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攻略第十一章第十五章内容「庶女攻略第十一章第十五章」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331更新:2023-03-20 04:22:30

第十一章 反应(中)

 闲人?

  这人闲得可真是妙啊!

  一会在大太太那里,一会在五小姐那里,一会又到了这绿筠楼的暖阁……只怕没有比她更闲的人了!

  紫薇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一味地笑盈盈,和吴孝全家的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然后将手里提着的两包东西递给琥珀:“是信阳毛尖。小姐为绣屏的事忙着,让我来给琥珀姐姐见个礼。”

  琥珀收了茶叶,客气地请她到一旁坐。

  紫薇婉拒了她的邀请:“小姐面前离不开人,偏偏新来的小丫鬟又病了。我就不坐了,改日来和姊妹们聚聚。”

  大家都是在主子面前当差的,主子的差事最要紧。

  琥珀不好强留她,待她向吴孝全家的辞了行,送她出门。

  两人走到屋檐下,遇到了被提着红灯笼的小丫鬟簇拥着的珊瑚、翡翠、玳瑁和杜薇、杜鹃几人。

  大家少不得又寒暄几句。

  知道紫薇是代表五娘送了茶叶,又因五娘面前没人服侍不能久留,大家说了客气话,复由琥珀代送,珊瑚几个则由小丫鬟服侍着撩帘进了暖阁。

  主子分三六九等,丫鬟们也一样,而且还是随着主子分等级。珊瑚几个是大太太屋里的,自然就是贵客。她们到了,气氛又不一样了。

  吴孝全家的主动上前来打招呼,雨桐和雨槐主动帮着滨菊待客,或帮着解披风,或帮着挪椅凳,还有的指导秋菊、竺香、白珠、金珠等小丫鬟帮着上茶上点心。一时间,铿锵叮当的玉佩摇曳之声、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之声、莺莺燕燕的问候之声交织成一片,虽然是人声嘈杂,但也热闹非常。

  又有琥珀送完紫薇回来,珊瑚几个或拿了手帕,或拿了汗巾,或拿了翠花送她,又是一番笑语喧阗。待冬青领了粗使婆子提食盒来,大家又你推我让,分了主次坐下。

  吴孝全家的自然是上座,琥珀是正主,陪在一旁坐了。又要推冬青坐吴孝全家的下首,冬青抬了抬手上正端着的一碗火熏肉,笑道:“众位姊妹准备由谁服侍呢?”

  翡翠眼珠一转,立刻指了滨菊:“今天让你做回东道。”

  滨菊笑吟吟地去接冬青手里的火熏肉:“姐姐今坐吧,我来服侍众位贵客。”

  吴孝全家的也拉了她的手:“坐吧,坐吧。又没有外人。”

  琥珀见了,站了起来:“姐姐今天为我忙里忙外,我不想拂了姐姐的好意,这才坐在这里的。姐姐要是不坐,我更是不安了。”

  冬青执意不肯,珊瑚想着每次姊妹们聚聚,冬青都是那个坐在下座帮着捧汤捧羹、上茶上点心的人,何况这次是她自己屋里宴请,再这样争执下去,不免坏了气氛。又想到她以后要和自己的好姊妹琥珀一个屋里,琥珀又是被大太太突然拨过去的,不比她和十一小姐亲厚,如关键的时候能在十一小姐面前帮着琥珀说上一二句,琥珀的日子要好过多了。因此存了奉承之心。

  她笑着拉了冬青的手:“既然如此,那姐姐就挨着我坐罢!”说着,坐到了吴家孝的下首。

  这样一来,冬青虽然免了坐次头席的位置,但也坐到了次次席的位置上。

  翡翠是最机敏的一个,看了看站着的琥珀,又看了看坐着的珊瑚,坐到了琥珀的下首:“那我就不客气了,和珊瑚姐姐坐个对面。”

  再推迟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冬青只好虚坐到了珊瑚的下首:“姊妹们也太客气了。”

  能到大太太屋里的,都是伶俐人。

  杜薇就推着玳瑁坐到了翡翠身边:“姐姐快坐了,我们腿都站酸了。”说着,坐到了吴孝全家对面的末席上。杜鹃也不客气,笑嘻嘻地挨着杜薇坐了。

  滨菊看着松一口气,邀雨桐、雨槐、白珠、金珠另坐一桌。

  就有人撩了帘子探头探脑的。

  秋菊眼尖,喊道:“百枝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才到!”

  大家听着望过去。

  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

  正是十娘屋里的大丫鬟百枝。

  她进来就给屋里的姊妹蹲着行了个福礼:“我来迟了,姊妹们多多谅解!”

  琥珀和冬青站了起来,雨桐起身把她拉着往自己那一桌去:“今天众姊妹都在,你这次来迟了,花言巧语可推脱不了。等会要罚三大杯才行!”

  百枝连连求饶:“好妹妹,我这可是抽了功夫出来的。”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大红折枝花的荷包,一个官绿色绉纱汗巾来:“这是我和九香给妹妹的见面礼。”又对冬青福了福:“今天的酒我们就不吃了,改天我们姊妹俩人做东道,请姊妹们吃酒。十一小姐那里,也帮我们请个安,说我们姊妹俩多谢她惦记着。”

  翡翠见她说得好听,想到上次许了送给自己的荷包上绣个金丝的缠枝花,最后荷包拿到手里,却只闪金丝线……就笑着接话茬:“百枝姐姐,既是改天,不知道改到哪天?”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讽刺的味道。

  百枝红了脸:“得闲了就请。”

  她也想在姊妹们面前做人,可实在是做不起这个人。

  “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能得闲。”翡翠扬着脸,笑望着她,“上次陪着十小姐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姐姐还许了杜薇那小丫鬟的鞋……到今天我们也没有看见。”

