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有影响力的TVB剧集也是30年来最美的民初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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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港剧记忆始于1990年代，那时，我们的娱乐休闲只是那一方小小的电视屏幕，小小孩童，混沌未开，便是从小荧屏开始了解大世界的。

香港电视剧简称港剧，主要由香港本土两家电视台——香港电视广播有限公司（简称“无线”电视或者TVB）和亚洲电视（简称“亚视”或ATV）拍摄而成。 上世纪80年代，是港剧开天辟地、经典辈出的时代。

说到最经典的港剧，也是我们记忆中最早的港剧，莫过于两部开山经典——《上海滩》和《射雕英雄传》。这两部港剧都是由TVB制作的。一个是民初剧，一个是武侠剧，按照拍摄时间的先后，这次我们先说《上海滩》。

◆浪奔 浪流 谁会忘得了上海滩

《上海滩》是大陆首部引起轰动的TVB大戏。1980年横空出世，风暴席卷全亚洲。许文强的白色围巾和冯程程的麻花辫是那个纯真年代的集体回忆。周润发和赵雅芝的梦幻组合也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最佳银幕情侣。时至今日，人们都忘不了“浪浪奔 浪流 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淘尽了 世间事 混作滔滔一片潮流”，从《上海滩》主题曲的传唱度就可以看出，这部戏是多么深入人心。周润发和赵雅芝自《上海滩》之后鲜有合作，甚至在综艺节目、颁奖典礼中都很难找到二人同台的记录，这也让这对银幕情侣的形象成为永恒的经典、永远的绝唱。

《上海滩》之所以让人念念不忘，或许是因为它并不完美的结局。

世间所有的憾事，都离不开“如果”两个字。

如果许文强走出咖啡厅的门，面对的不是枪口子弹和死亡，或许他临终前的那句——“我要去法国”，便不会让观影者泣涕横流、久久不能平复。如果结局是文强与程程在法国的重逢或者破镜重圆，《上海滩》可能不过是众多TVB剧大团圆结局中很快被人淡忘的那一出鸳鸯蝴蝶的情爱正剧。

我曾经假想过许多不一样的《上海滩》结局，但却从不敢奢望它会完美。因为龙蛇混杂、黑帮沉浮的上海滩，早已无法为海上那匆匆的过客安排一个梦幻的结局，所谓爱情，便只能如乱世桃花，逐水漂流，凡夫俗子寻常夫妻尚且无法在乱世中保存完整的爱恋，更何况是那个几起几落、一生纠缠于爱恨情义的许文强。

许文强是矛盾的，他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为——他爱国，虽然他无数次用痞子流氓的身份掩盖自己未泯的良知，但骨子里的他却流淌着文化人的血液。

因为爱国，他在北平搞学运，失去了挚爱的初恋女友，换来了三年的牢狱生涯。没有面对过四面墙的绝望，便没有资格去质问他的改变。他有能力有才华有智慧，他很快游刃有余地混迹于上海滩的黑道之间，成为黑道中人人瞩目的新星。但又是因为爱国，他放弃了上海滩第一大亨冯敬尧乘龙快婿的身份，选择杀死日本间谍山口香子，挽救精武门，这一次的选择，也注定了他的爱情悲剧、命运悲剧。背叛冯敬尧就等于放弃冯程程，教堂后山，被逼到绝路的许文强藏在车里，恋恋不舍地说出“程程，再见”，他的眼角有泪光，有无奈，他埋葬了在上海滩唯一的真爱，远走香港，隐姓埋名。

但命运不允许他隐退，虽然他弃爱忘情，娶妻生子，但冯敬尧的报复没有停止。一家惨被灭门，许文强满腹仇恨重返上海滩。这一次，他不为爱国，只为报仇。

爱的世界无法充斥太多仇恨，如同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他们的爱情隔着家仇。程程求文强离开，一起去法国，他拒绝了，吻着程程的手，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家人惨死的场面，仇恨真的会让人失智，这一刻的放弃，便是终生的遗憾。

