童那张狞恶的美脸,她就怕。

  ──可是温约红仍留在这里,冷血也留在屋子里。

  ──她能不能一个人逃跑呢?

  生死关头、性命攸关,人性的可贵、可憎,在此时此际便会特别的彰显凸现出来。

  “快走……”温约红艰辛而凝重的叱道,“我已把他封在屋里,可是困不了他多久的……我用‘御剑之气’,跟他一拚生死!”

  “快走!”

  温约红只说到这里。

  他集中全力运气、聚力。

  他自知走不了、走不远。

  他不逃了。

  他决意一拚。

  决意一拚的人,为的就是不想不死不生。

第四章 十九回不生不死

理想比梦想近,比回想远。

  没有理想的人,是活着的死人。

  知足虽然常乐,但知不足才可以进取。

  ──现在温约红的“理想”跟小刀是一致的:那就是杀了于春童!

  温约红又称“三绝公子”。除了能饮、擅解毒之外,他的剑法是温门“老字号”五剑之一。他的剑名是:“数十年前悲壮的歌唱到数百年后会不会成了轻泣”,一共二十一个字,是世上名字最长的剑。

  他最高明的剑法是“御剑之气”,不是一般的御剑之“术”。

  他以“气”运剑。

  以声提气。

  所以,此际,在寒月下,他的真气滚滚荡荡于丹田间。

  他面对的,是一座奇怪的房子。

  ──四房山上,不管“心房”、“暗房”、“酒房”还是“Rx房”,均建构特异,四壁均用一种名为“驰突”的铁泥镌造,为的是它能散发并保留一种特殊的森寒之气,不管怒鱼、救鱼、伤鱼还是忙鱼,都需要这一股精寒之气,才能养活。因此,这种以“驰突”打造的墙壁,特别坚固,除非真有盖世神功,否则,决难破壁而出。

  ──何况蔷薇将军一路上来,先后曾伤在但巴旺、小刀、影子将军的手下。

  ──要攻破这铜墙铁壁,不是不可能,但对狡诈机智更在武功之上的蔷薇将军而言,恐怕还是力有未遂。

  ──要闯出来,必自门窗。

  门或者窗。

  冷月寒铺,大地如银,白花的香气中人欲醉。

  ──谁知道这座荒屋内外,都布满了非死不休,不死不散的腾腾杀气?

  杀气渗入花气之中──原来杀气也可以是香的。

  温约红全神贯注。

  注视门窗。

  ──屋里的敌人,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是跟他一祥,也在等待?

  屋里的蔷薇将军,在做什么?

  踱步。

  来回急踱着步,象地是烫的,一步也不能停。

  他手上操着刀。

  他几度似要冲出去,──但都停住了。

  “他奶奶的!”他咕哝着说,“我明知道你只会解毒,放毒却是外行,但这样冲出去,万一中了毒……用性命去冒的险,还是能免则免……”

  他一时想不出冲出Rx房的方法。

  他屏息的听,确定小刀和温约红确还留在门外。

  他听得见,冷血也听得见。

  冷血野兽般的听觉并未因此而失灵。

  他看见于春童在镜子的反映中皱着眉头踱来踱去,几次要硬冲出去却又迟疑退缩,他还听见于春童的诅咒和咕哝,还有在地上那把青色精灵似的剑,青意犹盛于那柄十彩迷幻的剑。

  “我还没有真正的干她,我怎能放过她!”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披着头发,赤裸着身子,狠狠地说:“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你!”

  冷血已不大能分辨得出他说的是谁了。

  因为小刀已逃出门外。

  他已放下了心。

  他的意志力已开始溃散。

  他又慢慢滑入池中,只剩下鼻孔还冒在水上。

  他现在唯一不放心的是:

  ──小刀还没有逃离四房山。

  她为什么不逃。

  她为什么不走?

  ──当一个人已浑然忘了自己的安危,老是惦念着另一个人的时候,这说明/显示/发生了什么?