  百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角翕翕,只听见一阵嘟呶,却是谁也听不见说了些什么。

  珊瑚不由蹙了蹙眉,笑着上前拉了百枝的手:“她是见到铁公鸡都要拔根毛的,我们人人避之不及,偏偏妹妹不知道她这人,撞到了她手里头。”又望了琥珀一眼,“既然妹妹不得闲,我们也不好久留,让小丫头们捡几样菜妹妹带回去,也全了姐姐的心意。”

  琥珀当着这么多的人,不好出这个头,怕伤了冬青的面子。

  冬青却想着大太太发话让琥珀管十一小姐屋里的事,屋里又多是她原来当差的姊妹,自己要给她留颜面才是,也站着没动。

  吴孝全家的目光一闪,很快垂了眼睑,手里拿着个酒盅捻来捻去的,像没有看见似的。

  这一下,倒把场面冷了。

  百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低声道:“不用了。吃啊,喝啊的,什么时候少着了。只是想着姊妹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聚聚……”

  虽然不知道冬青和琥珀为什么都不发话,可百枝的窘态秋菊却看在眼里。她也顾不得许多,笑吩咐竺香:“百枝姐姐爱吃煎银鱼,九香姐姐爱吃腊鹅脖子,快开了食盒找出来。好让百枝姐带回去。只可怜了我,也爱吃那腊鹅脖子,本想借着九香姐姐的名头吃一顿的……”

  大家哄堂而笑。

  一旁提食盒的婆子听着立刻把两碗菜端上了桌。

  百枝看还真有这两碗菜,望着秋菊的目光中就有了几分感激。

  大家都不容易……她深有体会。

  连连摇手:“这大冷的天,我还提了灯笼来……今就谢了众位姊妹的好意。”又抓了秋菊的手不让她将菜装进食盒里,却再也不敢说那“改日”之类的话。

  大家推让一会,到底让秋菊把两个菜各拨了一半拼在一个碗里,用食盒装了送百枝出门。

  珊瑚就说翡翠:“我们这些姊妹里面,百枝和九香是最难的。何必非要和她斤斤计较!”

  翡翠是个性子好强的,又当着这么多的人,嘴里不由嘀嘀咕咕的:“我也没有冤枉她,她当初是许了杜薇鞋子……”

  “这话还越说越远了。”玳瑁也觉得翡翠不应该在这个场合和百枝计较,“百枝就是那个言语,喜欢许人东西……”

  冬青见几个意见相左,怕起了争执,忙高声笑道:“几位姊妹也别光顾说话,小心菜冷了!”

  珊瑚知道刚才失言了。笑着接过小丫鬟的酒壶给吴孝全家的斟酒,打趣道:“虽然比不上妈妈平常喝的五两银子一坛的金华酒,但这是十一小姐的心意,到底不同。”

  吴妈妈就笑着点了点珊瑚的额头:“就你是个清楚明白的。”

  大家又是一阵笑。

  帘子外面却传来一管清脆的声音:“妈妈说谁是个明白的?”

  话音未落,就看见披了件石青多罗呢灰鼠披风的落翘走了进来。灯光下,她乌黑的头发上闪烁着点点水光。

  满屋的人都怔住,片刻后才飒飒沓沓地站了起来。

  吴孝全家的目光微闪,已第一个笑道:“落翘姑娘来晚了,罚酒,罚酒!”

  听到声音,秋菊回过神来,忙上前把落翘解下的披风接在了手里:“落翘姐姐,外面下雪了吗?”

  大家这才发现,她的鬓角还沾着几朵未化的雪花。

  吴孝全家的目光更亮了,而一旁的琥珀,脸色却微微有些发白。

  “落翘姐,您可是稀客。”琥珀已下位迎了上去,拉了落翘的手让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又让竺香重新上碗盏。

  落翘掩嘴而笑:“怎么抢了东道的位置!”

  那边珊瑚等也都纷纷下了位,都要让自己的座。

  冬青却趁着这乱把滨菊叫到一旁:“快,去厨房,让曹妈妈做个酸溜鱼片来。”又苦笑,“她一向对这样的事兴致不大,就是五小姐请客,也从不去。谁想到她会来啊!”

  滨菊捏了捏衣袖里的荷包,面有难色:“这都酉正了,厨房的大灶早熄了,曹妈妈那里……只怕不好说话。”

  那边琥珀见冬青叫了滨菊已暗暗留心。

  等一番推辞后,落翘坐了珊瑚的位置,珊瑚则坐了杜薇的位置,杜薇去了另一桌,和雨桐等人坐在了一起,又重新换碗换盏,上齐了菜。

  琥珀眼睛一扫,已有些明白。她不动声色地叫了滨菊,微微侧了身,把刚才紫薇送的信阳毛尖递与她:“等会就泡这茶!”

  滨菊应声接了。

  就发现手里一硬,琥珀已塞了个东西进来。

  入手硬硬的,样子虽小但有些沉,

  她微微惊讶,不由拿手去捏。

  琥珀已朝着她点头微笑:“最好烧了热水来泡……”

  滨菊已明白过来。朝着琥珀点了点头:“妹妹放心,我这就去厨房里让人送些热水来。”

  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有了种因拥有共同秘密而与众不同的亲昵。

第十二章 反应(下)

 罗府是有定制的,戌初各房落钥。

  落翘酉末时分回到了芝蕓院。

  小丫鬟们忙上前接了伞,蹲下来给她脱了木履,把她迎进了屋。

  又有小丫鬟递了手炉上来。

  她摇摇头,吩咐道:“打水来给我净个脸,我还要去大太太那里回话。”

  小丫鬟们不敢怠慢,忙拿了干净的衣裙让她换上,打了热水来给她净面,重新梳了头,落翘看着收拾停当,拿起一旁烧得热呼呼的手炉暖了片刻,这才去了大太太屋里。

  三姨娘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围着堂屋的火盆做针线活,看见落翘,笑道:“那边散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落翘笑道:“还没有散。珊瑚几个行令喝酒痛快着呢!”说着,上前打量着三姨娘手中的活,“这鲤鱼,绣得可真鲜活。是给五小姐绣的吧?”