《上海滩》最打动人的片段，莫过于程程婚礼时，许文强的真情流露。背景音乐响起，昔日的恋人彼此凝望，欢笑悲忧从此不敢再有，那一声“程程”，让多少观众泪满衣襟。他不是来阻止婚礼的，从他决心报仇的那一刻起，在程程的世界，他已经失去了竞争的权力。但真爱是无法掩饰的，他气喘吁吁跑进教堂，眼眶里溢满泪水，他望着程程，是不舍，是悔恨，是无奈，是伤痛。这样的凝望只有不到两分钟，牧师那句不合时宜的“冯小姐”，将程程从幻想拉回现实，她扭过头，心乱如麻，任由丁力为她戴上结婚戒指。许文强戴上礼帽，眼角嘴角，欲哭不能，他转身离去，那转身似有千般痛，镜头切转，程程又何尝不是满腹心事？

许文强杀死冯敬尧后，程程几番犹豫，几番执著，但最终都没有杀死许文强为父亲报仇，那个被子弹穿透的花瓶碎裂一地，是心碎的声音。程程扔下手中的枪，冷冷一句：“许文强，我们从今以后没恩也没仇了。”仇没了是释然，恩没了是决绝。执著于报仇会让人一叶障目，迷失所有。大仇得报，却发现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情爱恩义都无法回头。她卖屋去法国，临行前，许文强几乎是厚着脸皮登门造访。“让我跟你一块儿去吧？”七尺男儿此时落泪。而程程的拒绝太坚定——“没这个必要……因为你不值得。”“不值得”真的很刺痛人，爱在掌心不懂珍惜，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人生的岔路口，许多人选错了前途，想回头时，时移世易，世界已变了颜色。唯一让人欣慰的是，程程留下了那本《家》，书是与他初见时的见证，书里夹着他们热恋时的合影。程程选择坐船走，茫茫大海真的会让她忘记上海滩的故事吗？丁力远远地去送她，他看见程程拿着一本小说，一直看……离开伤心地是选择忘记恩仇还是选择放肆地去爱，没有人知道。但这样的离去，终会留下无尽的想象。

TVB的编剧和导演对这段情的着墨并不多，而是将情感融入大时代的洪流，连热恋期的约会镜头也是少得可怜，两人只有一些拥抱的戏，虽然蜻蜓点水，却打动人心。这种叙事的手法现在的影视剧少之又少，如今的爱情大戏，只恨不能铺排，生怕少了痴恋、三角恋、多角恋吻戏、床戏等戏码。《上海滩》成为经典，就是因为它拿捏准了情爱的尺度、将人物命运嵌入时代洪流，不拖沓、不夸张，点到为止反倒让人念念不忘、回味无穷。

另一方面，《上海滩》不只塑造了银幕爱情经典，也塑造了很多不可颠覆的人物。

◆ 先说男主人公许文强。

许文强并不完美，他有利欲的需求、归去来兮，他始终是黑道中人。TVB的编剧没有刻意让主角惊为天人、神圣不可侵犯，许文强这样的主人公，本性不坏，但却有瑕疵。试想，如果许文强没有狠辣的手段、手上不沾染一点血腥，他根本无法坐上法租界的高位。

1980年，周润发25岁，是一个男儿最好的年华。他1974年从TVB艺员训练班毕业，受公司力捧，1976年主演TVB第一部百集时装剧《狂潮》，周润发饰演的邵华山外忠内奸，此剧之后，周润发的名字响彻整个太平山下。因为有《狂潮》角色的历练，周润发的许文强更加圆润洒脱，掌握角色的尺度恰到好处。 周润发把“许文强”演绝了，此后的30年间，再也没有哪一个演员能超越。那黑风衣，那白围巾，那领结和手绢，那英气逼人的容貌，那转身的姿势，那苦闷的神情，那指间的烟卷，那潇洒中带点邪邪的笑容……全都深刻地烙在了人们的心上。