  (屋外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攻进去?还是逃开去?)

  三缸公子已不能再等了。

  他的气已经盈满,并开始宣泄。

  他决定要发动“御剑之气”。

  他长吸一口气。

  远处象有人在井里垂下了一个木桶。

  他把话喊了出来,在月夜里溶溶漾漾的问了开去:

  少年时悲壮的歌,

  唱到了中年,

  会不会成了轻泣?

  小刀还没有在留下与三缸公子并肩作战/想办法使温约红和冷血也一起逃走/她自己逃下山去三者之中作出选择,已听到温约红这个由衷由心、由肺由腑里轰轰隆隆发出的问题──然后她听到极其尖锐的迸裂声,在那荒屋里乍然发生,就象是三千五百六十一只碟子同时碎裂,四百一十三张刀锋同时割在铁砧上,另外就是一声狂吼!

  ──屋里那只禽兽/魔鬼/不是人的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事?这个问题,到底问出了什么来?

  小刀在屋外,听得见,看不见。

  冷血在屋里。

  他只有眼和鼻子,浮在水面──所以他还是看到了:

  这情景。

  在“Rx房”里的青剑陡然急起,似有人操纵一般,掠起一道青光,急刺于春童,于春童急闪,但剑芒大盛、青气狂炽,屋内的镜子骤然一齐迸裂,千百道碎片,一齐射向蔷薇将军──这时候,外面那磅磅礴礴的语音,象在大风里的悲歌,在问道:

  青年时悲壮的歌,

  唱到晚年后,

  是不是成了喟息?

  问到了这一句,连剑也陡然碎裂,化作千百道针细而锐的青光,全打在于春童的身上!

  冷血身子大都在水面以下,乳池比屋里的地面低,所以,那些碎裂的镜片才射不着他,而都射向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是在一所四面密封、四面都是镜子的屋里。

  唯一能出去的门和窗口,都布了剧毒!

  蔷薇将军除了发出一声狂吼,他还能做什么?

  听到那一声狂吼,三缸公子喜形于色。

  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冷月无声。

  花香无语。

  温约红以气运功,以声御剑,迸发了那一记“碎剑”后,他再也压制不住毒力了。

  他人发着火一般的高烧。

  但五脏却象浸到冰窖里。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为的只有一个目的:

  击倒敌人。

  ──现在Rx房静静的,敌人,究竟伤了没有?死了没有?

  温约红还想吩咐小刀快逃,但唇嗡动,却无声。

  ──这才发觉:他已没了气、失了声。

  屋子静静的。

  冷月下,那座屋子静静的。

  屋子里的敌人,是死了?还是活着?究竟自己要进去屋里瞧瞧,还是就在这儿等个水落石出?温约红想:死,或者生,都总好过这一回不死不生!

  ──生便生,死就死,与其生如死,不如死中求生!

