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高启强为家人还是为自己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988更新:2023-03-19 16:43:10

《狂飙》火了,里面的演员一个接一个像鞭炮似的全都红炸了。

当然最火的肯定非高启强和他的扮演者张颂文莫属。

卖鱼强翻身做大佬的黑道故事具备天然的爽点,搭配张颂文驾轻就熟的演技,这个角色几乎承包了近十年来国产剧人物塑造的所有面向。如此有厚度的高启强,不火真是天理难容。

但与此同时,网上一直存在质疑《狂飙》“美化黑社会”的声音。

其中有几个炮火比较集中的点,比如:

反派人物的成长线完整丰富,而正面人物却看不到细腻的心理转变和人物弧光;

还有,高启强看似被塑造成一个私德几近满分的形象,对亲人百般爱护,对爱情忠贞不渝,对朋友重情重义;

而高启强的犯罪事实,如教唆杀人、组织卖淫等,剧中很少正面展现,几位重要的正面人物之死也并非直接经由他手,杀害李响和陆寒的另有其人,谭思言的死也仅仅出现在台词中,观众对此事件并无具体实感……

这样看来,剧中的高启强的确多了一份绿林好汉上梁山的“不得已”和无辜感。

但其实编剧和演员在高启强身上埋下了诸多伏笔和暗示,不断提醒观众,他的每次“不得已”都只是一场将计就计的作秀大戏。

说电视剧“美化黑社会”的观众,怕是没有注意到高启强身上那些虚伪的褶皱。

高启强,或者说编剧笔下的高启强,九分假一分真。

你听到的那些深情的台词和眼泪,基本离不开一个字:

家。

高启强好像做什么都是为了家人。

一句“回家给弟弟妹妹做饭”,让善良的安欣搭进去一辈子。

家,家庭,家人。

他们的确是高启强的软肋,但更像是盔甲——保护他极端的自私和膨胀的野心不被发现、不受侵害的盔甲。

想要干点见不得人的事,没有什么比拿家人做借口更方便的了。网上有大把流传的段子,学生为了逃课请假,爷爷奶奶不知道“死”过多少回。必要情况下,连爸妈都能“死”。

更何况一个杀人越货的黑帮头目。

在中国,复杂的人情社会最终都绕不开一个“家”字。

高启强是个聪明人,他从第一次被抓进派出所的那个大年夜就明白了——

家人也可以是棋子。

咱们先从高启强的结局聊起。

高救下黄瑶又“死”在她手里,是全剧最具宿命感的片段之一。

第一层宿命,是杀人偿命。

高启强对老默鸟尽弓藏,黄瑶让高启强血债血偿。

第二层宿命,是阿喀琉斯之踵。

越是强大的人,越要他们死于自己的软肋。

正如第二代教父麦克·柯里昂死于心碎——

实际上《教父3》交代了麦克的结局,他并没有死于非命,也没有受到外部的惩罚。但女儿被枪杀后,麦克终生奋斗的意义也就此陨落。

高启强把“保护家人”挂在嘴边一辈子,最终“死”于家人的“背叛”,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重创。

所以安欣说,“他跑不动了”。

驱使他向前狂奔的动力已不复存在。意义消亡了,人的主动性也就灰飞烟灭。高启强的覆灭继承了《教父》系列的传统——

建立在家庭伦理之上的个人奋斗,其意义必然随现代家庭的分崩离析而滑入虚无。

很多观众对《狂飙》第二幕,也就是从2006年开始的戏份颇有微词,觉得花在讲述高启强家庭生活的笔墨太多了。

有那个功夫,多写点高启强如何勾结赵立冬和孟德海,吞并其他黑道势力,不好吗?

当然,这么写,肯定有人不答应。除此之外,详细刻画高启强的家庭、感情生活也是必须的。只有观众高度认同了高启强的“一切为了家人”,让黄瑶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才显得格外有冲击力。

但是,高启强这个人又有和《教父》所塑造的一代、二代教父完全不同的地方。

那就是他已入化境的虚伪。

藏在顾家好男人的人设背后的,是一个天生懂得蛊惑人心的变色龙。

卖鱼小贩时期,他就已经可以驾轻就熟地跟警察卖惨。说他“卖惨”,是因为他很会利用自己的弱势处境博得他人同情。

甚至连他博同情的话术都很聪明,不是毫无节制地倾诉自己的不容易,求警官放过自己,而是一种带着商量口吻的试探。当晚,涉世未深的安欣数次被他“蛊惑”。

可见高启强善于利用人情博弈的心理和头脑在那时已经初现端倪。

这可绝不是《教父》系列中前两代教父的做派。尤其是阿尔·帕西诺扮演的第二代教父,前期是誓与家族划分界限的耿直爱国青年,后期遭逢家变,整个人的冷酷和阴沉全部写在脸上,令人不寒而栗,即便是家人也不敢靠近。

而高启强呢?

