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没动静了「冯小刚的回响没有声响」

导语

资本的嗅觉是最敏锐的，电影导演纷纷拥抱网生内容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冯小刚借着严肃文学的酒杯，浇自己心中的中年婚姻块垒，跟爱奇艺再次合作了一部《回响》。这部作品继《北辙南辕》后，依旧贴上了网生内容中热门的“女性”标签，并作为迷雾剧场的其中一部靠在影视类型中较为成熟的悬疑分支里。但知名导演或者说冯小刚本身，与年轻观众的审美代沟，越发凸显了。

——聲視Voisual

原著开篇是刑警冉咚咚（宋佳饰）接到报警后赶到西江大坑段，一具右手掌已被砍去的女尸漂浮在水面，为本案的刑侦线拉开帷幕，另外设计了冉咚咚与丈夫慕达夫教授（王阳饰）间的情感线，其中奇数章专注刑侦破案、偶数章探究夫妻情感，井然有序。剧作保留了这一双线结构。

自优酷的《白夜追凶》和爱奇艺的《无证之罪》将悬疑短剧在网生内容带成了热门题材，本格推理与社会派推理就被剧集市场玩了个遍，今年的迷雾剧场显然不在更“硬核”、更“玄乎”上下功夫，而是在叙事特色上寻找出路。《回响》就是个例子，一手悬疑一手情感，试图以一个女警的视角画出家庭情感纠葛的社会横切面。

悬疑线重叙事，要一层一层地往上丢线索，观众跟着引线走寻觅最终的那颗真相炮仗，而情感线重体验，观众上不上编剧铺的那张网，要看细节编织的针脚够不够密实，其中蕴藏的真相能否精准辨别观众的隐痛。这两者之间或许并不矛盾，但没那么容易合辙。

电影《消失的爱人》曾经索性将婚姻变成了他人即地狱的情感战场，有爽感，也有观后的胆颤。美剧《东城梦魇》则破获真相的过程与女主自我疗愈的过程紧紧绑定。而《回响》则直接切割成了两条叙事线，女主冉咚咚从受害者、嫌疑人等身上发觉解锁自己婚姻的灵感，这种强绑定，格外生硬。悬疑线没了推进的节奏，情感线不着边际，只留下了冯导所谓“有门槛”的花架子。

没了王朔的冯小刚在网剧上发挥了一把自己的“作者性”，“冯式幽默”随处可见，但观众似乎并不买账。以影评家毛尖的话来讲“文艺终究是傲慢与偏见的产物”，政治正确拍不了好电影，部分观众眼中的矫情与做作，可能在另一部分观众那里就是会心一笑。但冯小刚下的剂量有些大了。

冉咚咚自己的婚姻故事，丈夫是教授，丈夫的暧昧对象是女作家，冉咚咚的破案过程中遇到的嫌疑人、嫌疑人妻子、嫌疑人的母亲，个个舌灿莲花、比喻生动，他们或她们要么陷于婚姻围城那份文艺成了精神困境，要么似乎成了婚姻的“大明白”，不断输出揭露婚姻真相的警句。人人都会对人生归纳总结，人人都是两性哲学家。而这种并不生活化的语言勾勒出来的生活图景，已经因剂量过大开始吞蚀部分观众的审美观和世界观。

好消息是，冯小刚终于在作品中让女性角色开口说话了，坏消息是，她们既不独立也不普世，更不具体，她们一头扎进男人布置的权力阁楼中，当一只歌声美妙的黄鹂，只不过有的叫声好听，有的难听，有的干脆躺在笼子里晒太阳。

《回响》中有这么一幕：夏冰清（吴优饰）找上了情人的原配妻子沈小迎（啜妮饰），结果被原配一通杀人诛心的言论怼了回去。沈小迎举止优雅、情绪稳定，似乎深谙婚姻之道，衬得夏冰清在感情、生存面前更加慌不择路。

“离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把这个男人换成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跟你结婚以后，也注定会伤害你了。与其不停换人伤害，还不如就让这一个人来伤害婚姻。”

“能用钱买来的，为什么要用感情呢？”

“贪财说明他有事业心，好色说明他审美正常。”

这种语言体系听起来很耳熟，与徐帆一通“正室范儿”言论别无二致。

在这套语言体系中，首先默认了男性主导的权力关系中，婚姻是消弭爱情的存在，而夫妻二人所做的，则是保持这个组织不被解体，而唯一能够解释保持婚姻框架的意义则是，现有生活不被改变，包括权力和财富，即所谓婚姻的智慧，也就是沈小迎的“大婆风度”。而夏冰清这种被原生家庭所累的女人，既然无法以明规则的路径解脱，那就只能默认这套语言体系，乖乖拿钱走人，否则就是“蠢”。

在这种设定下，作为剧作案件的主要受害者夏冰清的人设一崩再崩，她被徐山川所迫一度痛苦甚至失去生的意志，却极容易相信男人，例如几句话便信任陌生人吴文超（包贝尔饰），在他面前喝醉倾诉全部真心话；她因为钱成为徐山川情妇，却几度想要嫁给他甚至破坏他的婚姻。剧情越往后，夏冰清的面目越模糊。

冯小刚曾在爱奇艺的另一部剧《北辙南辕》中早早过了一把作者瘾，女主之一尤珊珊事业成功做人局气的女富豪，说给姐妹掏钱就掏钱，生活里文艺有品位，饭桌上跟男人谈生意哄得大家都开心，大三怀孕退学的经历是她自己做事自己担责的象征，妥妥的“大飒蜜”——大气、飒爽又漂亮。

如果说呈现这样的女性角色就是悬浮，似乎是冤枉冯小刚。但无论是有格局的“大婆”，让男人变坏的夏冰清，还是满足他们审美的大飒蜜，在他的影像中，都无法深入抵达这些女性群像的另一层，她们只能以最卑微或者最光鲜的一面出现在观众面前。金钱和美貌是她们的万能钥匙，才华和艺术品位是她们修缮上层建筑的通道，或者说都是男权社会的通行证。

《北辙南辕》和《回响》所呈现的，是停留于某一个圈子、某一栋别墅中的私人订制的、仅供限定人数来观赏的精美图册。它不是全部的真相，甚至连一个家庭的真相都谈不上，因为权力支配下的功能性符号，已经失去了表达的色彩和力量。

而曾经在电影市场备受观众青睐的名导们，或许不必在网生内容中，强行贴合年轻人的审美标签，不如将创作的笔触再次移植回自己熟悉的主战场，或许没有女性成长的结构性困境，但依旧可以有京味儿喜剧与诗性的情怀。

作 者

幽者神队

自由观剧

随性发言

主编：栗子

排版：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