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被卖7次仍不屈前生欠你断头香今生还你性命债变脸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四川平原，灯火绚烂、人声鼎沸的闹市上，步入迟暮之年的变脸王站立在人群之中，兴致盎然地为大家表演他的绝活——变脸。

他技法高超，看得围观的群众连连拍掌叫绝，甚至于当时名头正盛的川剧名角梁素兰看了也赞赏不已，但却囿于正在扮演观音游街，不能走下莲台交流。

唯能于第二日再寻机拜见，将人邀到城中茶馆详谈。

梁素兰深知跑江湖卖艺不轻松，整天风里来雨里去，而变脸王此时又年事已高，身上负有精湛技艺，诚挚希望他能加入自己的戏班子，为梨园班子添一笔荣彩。

但变脸王没领情，他托言自己是个孤命人，独来独往惯了，不合群。

梁素兰善解人意，闻言便不再劝说，转而询问变脸王是否有衣钵传人，他这一手的绝活，若是没有继承的香火，可就相当的惋惜了。

变脸王听话色变，虽然知道梁素兰没有恶意，但却止不住地恼怒与悲凉。

三十年前，妻子嫌他贫寒，扔下一岁的孩子便跟人跑了，他既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到十来岁，哪料，一场大病袭来，孩子因此也没了。

变脸王也颓废心神，打算孤独余生，眼下梁素兰倏地问到，变脸王便凄凄答他，香火断了，便断了，这点小本事啊，就随他带到棺材里去了。

不过话虽如此，变脸王到并未真的这么想。与梁素兰道别后，他回去细细思索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梁素兰说得不错，他应该去寻一个传承人，不能断了变脸的香火。

变脸技艺历来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变脸王去到人贩市场上转了一圈，想花钱买个有“茶壶嘴嘴”的男娃。

可他亮着眼睛走了几遭，却一个都没有看到，重子观念的影响下，即便是世道混乱人口可以流通，市场上的男娃仍旧极少。

大多是价格低廉，甚至是不要钱就给的女娃。变脸王沮丧地想要离去，身后却突然地传来了一声“爷爷”的呼唤。

变脸王回头一看，那男孩满眼期冀紧紧地望向他，隐藏在嘴里的“你快把我带走吧”不言自明。

变脸王看得心疼，同时也觉得这孩子很合眼缘，一咬牙，花五个银元的巨资买下了男孩狗娃。

变脸王对狗娃很是疼爱，到家就给他换新衣裳，弄香喷喷的米饭，孤寂多年的漂船迎来了新主人，瞬间热闹了不知几分。

后继有人的大石落下，变脸王心情愉悦，连带着面上的笑意也增添了许多，还经常以变脸的方式逗狗娃开心。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某个雨夜，狗娃因夜起方便，不慎感染了风寒，变脸王心急如焚，赶忙把人抱到医馆救治。

为了凑足医药费，变脸王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拿出祖传的宝剑当掉，这才治好了狗娃。

狗娃病好后，变脸王十分开心，带他出去玩，先去梁素兰的园子里看了一场他的表演，后又步行街头挑战劈甘蔗的游戏。

摊主承诺，只要能在甘蔗离手的瞬间一刀划下，使甘蔗分为两半，就免费送甘蔗，否则就得拿钱。

变脸王手上功夫了得，没到半会儿就劈开甘蔗数根，叫狗娃吃了个饱。

但福祸相依，一旁的摊主看了十分生气，为了不至于亏太多，他就让人使出了阴招，趁变脸王劈甘蔗的时候，用弹弓打他的手。

刹那间，手松刀落，变脸王的脚被砍伤了。

按照土方处理伤口时，变脸王让狗娃撒泡童子尿掺布灰，以敷在伤口之上，这样好得快。

可任凭变脸王如何言说，狗娃却始终不肯脱裤子，非常的忸怩。

变脸王纳闷，复又追催了几句，狗娃才哭着说出她其实是女孩，不是男娃。

此话一出，犹如五雷轰顶，变脸王接受不了，当场捶地大哭。

哭完自顾自地就起身回家，不想再理会狗娃，他行走江湖大半辈子，到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女娃娃的玩物，变脸王越想越心寒，脚下的步伐也越走越快。