不仅是出了名的“妻管严”,还对高晓晨视如己出。至于老默的女儿,完全是个定时炸弹,老默这枚棋子废了,黄瑶也没有必要留在身边。但高启强还是收养了黄瑶,不仅如此,他还真的在最后关头救了黄瑶一命。

抛开他干的坏事不谈,这个人是不是还挺有人性?

有是有,但确实不多。

不然他也不会让黄瑶接手公司财务。显然,这是致力于让黄瑶接自己的班,以后好像陈泰那样稳坐后山颐养天年。

在高启强眼里,黄瑶和她父亲一样,都是棋子罢了。

但高启强的可怕之处在于,即便他买来一条狗只是为了吃狗肉,他也会在宰杀它之前好吃好喝地喂它、抚摸它、逗弄它,甚至陪它玩耍。

他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机器,可以习得普通人类的情感,甚至能比普通人更有人情味。然而一旦要做出重要抉择,他就恢复了机器的本能,永远做出利于自己的选择。

但是,我们也不能完全把高启强视作一台计算精密的作恶机器。

这部剧对高启强的塑造的确较为高明。我们说一个人虚伪,因为他表里不一,但一般情况下,虚伪的人也会有脱下面具,回归本我的时刻。

而高启强的极度伪善使他根本不需要脱下面具,放本我出来透口气。

他在那一刻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就相信自己是谁,转换之丝滑令人叹为观止。

比如他得知弟弟贩毒后,表现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但导演在采访中透露了一个小细节,他知道弟弟是因为小灵通生意失败亏了钱,才冒险贩毒。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从自己口袋里掏钱给弟弟补上窟窿,而是任由弟弟继续贩毒。

还有,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高启盛殒命后的那场戏。

高启强看到弟弟的尸体后,先是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接着爬起来,张口就是“刚才我报的警”。

从失去至亲的悲痛过渡到接受现实将计就计,只在一念之间。

情感浓度如此之高的表演,我们大概只能在卧底片或谍战片里看到过。间谍们往往面临的是暴露就得死的绝境,而高启强完全没必要做出以上表演。

但他强忍悲痛,把戏做得很足。

其心理依据大概是,既然弟弟已经死了,就要让他的死发挥最大作用。

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足见他彻彻底底的实用利己主义。

当然,跟弟弟的诀别戏里还有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

按理说,弟弟行为如此反常,还拿他的手机发信息,正常人的反应都是赶快翻手机看弟弟发了什么。

但他没有。

所以,大结局让他在黄瑶和自己的命里选一个就非常巧妙。

这个以换命的人选,换成高启盛、陈书婷或者高启兰,甚至是高晓晨,都不如黄瑶。

前三个人多少都与高启强有真切的情感联结,他们的命在高启强心里多少还有点分量。唯独黄瑶,仅有女儿之名,但在高的情感天平里实则毫无重量。

但为什么在紧要关头,高启强似乎又特别在意黄瑶呢?

编剧其实在之前就给了此时的高启强两个心理铺垫。

一是黄瑶手上有他的犯罪证据。黄瑶摔死,证据就下落不明,所以他必须救黄瑶,把证据拿到手,夺回主动权。

二是此刻的高启强已是真正意义上的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了。

亲弟弟早早殒命,龙虎兄弟这两个左膀右臂没了,最后亲妹妹离开了自己,半个儿子自首坦白。这些他利用过但也动过真情的人,一个也没能留住。

人生折腾大半辈子,扑了一场空。

也只有在这一刻,在他失去了所有真实发生过的情感之后,黄瑶的那一声“爸爸”对他来说,意义才如此重大,大到那一瞬间他犹豫了,似乎真的想抓住这根稻草。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他自己),黄瑶与高启强的关系是他的伪善所缔结的最大的那颗果实。