第五章 廿一回起死回生

花香里,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屋子静静的。

  突然,轰的一声,门碎裂,温约红强鼓余力,想要迎击来人,却发现那是冷血。

  ──冷血是被扔出来的。

  他撞碎了门,门上所布的“苏武鞭”、“红梨娇”、“圆木廿三”三种剧毒,也一齐沾在他身上。

  ──蔷薇将军把他从乳池里揪出来,直抛了出去,让他撞破大门,自己才紧随其后攻了出来。

  温约红原先的杀手锏,立时攻不出去。

  温约红一出招,就看见刀光。

  刀光劈来,如来自亘古的一道惊雷。

  他躲不掉。

  “叮”的一声,星花四溅,冷月失色,原来小刀抄起地上的“影子刀”,硬格他一刀“失空劈”。

  蔷薇将军又尖嘶了一声。

  小刀本来就极怕他,而今在冷月下一个照面,更是心头发毛、毛骨悚然。

  ──那已不能算是一个人。

  至少有三百块碎剑碎镜,嵌在他的身上,鲜血,并没有马上溅喷出来,可是,镜片与剑片的切口边缘,已渗了艳丽的血色。

  小刀一怔之间,蔷薇将军扫刀一引。

  “大引之刀”。

  小刀本就使不惯“影子刀”。

  她的功力也远不及于春童。

  是以刀给砸飞,于春童刀势一回,飞割了过去。

  ──“割”之势,远逊于劈。

  可是蔷薇将军的“大割之刀”,要比他的“失空劈”还要难防十倍:一刀劈下来,尚有脉络可寻,还有应付余地,于春童这刀法一引一割,则连痕迹也不留。

  ──有气势、有声威,还有对付的目标,于春童的“大割引”,则完全无迹可寻。

  这一刀他割的是小刀。

  但刀却割在三缸公子的身上。

  血溅。

  溅血。

  血血

  血

  血血

  血四溅如花。

  三缸公子喟息半声,倒了下去。

  蔷薇将军大笑,挥刀再割。

  小刀连忙抢救,于春童却一把大刀又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每一次她和于春童交手,都失败,都中计;每一次蔷薇将军都利用她对人的关心和爱念挟制住她。

  每一次都如是。

  ──这使小刀真羞愤、饮恨得要马上去死、立刻去死!

  但落在于春童手里总是求死不能。

  此际,蔷薇将军显然又获得了全盘的胜利。

  他虽然负了一身的伤,但所有的敌人,都让他杀光了、制伏了,他又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刀在这一刻里,真想问苍天、问冷月:上天既不让她逃离虎口,为何又让她一再重燃希望?然后却又似猫捉耗子似的,终于还是要残忍的受死!

  小刀问冷月,当然不是问冷血。

  ──因为这几日来,都是她救冷血,不是冷血救她;她已经习惯了冷血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也救不了自己这想法了。

  ──一个最了不起的人,只要失去了健康,就只有成为可怜虫的份儿,当然初入江湖的冷血,更不例外。

  但这一回却是例外。

  ──如果说,第十七回是生,第十八回是死,到了第十九回成了不生不死,及至这一回,却似突然跳了一大篇一大章一大回,从死里求生、死中求活,终于起死回生!

  蔷薇将军全身都嵌着镜片和碎片。

  ──也就是说,他只要动一动,全身的伤口,就一齐痛。

  可是他凶狠如故。

  恶毒如故。

  ──他受伤那么重,还那么狞恶,简直要比冷月下、井口倒插着一株枯树的景象还来得诡异。

  他在小刀要把自己的脖子向刀锋抹去时制住她,这次他没有封她的穴道,却象掐住一只猫似的自后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伤更让他兽性大发:“我要你尝尝男人的滋味。”说罢,他尖笑了起来,象一只眯着眼的鳄鱼,痛楚把他的俊脸扭曲了:“我的滋味。”他用下身炙热的棒子顶住她的背后。

  小刀突然尖呼了起来。

  ──一种完全失去控制,比惊慌更惊更慌的尖呼。

  到这个地步,她眼里的月亮已开始崩裂成三十七块,脑里有十六只灰蝴蝶,振翅跌落,蒙住心房,嗅觉、听觉、味觉、视觉,都成了羞辱的感觉──这感觉象一壶烧烫的烈酒,直冲上她的喉头,使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锐利得象月亮把夜空割了一个钩形的洞似的锐嘶。

  蔷薇将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

  随后他是笑的:

  “别以为你叫我就放过你。你尽管装疯吧,我于春童要强xx你,天崩地裂都拦阻不了!你越痛苦,我越喜欢。”

  话才说完,尖叫中又陡然震起了狂怒。

  ──狂吼就象十万天雷齐祭起,几乎掩盖掉小刀的锐嘶。

  连蔷薇将军也愣住了,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怒吼从何而来。

  直至他看到那个人。

  那个井边的人。

  ──那个被他一手扔到了井边的人。

  冷血。

  他神奇地站了起来,象一个奇迹。

  他怒啸着,愤怒得象全身着了火。

  他的声音是野兽的。

  他的眼神是火烧的。

  他的行动是冷血的。

  云飞急急。

  寒月漠漠。

  冷血返身抱住了那棵倒栽的大树。

  拔起。

  挥舞。

  ──那棵大树,此时既成了他的剑,让他使来,如一泓秋水,出自阳关、沽浩荡荡、长洲巨滩,上至九洞庭,下至九太华,从括苍到点苍,长江急、黄河壮、势不可当,直攻蔷薇将军!