  柯姨娘眼底就露出一丝温柔来:“我闲着无事,给她做件综裙。明年开春了正好穿。”

  落翘和柯姨娘说了几句,起身上楼去大太太的卧房:“……去给大太太请个安!”

  “大太太正和许妈妈说话呢!”柯姨娘头也不抬地绣着手中的鲤鱼,“说有事等会!”

  原话是说“谁也不见”吧!

  落翘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的明快:“旁边肯定有小丫鬟候着,我去露个脸,要是大太太问起,免得以为我去了哪里,玩得不知道白天黑夜了呢!”

  柯姨娘抬头笑了笑:“也是。”复又低下头去做手中的活。

  落翘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楼上静悄悄的,只有个小丫鬟围着火盆手里拿着个手炉呆坐在楼梯旁。东边卧房的门帘子下透出来的昏黄灯光被拉得老长,映在深褐的木地板上,有一种孤单的寂静。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小丫鬟猛地抬起头来,看见落翅,她笑起来。

  落翘没等她开口,吩咐道:“你去禀了吧!大太太正等着我回话呢!”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放沉了脚步走到了帘子前面禀了。

  “让她进来!”大太太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落翘扯了扯衣角,这才走了进去。

  平常在屋里的服侍的丫鬟婆子全不见了,只在八步床庑廊上的闷户橱上点了一盏八角宫灯,豆大的灯光照着床前踏脚上大红色五蝠捧寿的绣鞋,四周摆放的红漆高柜此刻都成了黑漆漆的阴影向那灯光扑过来,如噬人的野兽般让人害怕。

  “回来了!”大太太依在床头大迎枕上,白皙的面庞在大红罗的帐子旁半隐半现显得很模糊,“许妈妈,给她个座。”

  坐在床边的许妈妈笑着起来端了个小杌子放在了床头。

  落翘屈膝行礼向大太太道了谢,虚坐在了小杌子上。

  “那边的情况怎样?”

  大太太坐直了身子,锐利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落翘顿了顿,才斟酌地道:“我去的时候,见到了吴孝全家的……”她睃了一眼大太太,想看清楚大太太是什么表情,不知道是光线太暗,还是大太太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落翘一无所获。“还有我们屋里的珊瑚、翡翠、玳瑁、杜鹃和杜薇。十二小姐屋里的雨桐、雨槐、白珠和金珠。十一小姐屋里的冬青陪着吴孝全家的和琥珀、珊瑚坐了一桌,滨菊和秋菊、竺香在一旁服侍着。一共做了四个味碟,四个冷拼,四个热拼,十个大菜,一个汤。我没等席散就回来了。不知道主食是什么?”

  “五娘和十娘屋里就没什么动静?”大太太的声音有些冷。

  落翘忙道:“听说五小姐派了屋里的紫薇过来,送了两包信阳毛尖做贺礼;十小姐屋里是百枝去的,送了一个荷包、一条汗巾。”

  大太太沉默半晌,道:“你退下去吧!”

  落翘起身,低头垂手地走了出去。

  大太太就问许妈妈:“你看呢?”

  “太太心里明镜似的。”许妈妈笑容温和,“哪里需要奴婢插嘴。”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许妈妈的手:“到头来,还是只留下我们主仆二人。”

  许妈妈动容,眼角有晶莹闪烁:“太太又说泄气话了。您家大业大,子孙满堂,满余杭也找不出比您更有福气的人。”

  大太太叹一口气,颓然地倒下,靠在了大迎枕上:“也不知道堪用不堪用?”

  许妈妈就起来俯身托了大太太的背,把靠着的迎枕抽了出来,缓缓地让大太太躺了下去。

  “这世上哪有不堪用的人。只看您怎样用罢了!”她声音温和,不紧不慢,有种安定人心的沉稳,“大小姐是我在这世上见到过最聪明的人,您想的,她一定想到了;您没有想到的,她一定也想到了。您是生她养她的人,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个时候,我们不帮她一把,谁帮她一把?您就是不相信自己的目光,也要相信大小姐的眼光。何况,大小姐这几年在京里,来来往往的又是那样一群富贵的人,眼光早已不同一般。您啊,只顾把这心放回原处,安安心心地过过舒坦的日子。”说话间,已将被角掖好。

  “冬晴,今天你跟我睡吧!”大太太嘴角有了笑意,“我们很久都没有这样说话了。”

  许妈妈笑起来:“我也好多年没有睡大太太的床榻脚了,还怪想的。”说着,出去叫小丫鬟卷了铺盖进来。

  ******

  此时,暖阁正热闹着。冬青朝着滨菊使了个眼色,悄悄回了绿筠楼。

  “……大太太是午睡后接到大老爷来信的,没一盏茶的工夫,西府的三奶奶来商量大太太祭田的事,进去通禀的是杜薇。”冬青和十一娘围着火盆坐着,“那天正刮着北风,不知道谁把楼梯间后面的窗棂给打开了,她进的时候,板帘打在了门框上,当响得厉害。大太太当时就一个茶盅砸了过来,差一点就砸在杜薇的头上。”

  罗家在老太爷手里曾经分过一次家,老太爷分了原来罗府的东院,老太爷的一个堂弟分了罗府的西院。大家就东府、西府的叫着。

  十一娘用火钳拨了拨火盆里烧得红彤彤的银霜炭。

  也就是说,大太太接到大老爷来信后,生气到迁怒于撩帘的小丫鬟。

  “接到大爷的信是在吃了晚饭。”冬青整理着自己听到的消息,“因为大太太下午发了一通脾气,大家都战战兢兢的。当时是翡翠在一旁服侍,接到信后,大太太捏着信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然后就叫人去请了许妈妈来。两人单独在屋里说了大半宿的话。”

  十一娘愕然。

  难道大太太是那种越遇到大事越冷静的人?或者,是自己猜错了?不,就算是自己猜错了,大姨娘和二姨娘难道也猜错了?吴孝全家的,难道也猜错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起身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这次宴请,本来就是个试金石。五娘、十娘、十二娘的态度都和平常一样。不寻常的是吴孝全家的和落翘——两人都太热忱,偏偏这两人又都是最能揣摩到大太太心思的人。特别是吴孝全家的,她自己在内院行走,与各房各屋都交好。丈夫又是罗家大总管,管着罗家对外的一切事务。有什么事,她的消息应该是最灵通的……

  十一娘不由停下了脚步。

  “吴妈妈呢?吴妈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者,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冬青微怔,低头沉思半晌,迟疑道:“吴妈妈一直在听我们说话……”话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震,“对了,酒吃到一半,吴妈妈让我陪她去净房。她嘟着嘴和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十一娘不由走过去坐在了冬青的身边。

  “说了什么话?”