披了一辈子的人皮,再咬咬牙,让人把黄瑶扔下去,也许他就赌赢了。

但他犹豫了。

张颂文在这里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动作——他缓缓摘下眼镜,放到地上。

这既是缓兵之计,是在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也是一个暗示高启强卸下伪装的动作。

当然,不要对他有什么误会。

高启强从来没有被唤回人性之善。

我更倾向于认为,他之所以能够数次舍命救黄瑶,更多是出自人的本能。

不是本能的父爱抑或是善念,而是人对孤独终老的本能恐惧,以及对终极虚无的本能反抗。

就像明明没有人陪他吃饭,他却依旧要摆上一大桌,制造出马上就会有一家人吃团圆饭的虚假温情。

谁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惺惺作态,还发自心底的渴望。

“一切为了家人”。

这是高启强的遮羞布,也是他的精神支柱,哪怕只是个说辞。

如果连黄瑶这个所谓的家人都没了,那么,他也就失去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而这块布背后那个赤裸的、丑陋的、极端自私的自我,是他一生都不敢直面的东西。

写到这里,这个结局的第三层宿命感也就清晰了——

真作假时假亦真。

还记得本剧开场时,警察在下水道里发现了黄翠翠的尸体。孟德海让安欣下去捞,安欣不肯当众表现,假装没听见。

事后,安长林严厉地批评了安欣。其中有一番看似普通,却十分点题的台词: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说一句谎话,要用一百句谎话来圆。一个人谎话说多了,自己都分不出来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当时安欣并不服气,认为自己不过是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他强忍着泪水,写了几万字的检查。

孟德海问他为什么写这么多,他说,“比较触及灵魂”。

当时只当这段话是插科打诨。但当安欣与高启强逐渐背道而驰后,这段话才显出它的意味:

安欣在第一次撒谎时就被严厉而及时地点醒,悬崖勒马,没有撕开这个口子。

但在高启强生活的环境里,撒一点小谎只是必要的生存技能。

于是,一个小谎就变成了线头,越扯越多,越多越乱。到最后,高启强再也分不清自己要什么了。

如果他真的要一家人过上好日子,那么在事态没有完全恶化之前,带着妹妹和儿女们跑路才是最优选。

可是,他每次都没有做出那个对亲人来说最好的选择。

弟弟需要钱救命的时候,他没出手;

撮合妹妹和安欣在一起,也是为了手上多一副牌;

老婆想要安稳日子,他心知肚明,却不肯放手。

与其说割舍不掉爱情,不如说,他不能失去陈书婷这个军师,只有陈书婷的头脑才能帮他成功洗白。

他总是选择了自己。

或者说,自己那早已被贪欲注入太多水分的尊严。

值得一提的是,张颂文运用了各种小细节来暗示高启强的狂妄和膨胀。

比如,在张颂文的演绎下,高启强总有一种强烈的表演欲。

在前期,这种表演欲是之前说的卖惨,他会夸大自己的无辜和无助。

比如在派出所被李响拷在大厅里,他怕老婆看见,急得抓心挠肺,向安欣求助的语气简直就是在撒娇。

而当他得偿所愿之后,又立刻跟安欣嬉皮笑脸:“你这么善良,怎么跟坏人斗啊。”

后期,他的表演欲更上一层楼,直接化为某种自恋的小动作。

比如开枪打伤蒋天为老婆报仇之后,高启强留下一句港片里常见的台词,接着关上门,自顾自做出一个耍帅的手势,然后潇洒离开。

那一刻你看不出他有多为妻子的死哀恸,倒是能看出满满的自恋情结。

还有他跟蒋天对峙的戏份,非要拆穿蒋天假香港人的身份,对着仇家撂下一句字正腔圆的粤语。

这又是一次对黑帮片的戏仿,一场将战场当作舞台的无厘头表演。

此时的表演者不是张颂文,而是高启强。

是他那极速膨胀的自我认同,促使他越来越浮夸地将那个极度自恋而又压抑的自我摆上台面。

讲给妹妹听的好爸爸是假,家暴烂赌的坏爸爸才是真;

回去给弟弟妹妹做饭是假,不肯放弃往上爬的机会才是真;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是假,天大地大高启强最大才是真。

仔细想想,高启强明明可以生自己的孩子,但他却没有。

堂堂一个黑社会大佬,连个私生子都没有,成何体统。

他太清楚一个亲生的骨肉意味着什么了。他给公职人员办幼儿园,给退休老干部开养老院,办幼儿园时甚至精确到了家长下班晚接不了孩子这种细节,可见他对世俗人情的把握有多细致入微。

但他竟然能克服世界上所有雄性都难以抗拒的动物性基因——人一旦成功,就想留种——坚决不要亲生骨肉。

这相当于亲手切断了自己与这个世界最深刻、最无法割舍的纽带。

他要确保自己没有软肋,也就是说,确保身边任何人在生死关头都可以被自己牺牲掉。

可就是这样一匹狠绝的独狼,最后一刻还是犹豫了。

假的似乎又变成了真的。

他骗了所有人。

最后,好像也骗过了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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