  天!这小子怎么还能动?!

  他不是中了黑血吗?!

  他不是已着了红鳞素吗?!

  他怎么又成了没事的人一般?!

  他的功力看来还比原来精进──他是怎么会起死回生的?!

  蔷薇将军不明白。

  所以他怕。

  ──人们对他们不懂的事都会感到恐惧。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个随手拿起枯树作剑使、屡次击败他的高手!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最擅长的反应:

  把小刀推出去。

  可是,这一次他未能得逞。

  因为中了他“大割引”的温约红,忽然弹跳了起来,接住了小刀,滚身到一边去。

  蔷薇将军连忙追袭,但那棵“树剑”,已缠住了他。

  这时,温约红在正尖呼着的小刀耳边温声说了下面的话:

  “小刀,你不能疯,你这时候如果失常了,这年轻人便会分心,杀不了这恶徒了。其实他已先后给怒鱼、救鱼、忙鱼和伤鱼救治过,毒力正在消退中,但一时仍不能适应,他浸于乳池,正好可把黑血和红鳞素之毒,逐渐转化为他的功力;我把几种特殊的毒药布在门窗,算定那恶徒会扔他出来,来个‘以毒攻毒,以毒破毒’,把这青年的毒全化为内力,而且马上便可以吸收、运用──可惜,究竟毒还是毒,虽然克制相生,成了内力,但性情也难免比原来暴戾些了……”

  然后他说:“小刀,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发疯。你看,这年轻人也熬过来了。你也得熬过去。我有一个红粉知音方姑娘,当日,她也被人所害,困在一处,一样挺了过来,她现在不知怎样了……不过,那时候,她也没疯,没死。一个人最不可以他的就是毁灭自己,让自己疯、任由自己死,都是放弃自己。就算在绝境中,人也应该要以死的勇气,为生而战。就象我,我也不想死的……”

  小刀止住了尖叫,哭了起来,抱着温约红,呜呜的伤心的哭了起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温约红伸手抚了抚她的柔发,安详的笑了起来。

  “我怎会死呢?我还没等到方姑娘呢!我才不会死呢!……”

  说到这一句,他合上了双目,象在冥想什么似的,死了。

第六章 死的勇气

人应该要以死的勇气来为生而战。

  小刀在伤恸中,记住了这句话。

  起死回生、神威凛凛的是冷血。

  少年冷血。

  ——冷月下的冷血。

  没有人能阻止冷血做这件事:

  杀人。

  ——杀掉一个不是人的“人”。

  为什么做为一个“人”,要把另一个人凌辱一至于斯?禽兽只会为了饥饿而伤害其他的兽类,不象人,竟常常只为了一己之快来残害同类。武林中的斗争决战,生死难免,但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虐杀、暗算、狎侮一些善良、正义、可爱的人,这样做,就象御辔者恣意把道旁自由自在玩耍的幼儿辗成肉酱一般,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冷血因目睹这情况而激发了另一种兽性:

  ——必杀于春童!

  日后,他对认为该杀的敌人,下手决不容情。

  所以他向以杀戮过盛,称著江湖。

  他是因这一晚而性情大变:

  ——尤其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心爱仰慕的女子受尽欺凌而爱莫能助之时。

  他却不知晓,除了他所见的一切,引起他心灵上巨大的撞击之外,“一元虫”虽然终能解除体内毒素,并因其他毒力强把毒质转易为一种奇特猛烈的内力的同时,也改变了他的个性,以不能察觉的方式。

  现刻,他的体力回来了。

  象一头龙钻入了他体内。

  ——一条毁灭的龙,正发挥摧毁的力量,粉碎他的敌人:

  “蔷薇将军”于春童!