  见十一娘神色紧张,对吴孝全家说的话这样重视,冬青想了一会,把吴孝全家说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她说:还是在这里快活。回到家里,常常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我们家那口子,每天忙着拆了东墙补西墙,看我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偏偏是讨好了这个,就得罪了那个。讨好了那个呢,又得罪了这个。里外不是人。这不,今一大早就被落翘传到大太太那里去了。回来就愁眉苦脸到现在。不像跟了大小姐去了燕京的卢永贵,几年不见,就在燕京买了宅子,过上了京里人的日子。这真是宰相的门房七品官啊!我呀,懒得看他那个嘴脸,借着这机会到外面乐呵乐呵。免得他以为我待在内宅就没地方玩去。”

  拆了东墙补西墙……两头不好做人……被落翘传去见大太太……回来后就愁眉不展……不像跟了大小姐去了燕京的卢永贵……懒看她那个嘴脸……借着这机会到外面乐呵乐呵……

  吴孝全家的,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她们两口子,可是大太太的心腹!

  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冒着得罪大太太的风险出头暗示她呢?

  十一娘陷入了沉思。

  “后来我们回到暖阁,落翘已经走了。翡翠正在排揎连翘。”

  “哦!”十一娘回过神来,“她都说些什么?”

  冬青笑道:“您也知道,她们两人一向不对。好像是连翘当差的时候出了什么错,被许妈妈扇了耳光,在脸上留了印记,这段日子都不能在人前露脸了——翡翠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十一娘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第十三章 分析

 既然说了要抽出时间出打络子,十一娘早上就照着昨天的时辰去了大太太处。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披着猩猩红锦缎披风的五娘——她正在屋檐下和柯姨娘说话。

  柯姨娘穿了件石榴红十样锦妆花褙子,蓝绿色梅竹兰?边综裙,秀丽的五官在檐下大红灯笼的照射下比平常显得更为柔美。两人不知道说道了些什么,突然间都掩袖而笑。场面十分的温馨。

  十一娘正寻思着要不要过去,站在台阶旁那株修剪成了大圆球般冬青树旁的紫薇已经看到了她。

  她笑着朝十一娘迎了过去:“十一小姐,您今天可真是早!”声音比平常高,在这安静的院子里就显得有些尖锐。

  屋檐下的小丫鬟们都望了过来。当然也惊动了五娘和柯姨娘。

  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十一娘笑着走了过去:“因为要打络子,所以早点来。”

  “难怪我昨天来给母亲请安没有碰到十一妹。”五娘笑道,“我是昨天写了大半夜的字,躺下怎么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了大半夜。索性早点起来,到母亲这里来和母亲说说话。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妹妹,等会一起走吧!”

  有必要这样详细地向她解释吗?

  “好啊!”十一娘笑着上前给她行了礼,很关心地道:“姐姐现在好些了没有?我有时候绣花绣到半夜,明明倦得很,躺下后却睡不着。要几天功夫才能复原。姐姐还是要多多注意才是,免得伤了身体。”

  五娘回了礼,笑道:“也就是这两天为了寿礼的事太操心了。”

  “外面冷,你们姊妹屋里说话去。”柯姨娘走了过来。

  十一娘笑着喊了一声“姨娘”,和五娘鱼贯着进了屋。

  大太太还没有起来,而且不准备起来,知道她们来请安,只派了个小丫鬟说了句“知道了”,就让她们散了。

  五娘和十一娘面面相觑,五娘更是焦急地望向了柯姨娘。

  柯姨娘也是满脸困惑:“昨天晚上是许妈妈在值夜……”

  “怎么是许妈妈值夜?”五娘脸色微变,看了看周围的小丫鬟,欲言又止。

  十一娘目光微闪,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晚上再来看母亲。”

  这种情况下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五娘只得收敛了心绪,笑着点头,和十一娘出了正屋。

  路上,五娘和十一娘闲话。

  “听紫薇说,昨天晚上,吴妈妈也去了?”

  “嗯。”十一娘笑道,“还送了两坛金华酒。”说着,又笑着向她道谢,“还劳姐姐送了上好的茶叶来。”

  “姊妹之间,说这些做什么!”五娘笑着,还欲问什么,有小丫鬟气喘喘地赶过来:“五小姐,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去大太太那里了?让我好一通找。要不是遇到了珊瑚姐姐,只怕就要错过了。”

  十一娘看着那小丫鬟面生。

  五娘就笑着解释道:“这是四弟屋里的小丫鬟倚柳。”

  四爷罗振声住在外院,难怪她不认识。既然派了小丫鬟来找,肯定是有什么事。

  十一娘闻音知雅,笑道:“姐姐也别送我了,我上了回廊就到绿筠楼了。”

  五娘想了想,笑道:“那我不就送妹妹了。”

  “姐姐请留步!”十一娘笑着和她寒暄几句,然后转身朝绿筠楼去。

  一旁跟着的琥珀频频回头,看见小丫鬟在五娘身边耳语数句,两人转身去了正屋。

  既然是四爷屋里的丫鬟,怎么又带着五小姐去了正屋?