狗娃诚惶诚恐地跟在他身边，看他不理自己，就泪眼跟他解释，她不是骗子，她让人卖了七回，都嫌她是女孩，拿她当牲口，只有变脸王心好把她当亲人看待，狗娃贪恋这样的温暖，所以一直不敢跟变脸王说出真相。

变脸王现在正在气头上，骨子里的观念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哪里听得进狗娃说的话和理解她的委屈与渴望。

他扔了一些钱给狗娃，让她去自谋生路。

狗娃见变脸王撑开了船桨，一副不要她了的样子，心里又慌又急，不管不顾地跳进河里去追。

冬日的河水冰透骨髓，无情地带走全部体温，但狗娃恍若未觉，只一个劲儿地往变脸王的船上游去，没几下便力竭而沉。

人非草木，见此情景变脸王终究是不忍心，立马跳入河内把人捞起，并不再言说要把人赶走的话，但同时也告诫狗娃，日后不能唤他爷爷，只能叫老板。

两人从此一起走江湖卖艺，再不考虑传承之事，狗娃感恩于变脸王的收养，也不言辛劳地陪他到处游走卖艺，还处理一些能胜任的家务。

如此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之后，变脸王虽然放下了当初被骗的愤怒，对狗娃好了许多，爷孙俩也经常有说有笑，话些家长里短，但却无法舍掉传儿不传女的老观念。

每次在变脸表演之前的准备时，他都要躲着狗娃，喝令她不准偷看。

而狗娃跟在变脸王身边的时间越长，越发感受到变脸技艺的魅力，生出了想要学艺的渴望。

她拿出变脸王供着的观音问他，那观音娘娘也不见茶壶嘴嘴，也是个女的，你为啥还要供着她。

变脸王一听愣了，这话他还真答不上来。

现实无法更改，心里的渴望又在心上挠痒痒，狗娃一个没忍住，就在某天夜里偷偷拿出脸谱来观看。

不料瞧得太过入迷，忽略了眼前的烛火，反倒酿成大祸。

不小心被烛火点燃的脸谱，造成了大火，烧了变脸王和狗娃栖身的船。

因为愧疚和恐惧，狗娃不敢再见变脸王，强忍着心里的不舍离开了。

她转而来到街上行乞度日，四处流浪。哪料想，如此没过几日，她就又被人贩子盯上，被关进了破旧的阁楼。

但也正是由于这番机缘，她结识了同样被拐来的男孩天赐，天赐三岁，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待价而沽的日子苦不堪言，狗娃再也不想经历，于是便趁人贩子喝酒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带着天赐从屋顶逃离了。

天赐是男孩，变脸王也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个男孩，待在变脸王身边的日子温暖舒心，是狗娃记事后最幸福的时光，她想让天赐也去体会体会，同时也偿还变脸王的恩情。

如此一番细致思索之后，狗娃悄悄将天赐送到了变脸王的新船上，自己则继续孤苦流浪。

变脸王回来看到船上有个娃娃先是大惊，后扯下裤子一看，是个带有茶壶嘴嘴的男娃，心里乐开了花。

但他却不知，大祸即将临头。原来天赐出身富贵，乃是当地富绅的儿子，寻找他的告示贴得满城都是。

可变脸王不知，还乐呵呵地带着天赐外出，是以不出意外被抓至警局。

变脸王最终在警方的屈打和严刑之下无奈认罪，承认自己拐卖了天赐。

警察局长见此甚喜，索性把近来发生的未解拐卖案都安在了他的头上，反正罪名都一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还帮警局弄了个好名声，何必浪费呢。

于是，以此定了变脸王一个死罪，这一通罪状下来，变脸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他以前以变脸绝活为傲，觉得一身本事闯天下，没成想却不慎惹来灾祸，栽在了这黑暗阴狠的警局里。

狗娃听到变脸王要被处决的消息后悔不当初，哭着喊着来到监狱和老人道歉，说都是她的错，她原本只是想给他送个孙子，没成想却要了老人家的命。

变脸王待在监狱多日，也想清了这断非狗娃一人之错，这警局里的人勾结成脏，他也躲不过不是，便绝望地跟狗娃说：“别哭了，我前生欠你断头香，今生来还你性命债，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了”。