  枯树成了冷血的剑。

  ——敢情这是世上最巨大的剑。

  “剑”刺蔷薇将军。

  于春童疾退。

  冷血急追。

  退——

  ——追

  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砰地于春童背部撞上了“Rx房”的墙。

  墙是不倒的墙。

  退已无路可退。

  追已不必再追。

  “树剑”已至。

  于春童扫刀一回,“大割引”,砍向“树剑”。

  “树剑”自当中断落。

  冷血手中仍有“半截树”。

  ——半截树一如他的半截剑。

  他的“断剑”一向尤胜于完整的剑。

  剑断、剑势未竭、反而更剧。

  剑已“撞”中蔷薇将军的胸膛。

  ——毕竟,这是树干,并不尖利。

  但这已经够了。

  够于春童受了。

  于春童受够了。

  他已让那棵树刺/劈/打/击/砸/擂/扫/扑中至少十六下。

  无论他逃到哪里,树都追着他。

  树在,剑在,冷血在。

  开始他还想逃。

  还想挣扎。

  接下来,他已完全绝望。

  那根树象一个狞狰的死神,一下下的猛击着他,定要把他打得魂飞魄散形消神灭方才甘心尽意似的!

  他狂嚎。

  他求饶。

  他一身是血。

  浴血。

  他身上本来嵌着许多镜片和剑片,那棵树每击中他一下,就等于把尖利的碎片再打入他肉体里去,痛得彻心彻肺骨彻髓,他掠到半空逃窜,他在地上翻滚,可是,那棵树象一只嗜虐为快的妖孽,不住的拍打着他,半刻也不肯稍止。

  血血

  血血

  血

  血血

  血血

  血四溅,犹烈于他那一刀割在三缸公子身上之时。

  他惨列、挣扎、呼号。未几,已通身染血。由于他全身嵌满了利片,在地上辗转哀号之际,加上他那原来十分俊美的面貌,在寒月下,恰似一条美艳动人的蜈蚣。

  可是冷血毫不容情,依然拍打下去。

  ——就当他是一条蜈蚣吧,他要当“他”是一条害虫般除掉。

  冷血甚至不肯稍停一停手,转身去取剑。

  ——他生怕取剑之际,会少打了片刻,使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可以缓过一口气来!

  他甚至故意不尽全力。

  ——如果是全力拍打,再一两下,就可以将之格杀。

  冷血不想让这家伙死得太容易。

  冷血这种心态,已成了真正的冷血。

  虽然他还年少。

  ——少年该是热血的。一个热血的人会冷血,是因为他那颗心已经冷却了。

  ——到底是谁让他的心冷却了的?

  这时候,挣扎求生、惨呼告饶的于春童,本来还有能力杀死他自己(虽然他这时已失去杀害别人的能力)的。

  不过,他却想活下去。

  他要挣扎苟存。

  他不想死。

  他不要死。

  ——他没有死的勇气。

第七章 为生而战

没有死的勇气,是因为对生之眷恋。

  这时候,忽听一声尖呼。

  在疯狂打击敌人的冷血,乍听这一声呼喊,他以为是小刀又叫了。

  他因此而拍击更烈。

  然后他在恍惚中省觉,那似乎不是小刀的声音。

  他的手不停,但脸已转了过去。

  这时候,他看见一张清水般的脸。

  ──他永远忘不了,在那晚的冷月下,那一张美丽的脸,都满溢、交织着凄凉、仓惶、激愤、痛苦、哀怜、恳求的神情。

  “哥哥!”那张脸哀凄的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哥哥!”