  念头闪过,琥珀脸色微变。

  那小丫鬟只是说来找五娘,而五娘也只是说那小丫鬟是四爷屋里的,却只字没提这小丫鬟是奉了四爷之命来找她的……只不过,这样一番说辞,任谁也会误会。以为这小丫鬟是奉了四爷之命来找五小姐的,给无心人一个误解。

  她又想到十一娘到来之前五娘和柯姨娘站在屋檐下说话,那紫薇却像在提防什么似的站在台阶旁……她再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不由有些惶恐起来。

  琥珀看眼前步履轻盈却带着几分优雅的十一娘,欲言又止。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好。

  ******

  回到绿筠楼,十一娘笑着对琥珀道:“我这里人多事少,大家闲着的时候本来就多,你来了,大家就更清闲了些。我今天一天都关在家里打络子。你有什么事,自去办去。过几天,我开始绣屏风了,冬青要在一旁帮忙,这屋里的事就全交给你了。再要走动,就不如现在这样方便了。”

  意思是说,你有什么事快去办,等我开始绣花了,你最好哪也别走。保证这屋里的一切事务运转自如。

  本来,未及笄的小姐,屋里能有什么事。何况因为进了腊月,夫子辞馆回家了。除了晨昏定省,像十小姐那样天天关在家里读书的,可以哪里也不去。

  十一小姐这样说,是在告诫她吧!

  告诉她和以前的一些事都断了,告诫她以后别乱跑……

  琥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蹲下去行了个福礼:“十一小姐放心,我来这之前,已经把事都办好了。您开始绣屏风了,我自然什么地方也不能走。虽然小姐屋里的事少,可吃饭浆洗、各房之间的应酬也是一样少不了的。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耽搁了您绣屏风,那我可是万死犹轻!”

  十一娘微怔。

  不愧是大太太屋里出来的,真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透……说起话来不用费工夫,伤脑筋。

  她点了点头,坐到火盆旁的锦杌上开始打络子。

  琥珀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叫了冬青进来服侍,自己带着滨菊开始打扫屋子。

  滨菊轻声笑道:“二十六才开始扫尘呢!”

  琥珀笑道:“那几天小姐已经开始绣屏风了吧!也免得吵到她。”

  滨菊笑道:“我们小姐看着不说话,却是个喜欢活泼热闹的,脾气又好,你不用担心。”

  琥珀目光一亮,笑道:“哦,我看小姐举止沉稳,还以为是个爱静的。”

  “我们家小姐是举止沉稳啊。”滨菊不以为然,“她只是喜欢身边热闹热闹罢了!”

  “怎么个喜欢热闹法?”琥珀笑道。

  “喜欢养花养草啊,喜欢听身边的人在她面前有说有笑的,还喜欢大家穿鲜亮的衣裳……”

  琥珀认真地听着,一一的记在心里。

  ******

  卧房里,冬青也在和十一娘说话。

  “滨菊说,五小姐那里没什么异样,和以前一样。”

  “应该是这样的。”十一娘手指非常的灵活,左弯右绕的,一下子就把一个小蝙蝠的身子打好了。“看那天紫薇的态度就知道了,她之前应该还没有什么察觉。”

  “之前?”冬青愕然。

  十一娘眼不离手中的络子,点了点头:“之前不知道。不过,刚才和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遇到个面生的小丫鬟,说到处找她,她又向我解释,说是四爷屋里的。这个时候,内宅还没有除钥,她从什么地方来的?说谎,也要编得合情合理些嘛!”她手略停,抬睑望着冬青,“昨天吴孝全家的来了,肯定让五娘察觉了什么,所以一大早去了柯姨娘那里,看能不能得到些消息——走了又被柯姨娘叫回去,肯定是发现了些什么?你让滨菊继续到五小姐屋里走动。有什么事,也就是这两天的时间了。”

  冬青恭敬地应了“是”,又道:“今天一大早,大姨娘来了。”

  十一娘手一顿:“她来干什么?人呢?”

  “在楼上!”冬青指了指头顶的承尘,“说是来找十小姐帮着抄本经书。”

  两位姨娘信佛。五娘虽然字写得好,却不是谁都请得动的。姊妹里,十娘的学问最好,常得夫子夸奖,可她性情急躁,又喜怒无常,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大姨娘的这番举动不免让十一娘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您也别担心。”十一娘曾经对她说“反常既为妖”,今天大姨娘的到来,让冬青觉得很反常,她就留了一个心眼,“百枝和九香和我们屋里的人交情不错……有什么事,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十一娘笑着点头,打趣道:“冬青越来越有管事派头了。”

  冬青听着掩嘴而笑,没等笑容到达眼底,目光已是一黯。

  十一娘只得安慰她:“我还有两年及笄,你也还有两年。”

  在罗府待的时候越久,就越能体会到主子那种予生予死的强大。

  冬青没有十一娘这么乐观,却不想让虽然言语不多却从不曾对她失言的小姑娘心中不快。

  “嗯!”她笑着点头,“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十一娘不想和冬青讨论这个话题。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手段,都变得没有意义。

  古时的人早婚,她虽然想用手段为自己找个老实的人嫁了,可一来是潜意识里对这种做法是有些鄙视的,二来没有机会,行事就有些拖拉。

  没想到,这个时空的生活节奏虽然慢,但事情的变化却一样的快……掉以轻心,活该变得这样被动。

  想到这里,她转移了话题:“秋菊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冬青笑道:“今天早上才和秋菊提起,只怕要过两天才有消息来。”

  十一娘“嗯”了一声,低下头去专心打着络子。

第十四章 事态(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周围的动静就被放大,一炷香的功夫后,她们听到楼梯间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去看看。”低头打着络子的十一娘突然抬头,吩咐冬青,“看看十姐有什么举动!”

