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来说大时代是史上最伟大的港剧之一「综合来说大时代是史上最伟大的港剧」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118更新:2023-01-01 19:58:18

文丨灰狼

2022年10月5日,是港剧《大时代》开播三十周年。

三十年,足够一家人还完房贷,足够刚出生的一代再养育自己的下一代,足够一支走长线的股票暴涨数万倍。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似乎只有拉开如此长的时间段,人们才看得到历史,看得到物是人非,看得到香港影视文化从1990年初的历史巅峰像一颗流星一样滑入了三十年后的无边暗夜。

《大时代》

以1992年的《大时代》来划分两个三十年,前一个是「大时代」,它始于邵氏黄梅调电影的初兴,完成于TVB的峥嵘;后一个是「小时代」,始于香港文化的没落,完成于内地市场的一统,曾经鲜亮的血肉之躯,都化作了郭敬明笔下无边暗夜里的小小星辰。

大时代之后的三十年,扮演关彩(阮梅外婆)的欧阳莎菲和扮演龙成邦的曾江两位老戏骨已经相继过世,期间当然还有那位命途多舛的蓝洁瑛。

这些变化,都是「由大到小、由盛及衰」的征兆,《大时代》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傲视群雄,以9.3分的豆瓣评分力压《男亲女爱》《上海滩》《95神雕》《83射雕》等神剧排名港剧第一,足见其历史经典的地位。

这一孤高的位置,最终在其开播后的第三十年,在2022年初,才被《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逆袭超越(从最初的9.0到现在的9.4)。

然而这是一个绝对的「历史偶然」,《义海豪情》虽然也是港剧中的天花板杰作,但系统观之,它在各方面都不及《大时代》,评分冲顶,不过是因为它在一个相对贫乏的时期,讲述了一个更大时代的故事。

《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

但《大时代》的大,并非一段回溯的历史奇情,而是切近的时代脉象,韦家辉将其定格在60年代到90年代,是因为这既是香港经济的腾飞期,也是香港文化的成熟和繁荣期,前者的镜像是股票市场,后者的镜像是影视娱乐,韦家辉以其「接生」的妙手,从经济和文化挤压成的深邃产道中,迎下了这个时代的婴儿。

《大时代》的故事,起于1968年方进新与陈万贤(原型为李福兆)等人成立华人股票交易所,自由经济蒸蒸日上,这是龙成邦和周济生(原型为吕乐与跛豪)逃离香港前的强弩之末,也是韦嘉诚、郭英中、贺新(原型为李嘉诚、霍英东、何鸿燊)步入辉煌巅峰的开始——在这些明线之外,丁孝蟹(原型为徐琛)创办「忠青帮」的黑道政治,则是同时期香港讳莫如深的暗线。

《大时代》

或许,理解金庸的《笑傲江湖》为什么能够成为武侠名篇,就有助于理解《大时代》为何会成为港剧经典。

人们常见的疑问是,论及场面之大、剧力之强,《笑傲江湖》比之《射雕》《神雕》《天龙八部》并不突出,但为何偏偏是它被冠上「笑傲江湖」的美名?

《笑傲江湖》(1996)

答案可以是众说纷纭,但极为重要的一点,是相对于架空历史的其他作品而言,它在方寸力道之处最能契合时代。

风云因何而起,江湖为何浩荡,其实质不在磅礴的表面,而在于一种身在其中的感受力——《笑傲江湖》的沉浸感最强,是因为它具备某种写实性,真正呈递出某种类似股票博弈的文化对冲,这种对冲与韦家辉后来的《大时代》一脉相承,可以谓之为「关帝遥望天父」。

关帝是中原信仰,天父是西方信仰,两种信仰的交锋,在金庸跨古融合的过程中构造为令狐冲这样的矛盾体。

很明显,这个人不是传统的大侠,而是有着极强的宗教属性,《笑傲江湖》的内核,便是这位背负着天父文化的使徒游历四方,谋求与关帝文化之共存、和解的故事。

两种信仰的交锋,在韦家辉那里集中在股票市场的争斗,这是一个西方经济的舶来品,其自由经济的一面来自天父文化;但内蕴的运气和迷信,则来自于本土的关帝文化。

这一如是一张股票的正反面,同在一张纸面,但又两相区隔,就如香港这个城市既是国际经济之都,又是传统礼拜之地。《大时代》的究极概念,就是在这一张薄薄的纸片上,写就最为复杂激荡的历史画卷。

相比于《笑傲江湖》,韦家辉在「关帝遥望天父」的层面有更具体的指涉:刘松仁扮演的方进新是香港股票市场的创造者,成为了天父的代名词,正如这位演员的身上也闪耀着某种宗教性的光芒(其特色是信望爱),他在第六集被丁蟹打死,成为了一个缺位的神祇,一个圣像式的存在。

在刘松仁的另一端,是郑少秋扮演的丁蟹,他常常被视为一个性格障碍者或者毁灭感极强的恶人,但实际上,丁蟹的信条是绝对的「忠」与「勇」,这是很典型的关帝文化,甚至可以说,丁蟹的形象取材于关帝本人。