◆ 再谈女主人公冯程程。

冯程程让人记忆最深的是她的美貌，这样的女子太美，人们仿佛并不在意他的演技。冯程程的角色定位也是TVB最常有的模式，她有一个叱咤风云的父亲，优渥的家世背景，独一无二的美貌娇俏。她偏偏爱上有故事的许文强，不惜放下身段，主动追求。“你信命运，我也信，我不怕做寡妇”——这是冯程程爱的宣言，即便冷静如许文强，此时也在无法抗拒爱情的来临。许文强远走香港，冯程程不远万里追爱而去。此时我们看不到她娇小姐的柔弱，只觉得她勇气可嘉。如果文强没有在香港结婚，程程或许会永远留在香港，照顾他的爱人，正如她对好同学陈翰林坦言的那样。带不走的并不代表不属于你，只是对你有更大的期许。这是我对两人爱恋的理解。

上世纪80年代，很多人质疑赵雅芝的演技，觉得她只是美貌的花瓶，但她的冯程程至今无人可以超越，说明她为这个角色倾注了最大的能量。1978年，赵雅芝与郑少秋汪明荃共同演绎了《倚天屠龙记》，芝姐扮演周芷若，角色难度很大，彼时她的演技尚且稚嫩；1979年，赵雅芝与郑少秋汪明荃再度合作，出演《楚留香》中香帅的红颜知己苏蓉蓉。赵雅芝饰演的苏蓉蓉是天仙般的人物，刚柔并济，冰雪聪明，她的爱深藏心底，甘愿为爱人牺牲生命，此角色奠定了赵雅芝TVB一姐的地位，此后古龙武侠剧作，再无人能超越芝姐的苏蓉蓉。饰演冯程程时，赵雅芝怀着孩子，拍戏的辛苦可想而知，她的演技毫不浮夸，没有七情上面，只消一个眼神，一片笑容，一举手一投足，冯程程的坚强软弱稚嫩成熟，转变得宜。

◆ 第二男主角丁力，也让很多人难忘。

丁力是彻底的草根，在许文强的提点和自己的努力下步步高升，成为上海滩第一大佬。他是上海滩很多小人物的缩影，爱恨贪嗔痴，他样样具备，他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切，其实不过是梦幻一场。他有义气，对许文强付出过兄弟情；他有痴心，为冯程程倾注过真感情；他简单直接，没有弯弯绕，因此少了一些迷人的风采，注定难以得到程程的爱情。最后，他成为租界第一人，但他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妻子，只剩下金钱权利的空壳。他并不快乐。丁力的角色模式几乎是TVB剧男二号的命运模式，爱上女主角，得到过，却最终失去，永远活在男一号的阴影中。

《上海滩》还有很多TVB的老戏骨——

● 冯敬尧的扮演者刘丹，是最经典的“洪七公”，如今仍活跃在荧屏上，饰演爸爸爷爷类的角色，他的儿子是知名影星刘恺威，儿媳是现在的万人迷杨幂。

● 长贵的扮演者廖启智，是香港影坛知名的男配角，五次提名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两次获奖。廖启智人称“智叔”，大家或许记得他在《刑事侦缉档案3》里扮演的小警长“田哥”，如今他基本活跃在大银幕上。回想当年稚嫩的长贵，真是仿如隔世。记得丁力和程程婚礼上那个担任伴郎的长贵吗？看见美貌脱俗的大嫂冯程程一袭白纱，由冯敬尧挽着走向丁力，长贵花痴的眼神、极富屌丝气质的O型嘴，都是一个上海滩底层小弟的本色演绎。廖启智的长相注定无法做到偶像派，但他是毋庸置疑的实力派。无论做小弟、做大佬、做痞子、做凶手、做警察，他样样得心应手。

● 还有陈翰林的扮演者汤镇业，山口香子的扮演者欧阳佩珊，方艳芸的扮演者林建明，汪月琪的扮演者庄文清，阿娣的扮演者景黛音，都是香港电视剧史上可圈可点的人物。而后来的“无线五虎将”黄日华和苗侨伟也曾在《上海滩》中客串过爱国学生的角色。

上世纪80年代的TVB缔造了太多传奇，没有奢华的布景，没有非凡的特效，《上海滩》只有那么几处简陋的室内场景，完全看不到大上海的繁华如梦、纸醉金迷，而演员的服装也毫无精致可言，没有旗袍秀，没有夜上海，但扎实的故事结构、出色的演员演绎，完胜现在浮躁狗血的影视剧“大作”，即便没有上海的实景，但它却是30年来最美的上海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