  冬青一直惦记大姨娘到来的这件事,十一娘没有动静,她也不好说什么。现在见十一娘让她去探消息,立刻喜上眉梢,笑盈盈地应了一声“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她折了回来:“十一小姐,是大姨娘——她刚走。”

  十一娘打着络子的手顿了顿,道:“大姨娘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冬青沉吟道:“和平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

  果然是个高手。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思忖。

  楼梯间又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两人面面相觑。

  十一娘低声道:“快去看看!”

  冬青立刻应声而去,很快折了回来:“十一小姐,是十小姐。由竹桃陪着,披了灰鹤色锦绸披风,下楼来了。”

  十一娘面露沉思。

  十娘上下楼,总是会把楼板踏得“咚咚咚”直响,今天怎么一反常态,脚步这样的轻柔……还有,她既然出门,不带百枝、不带九香,怎么带上了小丫鬟竹桃?或者,与大姨娘的到来有关!

  念头闪过,十一娘已道:“你去看看,看十小姐这是去哪里!”

  冬青点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十一娘打完了一个蝙蝠,冬青才回来。

  “十一小姐,十小姐去了四姨娘那里。”她表情有些凝重,“我原想跟过去,听听四姨娘和十小姐说了些什么,但四姨娘身边的丫鬟守在屋外面,我没敢靠近……”

  三年前,十娘把十一娘推倒在地,当着外面的人,大太太说是“地下滑,十一娘不小心摔着了”,可当着大老爷,却发了一顿脾气。说大老爷纵容妾室,几位小姐不仅养成了飞扬跋扈性情,而且没有半分手足之情,更没有小姐气度。大老爷不敢反驳。

  四姨娘杨氏是当时大老爷在陕西做参政时他的上峰所赐,等大太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四姨娘不仅怀了身孕,而且还打理着大老爷的俸禄和家中送去的体己银子。大太太一寻思,就将身边最漂亮的婢女吕氏送了去。大老爷一见,果然喜欢。吕氏很快有了身孕。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大太太就抬了吕氏做五姨娘。谁知道,五姨娘虽然漂亮,却是个性格懦弱的,没几个照面,就被四姨娘压得了下去。大太太见了,就又从婢女中间找了年轻漂亮的鲁氏送到了大老爷身边,生了十二娘。当时,大老爷已经任福建布政使了,她们三个,也都是跟着父亲在任上长大。因为出了这件事,她们被安置在了绿筠楼,由大太太派了身边得力的丫鬟婆子亲自管教。而教女不严的四姨娘杨氏则被大太太罚跪祠堂。

  天气冷,在祠堂前铺着青砖的空地上跪了一夜,四姨娘就病了,被移到了双杏院旁一个两间的厢房里养病。

  这一养,就三年。

  在这三年间,十娘去看四姨娘的次数一只手指头都数得完。没想到,大姨娘一走,她竟然会去四姨娘那里。

  要说这是巧合,十一娘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何况,那四姨娘还在两人谈话的时候让婢女守在门外……

  她指间飞快地翻飞:“你去找个扁方的匣子,等会把我打好的两根络子装进去。”

  冬青微怔:“您要亲自去给大姨娘、二姨娘送络子?”

  十一娘答非所问:“我是要去给大太太请安,顺便送这络子罢了。”

  ******

  十一娘到的时候,大太太屋里已欢声笑语。

  紫薇和紫苑牵扯着一幅字画站在大太太面前,五娘倚坐在大太太身边,指点着字画:“……您看,这个字好看不,是我仿的古篆。还有这个,是仿王羲之的行草……”

  大太太微笑着点头,不停地点头,好像很满意眼前的这幅作品似的。

  看见十一娘直走了进来,大太太就朝着她招手:“来,看看你姐姐写的这百寿图。”

  这么快就写好了!

  十一娘心里暗暗奇怪,笑盈盈给大太太问了安,又和五娘见礼:“这是给做绣样的吗?姐姐好快啊!”

  五娘给十一娘回礼,笑道:“想着要给大姐家里送寿礼,我这也是急赶出来的。就怕有写得不好之处,连累了妹妹也绣不好。”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十一娘笑着打量五娘写的字。

  六尺见方的一张宣纸上,楷、隶、篆、行、草……字体各异,大小不一,琳琅满目,让她不由暗暗吃惊。

  姑且不论这些字功底如何,单单这份用心,已让人佩服。

  没想到,五娘的书法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大太太也笑:“我看着也觉得写得好!”

  “多谢母亲夸奖。”五娘笑着谦虚了一番。

  大太太就让紫薇和紫苑把字画给十一娘:“就照着这个绣吧!”

  十一娘屈膝应“是”,琥珀忙上前去收字画。

  大太太就指了琥珀手中的匣子,“这是……”

  十一娘笑道:“那是给庥哥打的络子。”

  大太太听了眼睛一亮,道:“拿来我看看。”

  琥珀听着,忙将匣子打开,递了过去。

  两根代表五行的白、蓝、黑、红、黄五色的丝线色彩斑斓,静静地躺在大红绒的匣子里。仔细看时,才发现两线丝钱是被编成了攒心梅花的络子,中间缀着五个枣大的蝙蝠。

  “真是精巧。”大太太把在手里啧啧称赞,“不说别的,就凭着这两根络子,十一娘的女红在杭州府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了。”

  五娘听着目光一闪。

  十一娘已笑道:“女儿能打出这样的络子来,也是因为母亲远从杭州府给我们请了师傅来。”

  大太太听着,眼底流露出几分欣慰:“去给两位姨娘送去吧!免得天色晚了!”