两个源头,诞生了两个世家。方家是典型的受难体质,是天父文化的承继,自方进新被打死之后,蓝洁瑛扮演的罗慧玲加入了这个家庭,承担起「圣母」的职责,倘若考虑到蓝洁瑛本人日后的命运以及她在2013年改信天主教且领圣名「Maria」,这种现实与剧情、角色与演员之间的内在交织恐怕就更为显著。

方家的受难以「集体献祭」为高潮,也就是第29集被集体扔下高楼,只有方展博抓住了铁栏杆,保住了一命。

方展博的体质,与金庸的令狐冲属于一类,不是常规型男主,也根本不符合爽剧的标准。观众「怒其不争」,是因为他们虽然在不断因缘造化、日渐长成,却从来没在任何的大场面上证明自己,更多的时候,他们资质平平,总归是沐浴着神恩、拾得万般运气。

方展博在当年证券所的小破屋偶遇疯掉的师父叶天,就如同令狐冲在华山后山遇到风清扬,在西湖之底遇见任我行。值得一提的是,叶天的扮演者罗乐林恰巧在几年后吕颂贤版《笑傲江湖》里扮演了任我行。

《笑傲江湖》(1996)

方展博和令狐冲之所以殊异,是因为他们不是关帝文化序列中的英雄,而更像是天父文化序列中的使徒。就感情来说,方展博避居台湾的清苦生活,对应于令狐冲的江湖游荡,区别只是前者最终和阮梅修成正果(却极为短暂),这是令狐冲和岳灵珊关系的一种补完却极为残酷的版本。

方展博的对立面是丁家四蟹,他们常被视作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古惑仔,但以香港文化序列来看,尤其是从黑道洗钱缔造的影视辉煌及其对黑社会的影像美化来看,他们也都是盗亦有道、义薄云天之辈。

恶与道义相依,是关帝文化的本质,因为青龙偃月刀是最凶险之物,关帝却是最忠义之人。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在某些时刻会短暂认同丁孝蟹(比如他只身犯险约会方婷的时候),何况这帮兄弟精诚团结、尊父尽孝,可谓是秩序井然。他们作为黑道发家绝非偶然,因为这正是关帝庇佑下的「一个字头的诞生」。

正是在关帝文化的逻辑衡量下,方家与丁家变得水火不容,韦家辉在此超越了传统的家族剧,是因为植入了信仰和文化斗争的大气象。

从事发的逻辑来看,丁蟹两次暴揍方进新,一次打残、一次致死,都是因为后者违背了关帝文化中最为原则的问题——勾嫂,因此他一定会在法庭上宣判自己无罪。但换到方进新的这一边,他与罗慧玲的关系虽然带着对丁蟹的一丝道德愧疚,但仍属于你情我愿、自由恋爱的合法范畴。

这是天父文化触及关帝文化底线所引发的血案,多年之后再度重演:丁家四蟹从房顶上扔下方家兄妹,也是出于家族道义上的复仇,因为方家必然会在法庭上指控丁蟹杀人。这一原则对丁家自身也同样适用:在股票市场全军覆没净亏百亿之后,丁蟹将四个儿子依次扔下房顶,自己也跳了下去,这就是一场「关帝走麦城」之穷途末路的现代重演。

方展博提前预备了这场仇人自杀大戏的「观景台」,证明他已经未卜先知地洞悉了其逻辑,也唯有一种绝对执行的关帝文化逻辑,才会呈现这种父子共同赴死的激烈景观,丁蟹比谁都更执着,一如他比谁都更强悍、更具精力。

郑少秋在后来接受采访时说:「丁蟹其实是个好人,他唯一失败的地方就是太劲。」

媒体经常误解这句话说的是「力气太大」,但实际上是「逻辑太硬」,过于执着于关帝文化的逻辑,因此这个角色虽然给人强大的压迫感,成为诸多观众的噩梦。

但实际上纵观整部剧,人们不难发现与丁蟹打交道的一种简单的方法:只需顺着其逻辑(关帝文化的逻辑),他就能变得人畜无害,这在龙成邦和他一路接触的过程中体现得最为明显;但如果在逻辑上与其硬刚,乃至触及其底线,那么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把青龙偃月刀。

「丁蟹报仇,点到为止;丁蟹报恩,全家死光。」便是这种逻辑正反操作的后果,你越是拒绝逃避,他越是阴魂不散,龙纪文曾经侥幸逃脱,但罗慧玲则是命定陨落,正是因为她彻底地拒绝,驱动了丁蟹追逐她的无限执念,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死亡,正如她在精神病院里能够选择如何生存。

罗慧玲在第36集的死亡,叠化了第6集方进新的死亡,两人在死前都保持了一个执着的动作,去抓那一枚20元的戒指(定情之物)。

这是一个精妙的麦高芬,我们不难从整场戏的布局,以及整部剧前后呼应的角度看到韦家辉剧作的过人之处,以及他如何把一种剧情和人物的强力推到顶点——罗慧玲死亡的一幕中,同步的插曲是王菲(当时还叫王靖雯)的《容易受伤的女人》,这是名副其实的圣母之歌,萦绕在人物受难的终点和解脱的时刻。

