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影寒战权斗与双标的疑云

在文字中证道。——唐泪

电影《寒战》话题性很足。

烧脑程度不低。

也表现出了一种独特的电影气质。

它并不是少数观众以为的“故作高深和经不起推敲”。

而是逻辑严谨且耐咀嚼。

比如“五票罢免”的疑云，以及“涉亲属避嫌”的正义性。

有人认为毫无逻辑。

也有人认为刘杰辉处长“双标”。

但事实究竟如何？

2012年，《寒战》上映。

在剧情推进到第25分钟15秒时，刘杰辉说，想要罢免李文彬的职务。

这个时候，因为冲锋车失踪事件，李文彬宣布了香港进入一级戒备，并启动代号“寒战”的行动，随后进一步启动二级戒备，所有一线警员全部取消休假，投入三分之二的警力执行营救。

“五票罢免”的程序出现。

基于李文彬的激进应对，刘杰辉试图援引紧急状态法弹劾李文彬，而徐永基讲，「即便引用紧急状态法，里面至少要有五个是宪委级管理层，现在一半人去了哥本哈根，你不够五票。」

那么什么是“宪委级管理层”，又为什么是五票？

既然是管理层，自然就不包括从警员到总警司这么一长串序列的警务人员。

而是特指助理处长（ACP）以上，即处长（CP）1名，副处长（DCP）2名，高级助理处长（SACP）5名，助理处长（ACP）11名，共计19名的管理层级群体。

刨除警务处长，刚好有18人，一半是9人，5票就刚好过半数。

而刘杰辉则用手指自己和徐永基，最后说出邝智立的名字。

但这里只讲到三票，又是为什么？

另外两票来自梁紫薇和杜文，他们都是警务处层级的总警司职务，在职务头衔上虽与前述“处长”级概念不太一样，但并非警务人员序列，也可以理解为属于宪委级管理层，否则，文职出身、也并没有李文彬那样广阔人脉关系的刘杰辉，哪里能有足够的底气凑足“五票”？

而接下来的剧情，将刘杰辉的“多谋”表现得非常充分。

他预判了李文彬的进一步“激进”。

当时的情势已经非常严峻。

李文彬已经越过管理层，擅自定义了一级、二级戒备并启动了“寒战”行动，甚至迈过了警务处长的职权，开始管控新闻。

这里牵涉一个隐藏剧情。

也就是后来两位副处长对峙的时候，李文彬对刘杰辉的一句调侃，「听说你们谈过恋爱，没想到连口头禅都一样。」

也正是基于这个“前恋爱关系”，刘杰辉非常了解梁紫薇“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他已经预见到，激进且独断专行的李文彬，必然会以他的专横做派，将梁紫薇推到自己阵营一方。

所以他才会说，「三分钟，给李sir一点时间，他正在帮我们拉票。」

而从这个角度来看，刘杰辉其实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其性格冷静、洞察力惊人，又有宛如计算机一般的逻辑推演能力。

李文彬在权力的角逐中失利，并非有些人以为的“顺水推舟”，而是能力之不及，他的长处是“猛将型”的冲锋陷阵，是临阵指挥与一线行动，而非藏身幕后的运筹帷幄。

所以正如刘杰辉所料，李文彬的独断专行，并不被恪守制度的梁紫薇所接纳，她最大的妥协是暂缓“寒战”行动的公布，但绝不答应对紧急状态令保密，一句“这是人治，不是法治sir”，彻底点燃了李文彬的怒火。