  十一娘笑着应了,正要屈膝行礼退下,有小丫鬟来禀,说十娘来了。

  大家都露出惊讶的面情,就是大太太,也挑了挑眉角。

  自从三年前她陪着四姨娘跪祠堂受了风寒得了哮喘后,一到冬天,大太太就会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十一娘想到来前所发生的事,心里不由有些忐忑,总觉得十娘的突然到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快让她进来,免得吹了冷风,又喘起来!”大太太吩咐那小丫鬟,语气却带着几分鄙夷。

  屋里的人个个左顾右盼,装没听见。

  很快,小丫鬟就领了个穿了件灰鹤色锦绸披风的人走了进来。

  十一娘微怔。

  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从四姨娘那里来大太太这里了……

  小丫鬟小心地帮她解了披风,露出半新不旧的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来。

  “女儿拜见母亲。”她身姿轻盈如柳般地给大太太跪下。

  大太太受了她的全礼,这才抬了手:“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来了?要是冻坏了,我怎么能安心。”说着,吩咐身边的许妈妈,“给十小姐煨杯姜汤来。她身子骨弱,不比五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儿,风吹雨打都不怕。也不比十一娘,北风还没有刮,她棉衣棉裙就穿到身上了,不用我操心。”

  她说话的时候笑吟吟的,说话的语气也很关心,可听在十一娘耳朵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五娘听着已是拉着大太太的衣袖撒娇:“女儿如今已经长大了,母亲还拿这话排揎女儿。女儿可不依——我怎么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十妹您就捧在手心里,十一妹就乖巧得让您不用操心。”

  “你看看,摇得我头昏。不是猴儿是什么?”大太太笑着扶着额头。

  大家都应景的笑。

  十一娘却是上前和十娘见了礼。

  十娘平日里紧绷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让她浓俪的眉目如夏花般盛放,有种动人心魄的惊艳。

  十一娘看着心中一紧。

  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四姨娘时的情景。

  那时候也是冬天,四姨娘穿着件颜色鲜亮的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外面披了件猩猩红白貂披风,手里是宝蓝色画珐琅开光花鸟手炉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她刚醒过来,朦朦胧胧间,还以为自己糊涂了,梦到古仕女图中的美人走了下来。直到四姨娘那温暖的柔荑轻轻地抚在了她的额头上,她这才有了真实感。

  十一娘还记得她当时满脸爱怜:“可怜的孩子,都是我们家十娘的不对。我等会就让她来给你赔罪。”

  说这话的时候,四姨娘柳叶般的黛眉微微蹙起,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只是,四姨娘还没有走出她的院子,就被许妈妈叫去了大太太的屋里。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四姨娘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一副模样了。

  念头闪过,她打了一个寒颤。

  十娘穿的这件衣裳,就是当年四姨娘穿过的,不过已经旧了……

  十一娘不敢多想,十娘已和她寒暄:“妹妹也在这里!”

  “正要去段姨娘和袁姨娘那里。”当着大太太,十一娘从来不称段氏为大姨娘。

  十娘笑着点了点头。

  十一娘已趁机向大太太告辞:“母亲,那孩儿就去姨娘那里了。”

  大太太的注意力已全被十娘吸引,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十一娘如释重负,忙带着琥珀退了下去。

  门帘子垂下来时,她听十娘笑道:“……女儿想到天冷,也不知道母亲身体如何,特意过来看看。”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琥珀也不做声,跟着十一娘匆匆离开了大太太处,这才叫住了十一娘:“小姐,您还是把披风披上吧!”

  十一娘这才放缓了脚步,去了两位姨娘处。

第十五章 事态(中)

 堂屋正面有三尺见方的神龛,供着观世音跌坐像,像前一尊小小的三足泥金香炉,供着三支伽南香。

  袅袅香烟中,观世音菩萨正用慈爱悲悯的表情注视着芸芸众生。

  听丫鬟通禀,说十一娘亲自来送络子了,两位姨娘联袂而来。

  大姨娘一张圆圆的笑容表情温和中带着亲昵,高声吩咐彩霞:“快,快给十一小姐上茶!”

  二姨娘消瘦的脸上也露出了几丝笑意,指了一旁的太师椅:“坐下来说话吧!”

  十一娘笑着给两位姨娘行了礼,半坐在了太师椅上,示意琥珀将匣子交给两位姨娘,谦虚道:“也不知道合不合意?”

  大姨娘亲手接了匣子,未看已笑道:“合意,合意,怎么会不合意!”

  丫鬟们上了茶,大姨娘笑盈盈地道:“我今天一早去绿筠楼,听说你在打络子,就没有打扰,去了十小姐那里。”

  自己既然亲自把络子送来,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要说清楚一些事。对方既然一点不讳忌,也有挑开窗户说亮话的意思。

  再兜圈子,就显得矫情了。

  十一娘微微笑:“听说您去了十娘处,我让冬青去请,谁知道您已经走了。我想着络子打好了总要送过来,就没让她去追。”

  大姨娘笑容慈祥:“我去了五小姐处。”

  十一娘忍不住心中的惊讶,嘴角微翕,正思忖着要说什么好,大姨娘已叹道:“你们年轻,以前一些事,不知道。

  你们大姐的婆家永平候徐家,祖籍河北,因从龙有功,得了世袭罔替的爵位,评了开国十将,配享了太庙。正安年间,徐家卷入‘郑安王谋逆案’被夺爵,延年年间虽然复了爵,声势却大不如前。老太爷在京为官之时,与徐家老侯爷交好,就把你大姐许给了徐家。

  那时候,徐家二小姐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简王妃,姑爷读书不多,又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在禁卫军任个七品的营卫,大太太不太愿意。

  谁知道,时来运转。

  先是姑爷的哥哥病逝,姑爷得了爵位,大小姐成了永平侯夫人。后来简王登基做了皇帝,封徐家二小姐为皇后。姑爷又先后平了苗司和北疆之乱,封了大将军,做了正三品的都督。这样泼天的富贵,却不是人人都能享的。”

  话说到这里,大姨娘的眼中有了几分冷意。

  “大小姐第一胎小产了,徐家老夫人做主,先是把大小姐进门前姑爷房里的两个通房秦氏和佟氏的药停了,后又为姑爷纳了扬州文家的大小姐为妾。第二年,秦氏生了儿子,抬了姨娘;文姨娘虽然没有秦氏的福气,但也生了个女儿。而我们家大小姐呢,却几年也没一点动静。就将贴身的婢女秋罗收了房。好不容易,秋罗也怀了身孕,第二年生了个儿子,可孩子没足月就夭逝了。

  十一娘不由轻轻地“啊”了一声。

  在罗家妇仆的眼中,在罗家的这些姊妹间,罗元娘一直是个神般的遥远的存在。

  相貌出众,才情过人,嫁给了当朝权贵,又生了嫡子……世间能想到的一切幸福,在她身上都能找得到。可没想到……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号称江南四大巨贾之一的文家,竟然同意让女儿给永平侯做妾室。

  她又想到那天二姨娘的话,“谆哥是嫡子,却不是世子”,会不会,这就是内幕呢?