《大时代》中强力的男性都归属于关帝文化,而执着的女性大都归属于天父文化,除了方家姐妹的典型受难者身份,阮梅和龙纪文也在此逻辑之内,她们也都是受难者,是为了方展博的成功而牺牲的自我——她们对应的或许是《笑傲江湖》的岳灵珊(当然也合并了仪琳)和任盈盈,因为这些人物都有一种共通的内在虔诚,能够在不起眼的瞬间激发一种最高的剧情力度。

在《大时代》中,这种「虔诚考验」被放在恳求周济生救方展博的任务之中,龙纪文的选择是忍辱负重的恳求乃至磨难,而阮梅的方式是旁敲侧击,是一种「只有竭尽全力才能看起来豪不费力」的水到渠成,这就是为什么「小犹太的乡愁,舌尖上的跛豪」是剧中最轻盈实则最为厚重和感人的一幕戏。

在这段三角关系中,方展博与令狐冲一样,找寻的是某种共鸣,所谓「冲灵剑法」亦或是「笑傲江湖曲」都是试验相互共鸣的媒介,但即便选择不同,逻辑却实然相同,因为它们都属于天父文化的旋律。

相比于龙纪文的实用主义,阮梅身上有着更纯粹的共鸣,这就是第24集里《纸飞机》和《红河谷》之间的共鸣,这明显是一个神圣的宗教场景,诗与歌都如同圣乐。

这是一种宗教意义的宿命论,股市只是一个隐喻,它夹在了天父文化与关帝文化的对冲之间,以至于陈滔滔那学富五车的华尔街统计学都无从测算,股市的命运被交托于天父和关帝两边的运气,以借运而言,丁蟹命硬战无不胜,方展博看似毫无胜算,但他知道,即便强如关帝,也终会有走麦城的那一天。

因此赌运,是人算,也是天算,波斯湾战争是一个天象,三大富豪的应诺相助则是人事,方展博一战击溃丁氏父子,但代价是桌面上整排的家族遗像,阮梅也去世了,龙纪文离他而去,仅剩方展博这个孑然一身的殉道者。这当然不是成功学,而是无限的哀怨和失落(这里的奇特之处是复仇没有爽感),是韦家辉对主人公乃至对其本人的一种自问。

《大时代》之所以成为经典,绝不只是因为其剧情的峰回路转、人物的纵横交错、情仇的惨烈力度、人设的复杂程度以及后来衍生的股市传说「丁蟹效应」,更是因为它作为「时代接生物」的本原性。韦家辉沉入到信仰层,真正揭示了这个「大时代」缘何为大,这个大正是历史层面的大,是天父文化和关帝文化相互耦合、相互争斗中的图景和气魄。

就此来说,该剧的英文名The Greed of Man不能做常规意义上的理解(股民的贪婪),而是一种宗教层面的原罪,或者这种原罪在天父文化和关帝文化之间不可化约的盈余。

在基督教的七宗罪里,Greed指的是「背向神的罪恶,正如所有朽坏的罪恶一样,是人为了会腐败的东西,放弃永恒的东西。」相关的罪孽包括罪包括偷窃、打劫、贪腐,但它们于某种程度上合法存在于关帝文化之内。而关帝文化始终痛恨的「勾嫂」「见死不救」「拒绝关怀」「敬酒不吃」等等,又以某种方式合理存在于天父文化之中。

大概与《大时代》诞生的同一时间,罗大佑创作了高度政治隐喻的《青春舞曲2000》,林夕为其填写了气势磅礴的港版歌词,成为了当年陈耀成《浮世恋曲》的片头曲。这首歌与陈耀成的经典电影、韦家辉的经典剧集,都以某种共鸣的方式号准了时代之脉,这正如歌词里咏唱的:

香港如何飘香

乡里欢聚异乡

东与西联营开张

新市民旧土壤

家国应如何称呼

黑眼睛黄皮肤

一亩梯田容万千住户

关帝遥望天父

关帝遥望天父,并非是你死我活的戏剧性斗争,而是一种繁荣的历史条件,是风云中的大气象,是一种张力也是一种潜能。但它的顶峰同样预言着衰落,《大时代》《浮世恋曲》《青春舞曲2000》问世的时代,97已经相距不远,东风会压倒西风,信仰张力会残缺不全,小时代已经快来临了。

正如《浮世恋曲》中陈令智写给丽芙·乌尔曼的信,《大时代》中的纸飞机(暗喻着韦家辉的飞纸)都飞向不可知的未来。韦家辉或许明白,这样的「时代接生」一辈子或许只有一次——

历史的自然溢出、情境的自然预设、演员们各自的精准表演,都是「时代接生」的造物。

这有点像金庸当年「接生」了《笑傲江湖》。我们当然可以说,《大时代》就是韦家辉本人的《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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