  蔷薇将军一听这呼唤,登时连挣扎都忘记了,反而拚出了神力,一手拗住了树身,不理碎片自胁部刺了进去的痛楚,嘶声狂吼:“走!爱喜,快走──”

  来人是他的妹子:

  爱喜姑娘。

  爱喜姑娘身边有一个虬髯巨汉。

  他手上有一把长柄巨斧。

  他一见此情景,便呐喊着,抡着斧钺,冲杀过来。

  ──冲着冷血。

  他冲杀过来的时候,是不由自主的发出喊杀之声,而且也不得不大声呐喊。

  因为他怕。

  他怕冷血。

  他曾是冷血的手下败将。

  他曾受制于冷血剑下。

  冷血认得他:

  他就是“砍头将军”莫富大。

  高喊可以自壮声威。

  莫富大挥舞大斧,冲了过来,还摔了一跤。

  就摔在小刀身边,跌个仰八叉。

  他随即又爬起了身。

  他并没有去对付小刀。

  ──他似乎不知道他是可以去挟持小刀来对付冷血的,他见小刀衣不蔽体,还以为是冷血干的好事!

  他依然向冷血冲去。

  冷血的“树剑”,已被于春童生生拗着,一时抽不回来。

  莫富大已冲近身后。

  他要救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是他的同袍。

  他当然不知道,这一位同袍,刚在片刻之前,还在恣意屠杀他的同僚!

  冷血已来不及解释。

  他也一向不解释。

  他不是个爱解释、善于解释的人。

  就在那一张大斧快要劈着他之际,他霍然返身,“刺”中对方一“剑”。

  以掌为剑。

  “掌剑”。

  剑正着莫富大前额。

  莫富大整个人象给魔法定在那儿,只僵立了片刻,然后便如一棵给砍伐了的大树一般,隆然倒下,晕了过去。

  冷血是下了重手。

  ──但并未下杀手。

  可是就在冷血这一分心对付莫富大之际,蔷薇将军已遽然放弃了争夺树干,而猱身扑出,直攫小刀。

  ──唯有抓住小刀,才能威胁冷血。

  蔷薇将军这下不但是故技重施,而且是惯技屡施。

  不过他却不知道:

  小刀正等着他来。

  小刀手里握着一块碎裂的瓷片。

  这瓷片约有巴掌大,裂处尖而且锐。

  蔷薇将军一手攫住她,她也立即把整块瓷片都送进他小腹里去。

  蔷薇将军“喔”了一声。

  他的双眼瞪直,红得象要滴出血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放手。

  他依然攫住小刀。

  冷血一看,不立时掠向小刀那儿,却向爱喜扑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爱喜乍见莫富大被冷血击倒,却不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何要抓住小刀,正错愕间,只见兄长已让小刀刺中,而冷血正向自己奔来。

  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种种情景。

  冷血要制住爱喜。

  爱喜反击。

  ──这女子的武功,也好得出人意外。

  冷血不管了。

  他已没了退路。

  ──这是为生而战。

  ──为了小刀的生命而战。

  他一拳击中对方的小腹,在爱喜惨叫声中,软倒之际,他已制伏了她。

  这时候,于春童也制住了小刀。

  完全制伏了她。

  ──蔷薇将军也是为生而战。

  ──为了自己生存而浴血苦战。

  “你放下她!”蔷薇将军怒吼。

  “你先放了她!”冷血叱道。

  “这不关她的事,放了我妹妹!”

  “你凌辱她还不够么,先放她再说!”

  “你信不信我宰了她?”

  “你杀她,我就杀你妹妹!”