  十一娘觉得嗓子眼发干,想问,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到底是没足月的,就是人参燕窝地喂着,到底不比秦氏生的儿子,活蹦乱跳不说,还聪明的很。三岁能识字,七岁能断文,如今刚刚十岁,说是明年就要下场考秀才了。”说着,大姨娘深深地撇了十一娘一眼,“所以,我们的大小姐这几年简直是寝食难安……身体自然也就不可能好了。”

  徐家真是复杂……

  十一娘在心底苦笑。沉吟道:“文家,怎么会答应把女儿送给别人做妾……这也太失颜面了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二姨娘却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讽刺地道:“颜面算什么?是能吃,还是能喝。文家有了这层关系,今年才拿下了内务府的瓷器生意。比起瓷器上的利润,颜面算什么?”

  十一娘欲言又止。

  正如二姨娘所言,颜面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可关键的时候,它却能让人挺直了脊背,克服没有吃、没有喝的窘境。

  但她不是来和两位姨娘辩驳的,也没有要去改变别人观念的想法。

  她淡淡一笑,道:“这样说来,我们府上的秋罗有文家的小姐做伴,也还不算孤单!”

  实际上是委婉地问大姨娘,为永平侯生过孩子的秋罗怎样了?

  大姨娘也是个聪明人,立刻笑道:“秦氏是从小在徐家老夫人身边调教的,文氏是嫡女,我们秋罗虽然漂亮,可要是这女人只靠漂亮就行,那又怎么会有‘门当户对’的说法呢?”说着,掩嘴一笑,眼角眉梢竟然就有了几分妩媚。

  也就是说,秋罗连个姨娘都没能到手!

  十一娘脸色微变。

  这两位姨娘虽然年华已逝,容颜憔悴,但举手投足中无间意流露出来的风情却也能让她猜到她们当年的美艳。连她们都落到这样的下场,不正是“女人不能只靠漂亮”的最佳论据吗?

  她不由轻轻叹一口气。

  “可我们罗家是官宦之家,世代文香,老太爷累官至内阁大学士,不是文家世代商贾可比拟。”十一娘进一步求证,“点长明灯,也不是普通的佛事吧?”

  “没想到,你还知道点长明灯的事。”一直冷着脸的二姨娘眼中就有了浓浓的笑意,“前吏部侍郎马子夫在陕西做参政的时候,曾有外室妇携子归,先帝还不一样称他‘居官甚好,才品俱优’。何况你们三个都是没有上族谱的呢!”

  这下子,十一娘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悸动,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没上族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没有上族谱的。

  大姨娘长叹一口气,望着她的目光就有了几分悲悯:“你们刚从福建回来的时候,二老爷、三老爷也带着家眷从任上回来,家里本来事就多,正好你又跌倒……大太太可以忘记吧!”

  ******

  十一娘心情复杂地回到了绿筠楼。

  十娘还没有回来。

  她让冬青去打探了一下消息,百枝说,十娘自从下午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十一娘听了静静沉默了半天,让琥珀将五娘写好的字展开给冬青看。

  “我给你一夜的时候,你用明纸描一幅。”

  虽然不知道十一娘要做什么,冬青还是像以前一样恭敬地应了。

  十一娘没再说什么,由琥珀服侍着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冬青顶着个黑眼圈将她交代的差事交了。

  十一娘拿过来仔细看了半天,然后点头笑道:“冬青的画功越来越好了。昨天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冬青应声退了下去,十一娘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和明纸一起装进信封封好交给秋菊:“你把这个送到杭州府简师傅处。”又让琥珀给了她五两银子,“万万不可让别人知道。”

  进了冬月,简师傅就回杭州过年去了,明年三月才回来罗府。

  秋菊接过信装在了怀里:“小姐是为了绣屏风的事向简师傅请教吧?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有个哥哥在马苑当小厮,和给罗家运货的那些船夫关系都非常好。

  十一娘没有多做解释,笑着去了大太太那里。

  “昨天晚上好好地睡了一觉,等会回去就要开始绣屏风了。”

  尽量她今天来得比昨天还早,但她还是见到五娘。

  大太太立刻让人给她上羊奶子,待她喝了,又让她安心绣屏风,晚上不用来请安了,还强调:“把那屏风按时绣好了才是真正的孝顺。”

  上次大太太也说过这样的话,看样子,大太太倒不是假意。

  十一娘思忖着,就笑着应了,和大太太略聊几句,就回了绿筠楼,开始聚精会神地绣屏风。

  过了几日,大太太派了人来给十一娘做春裳。

  冬青愕然。

  做春裳,是有定制的,要在二月初二之后。

  现在,还没有过年呢?

  十一娘知道了只是抬头问了一句:“是只给我做?还是大家都有?”

  来量衣的人笑道:“自然是人人都有。不过,大太太说,十一小姐今年个子长了不少,让我们给多做几套。”

  十一娘听了,就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绣屏风。

  琥珀听了却很是不安,拉了滨菊:“趁着小姐身边有冬青服侍,我们去趟五小姐那里——我以前在大太太处,与紫薇和紫苑相处的不多。我现在是十一小姐屋里了,和几位小姐屋里的人还是多多亲近些才好。”

  滨菊对她的说法还是很支持,和琥珀去了五娘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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