狗娃听到这话更愧疚了，走投无路之间，酒店老板给他指了一条路，让她去寻活观音梁素兰帮忙。

狗娃寻到梁素兰，跪在他面前同他坦陈实情，求他帮忙救回变脸王。

奈何，梁素兰名气再大，也只是人家眼里的戏子，在达官显贵面前说不上话，没法帮上她。

求人不得，狗娃绝路中求生，在师长的生日宴上，她以绳为引，纵身跳下，倒吊空中，模仿观音纵身跳崖的典故诉说冤情。

可即便这样，依然还是遭到了师长的拒绝，他的说辞是地方的官司，军队管不着。

狗娃见师长说完就要走，情急之下割断绳索，打算舍命为诉，以期感动师长。

一旁的梁素兰见状急忙如箭冲出接人，护着狗娃在硬邦邦的石阶上滚到头破血流，而后抱着已经昏迷的狗娃来到师长的面前。

他看师长还在犹豫，心内冰寒，便抱着狗娃说要别过此地，却别处伸冤，南京告，北京喊，总有人能听得到。

这世道戏子和孩童都这般有情有义，更何况他堂堂一师之长呢。师长或许是被感动了，他终于答应帮变脸王伸冤。

出狱后，变脸王第一时间去找了梁素兰道谢，原想把变脸绝活传给他，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但向来欢喜变脸技艺，几次想花钱买了此方的梁素兰这次却没答应，他不想趁人之危，反说都是狗娃的功劳，是她救下了老先生。

变脸王听知后精神恍惚，混混沌沌的回到船屋所在的码头，只见狗娃正跪伏在船上，用力地擦拭着船甲板，用行动代替着话语迎接着变脸王的回归。

一声支支吾吾而出的“老板”，让变脸王倍感心酸，他近前蹲下叫狗娃改口，从此以后就唤自己“爷爷”。

生死大难之后，变脸王抛弃旧规俗念，愉悦地将变脸绝艺传给了狗娃，他教得细致，狗娃也学得认真，如此一老一少，一漂泊一无依，从此相伴前行，成为彼此心里最温暖的一道光。

《变脸》是吴天明1994回到中国后执导的第一部影片，它的视听语言已经相当成熟，其中迷人的中国传统风情、单纯却隽永的诗意情怀深深地打动了我这颗一半铁石的小心脏。

影片题材内涵是宏大而深刻的，包括对川剧变脸绝活（也就是民族文化）的尴尬境地、几千年来的男尊女卑的传统思想和民众对佛陀狂热痴迷、官僚机构腐败敷衍的作态的思考以及在这个语境下的一老一少的关系图谱的变化等等，在表达技法上却质朴温婉，含情脉脉。

把大时代用小人物的琐碎生活表现出来其实也是一个技术活，因为这类电影的导演总是想表现出我比你聪明的架势，一不小心就会把主旋律变成植入性广告反而阻碍了叙事和表情达意。

剧中对佛陀和凡人的力量对比有着微妙的变化，先是刚开场就有赵玉刚扮演的“活菩萨”受到万人瞻仰与拥戴，狗娃爬上了乐山大佛的脚趾，变脸王对乐山大佛的仰止。

到后来的变脸王请“送子菩萨”来却没有得到孙子，对神祗的质疑初步形成。再到后来蒙冤入狱，“活菩萨”梁先生先是不能帮上忙进一步质疑了佛陀的力量，到最终变脸王的拯救需要靠一个8岁孩子冒生命危险，加上“活菩萨”的慈悲相助。

这还远远不够，还缺少一个“强大”的灵魂人物x长的手中的权力，才能对不公事件进行彻底的排查。呵呵，佛是天上的佛，远佛救不了近冤哪。重量级的掌权者才拥有话语权去揭开黑幕。没错，这也是现在的社会。

《变脸》凭借其隽永的诗意和浓浓的真情获得1995年华表奖最佳对外合拍片奖，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绝对的实至名归。

我不禁去想，《变脸》、《霸王别姬》、《小城之春》都够诗意，但是那也是第五代或者之前的导演作品了。

而看看我们亚洲的其他邻居，就说日韩吧，2000年以来，春去春又来、弓、绿洲、诗、母亲、等等，一部又一部的诗意盎然地推出，而在我们中国，这样一个诗歌的国度近年来几乎看不到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