  ──对付于春童这种人,只有以这种方法。

  虽然“这种方法”,是为冷血一向所不愿、不齿、不取。

  蔷薇将军红了眼、红了脸、红了身子,押着小刀,向前逼近。

  ──他要救他的妹子。

  ──他是爱他妹妹的。

  冷血正等着他来。

  爱喜哀呼:“哥哥,不要,不要,你先逃──”

  话未说完,两个男人已开始交手。

  冷血左手揽住爱喜。

  ──将军右手箍住小刀。

  两人急急交手,有时攻向对方,有时抢救对方手上的人,乃至后来,两人各攻向对方关心的人,以致两人忙着抢救,忘了互攻──而这比互攻更为凶险。

  凶而且险。

  无论遇到任何惊变,小刀都紧咬着唇,不作声。

  ──她已受尽凌辱。

  ──她记住了温约红的话。

  爱喜却乍逢巨变,忍不住泪、忍不住怕、忍不住惊呼。

  小刀的“瓷刀”仍留在蔷薇将军腹里。

  ──小刀虽给制住了,但仍不放弃“瓷刀”。

  她的手腕正在用力。

  她的五指因用力而完全发白。

  白得象冷冷的月。

  月色冷如花香。

第八章 解决我吧

“我的敌人是整个夜,不是那一点黑。”这原是冷血对付恶势力的一贯抱负。

  而今,他却害死了全村的人,包括他的恩人和心仪的女子,达使他性情大变,做出从来不屑为的事。

  ──用对方所爱来换自己所爱。

  ──以残害敌人之爱来打击敌心。

  ──对穷凶极恶、耍权逞力的人,原该论势不论理的。有理,反而说不清。以恶制恶,制了再说。

  这种事,蔷薇将军一向都做惯了的,做来也比较驾轻就熟、熟能生巧些。

  不过,蔷薇将军身上所受的伤,所流的血,已不是常人可以忍耐,甚至也决不是高手所能忍受的。

  ──要不是为了解救爱喜之厄,于春童早就倒下了。

  他怕。

  他是小人。

  所以他以小人之心去想度事理。

  ──他怕冷血会用自己对付小刀的方法去对付自己的妹子。

  故此他竭力要救爱喜。

  死而后已。

  是以,两人都有顾忌。

  两人都投鼠忌器。

  不过,冷血没伤得那么重。

  冷血也没有蔷薇将军现在的惨烈处境。

  小刀的瓷刀,仍在他的腹腔之间,大切大割,一如他的刀法,大割大引。

  “噗”的一声,血雨纷飞。

  小刀的“瓷刀”因于春童的腾动,而自腹间直划裂至鼠蹊,破腹剖肌而“跌”了出来。

  蔷薇将军痛不欲生,狂嚎一声。

  冷血忽然把手上的女子向他一推:

  ──这正是于春童惯使的伎俩。

  于春童狂痛之余,仍不忘了接下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泪流满脸。

  ──但穴道已被封住。

  冷血也在这一霎间,夺回了小刀。

  于春童已来不及解开爱喜被封住的穴道,冷血已至。

  他手上抄了一把十彩迷幻的剑。

  蔷薇将军忽然放弃了抵抗,跪地狂喊:“杀了我吧,解决我吧,只要你放了我妹妹──”

  冷血剑如急雨,刺向他。

  血···血

  ·血·血·

  ··血··

  ·血·血·

  血···血

  剑雨中血雨纷飞。

  血雨中泪雨纷飞。

  流泪的是爱喜。

  ──她永不能忘的惨状。

  小刀也哭了。她抽搐着双肩,以一种莫大的忍耐,在蔷薇将军死前一刹那,解开了爱喜的穴道。

  “我恨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于爱喜在目睹这对男女如此残杀她所敬重、她所至爱、而且为了她不惜舍身相护的哥哥,过去搂着于春童,以一种哀愤的悲鸣,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会报仇的,我一定会报仇的!你们也把我解决掉吧,否则,我一定会为我哥哥报仇的!”

  冷血与小刀相顾一眼。

  ──在爱喜心目中,于春童仍是她所敬重的人,而且是个被害者。

  小刀觉得很累。

  ──很倦。

  冷血及时扶住了她。

  她的身子仿佛就长在他的身上。

  稿于一九八九年八月中旬:“香港作家协会”邀约在写作班任课主讲。

最新资讯


Copyright © 2010-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