角力的时机成熟，刘杰辉适时介入。

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到位，一场载入香港影史的唇枪舌剑戏码，拉开帷幕。

而这场戏，也引出了本文要谈到另一个问题，“涉亲属避嫌”。

也即刘杰辉对李文彬的指责，有没有足够的正义性？

刘杰辉的理由是，「警队规矩，自己有亲属涉案，都要利益申报，避嫌缺席。」

而面对指责，李文彬说了些什么话？

「我指挥不是为了我儿子」、「我是质疑你的工作能力」、「别跟我分党分派，别以为保安局保你，我就怕你。」以及「你是不是想夺权？」

一个紧扣法理、制度，另一个冲动而个人情绪严重。

结果当然大家都知道，行动指挥权易主，刘杰辉全面接管了署理处长的权力。

但随着《寒战2》上映，同样面对亲属涉案，刘杰辉的行事遭到了质疑，当然，这份质疑来自观众层面而非剧情世界。

在第一部电影的结尾，已经预做了铺垫。

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绑架了刘杰辉的妻子陈雪儿，要挟他释放被捕的李家俊。

这个引线极佳。

《寒战2》开场，补叙了高级警司邝智立的一场隆重葬礼。

这场戏的亮点，是郭富城眼神的坚毅度与出人意料的良好英语口语能力，以及极富感染力的台词。

台词是这样讲的，「警察的身份，是公仆，我们只有一个职责，就是保护市民生命财产安全，从担起这个岗位开始，无可避免，我们时刻，要有牺牲自己的准备，在公义前，明辨是非，在权贵前，不卑不亢，老弱之前，将心比己。」

这其实也就是《寒战》系列的点题，但很多人并未真正理解。

在警匪与权斗的表象底下，电影深入探寻了警队的核心概念，也就是「守护」，它反过来决定了电影的气质，从而与历史上任何一部警匪电影都截然不同。

李文彬讲，「香港警队，从来都不会跟恐怖分子妥协。」

李家俊则回答，「刘杰辉跟你不一样，他把家人放在第一位。」

在外面监听的刘杰辉收缩了一下瞳孔，这句话很显然意有所指，也可以理解为，他已经明显感受到，针对他的后续阴谋就此开始。

对方要求，刘杰辉一个人，带着李家俊前去交换人质。

升任警务处高级助理处长的梁紫薇、新任管理处副处长的区浩麟以及新任行动处副处长韩孝忠，三位下属皆出言反对他亲身前往处理这件事情。

而面对下属的阻止，刘杰辉说，「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我们在这个岗位一点意义都没有，就算这次凡犯人，只用一个警员来威胁我，我都要救，我决定亲自押解李家俊。」

他紧接着又讲，「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我正式启动紧急应变机制，Phoniex，你是时间证人，署任警务处副处长，Alan，署理警务处处长，Steven，你负责网络安全及科技罪案调查科。」

临出门前，对韩孝忠说，「请你下次听清楚我的问题，我要的是建议，不是意见。」

这句话带出一个威权感十足的角色。

那么，对比之下，究竟是李文彬激进，还是刘杰辉双标？

从表象上来看。

一个不顾下属反对，亲身押解犯人营救妻子，另一个越过管理层，连续升级戒备等级，并擅自启动了“寒战”行动，一个发布了紧急状态令，另一个启动了紧急应变机制。

但从实际的情况来看，两个人的处理方式大相径庭。

李文彬在短时间内连续升级戒备等级、启动级别极高的“寒战”行动，投入三分之二的警力，其中任何一条，都应该是在集体决策之下的行为。

所以会引来“公器私用”的反弹，与其后权力的移交。

而刘杰辉是怎么做的？

他也拒绝了先做集体决策再执行的路线，但他的紧急应变机制，是将手里的权力三分转移，分别交予了梁紫薇、区浩麟和韩孝忠，然后再亲身涉险。

从事态紧急程度来讲，这种处理方式，可谓兼顾了法理和可执行性两大问题。

这一刻开始，其实几乎可以就把他当作一个单纯的警务人员。

当然，事实证明，劫匪方面确实有置他于死地的计划，如果拆弹人员延迟抵达，后果不堪设想。

在事后，刘杰辉面对公众发言，表示自己将承担所有法律责任。

所以很显然，何来双标？

电影很有趣。

也是香港影史上极少见的“复杂型”剧本。

更逻辑严谨，当得起佳作之谓。

同时极富延展性。

值得深度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