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受摧残后她们仍对阿富汗充满希望「饱受摧残后她们仍对阿富汗充满希望」

今年国内院线里就出现了此类不少优质的作品，比如韦斯·安德森执导的定格动画《犬之岛》，和充满了法式幽默的水彩动画《大坏狐狸的故事》。

最近提名了奥斯卡的《养家之人》也在北影节展映，它也是女性力量单元唯一一部动画电影。

这部动画改编自加拿大作家黛博拉·艾丽斯的畅销小说《帕瓦娜的守候》，时代背景是2001年在塔利班统治下的阿富汗。

仅有11岁的小主人公帕瓦娜生活在一个五口之家，尽管日子并不富裕，但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曾为老师的父亲被强行抓入监狱后，帕瓦娜剪去了长发，犹如替父出征的花木兰，她女扮男装接过了维持生计的重担。

因为正值战火纷飞的特殊年代，再加上当地宗教要求严苛，女性不仅得将头发和面容遮挡起来，没有男性的陪同更是不准擅自外出走动。

唯有变成男孩，帕瓦娜才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的这种短暂的快乐，实则是一种女性无处安身立命的悲哀。

恐怖组织拆散了无数个家庭，帕瓦娜一家也深受其害，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她们没有放弃，竭尽所能只为团聚。

强烈的女权意识引人深思，反战情绪和对沙文主义的批判贯穿始终。

飞沙走石般的昏黄色调，交战边界国家的贫穷落败，都极为写实呈现了阿富汗饱受炮火摧残的真实面貌。

对于一部动画来说，这些确实未免太现实了。

好在另一条亚洲剪纸画风的故事线与之并行，冲淡了沉重的氛围，增加了童话色彩。

它是由帕瓦娜讲述的寓言，一位勇敢少年只身踏上未知的旅途，从邪恶的象王那里寻回村落赖以生存的珍贵种子。

虽然它是虚构的，却时刻影射着主角的经历、伤痛以及闪光点。

影片开头也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展现了阿富汗原本拥有的美丽文明。

和其他的民族无异，他们的公众形象并不总是与威胁和逃难挂钩，他们的发源一样是值得尊重。

前几天，本片的导演诺拉·托梅亲临北影节展映的现场。

或许她的名字对有些人来说比较陌生，但她参与过制作的动画长片《凯尔经的秘密》和《海洋之歌》想必大家之前有所耳闻。

这些作品均来自卡通沙龙，诺拉·托梅就是这个爱尔兰动画工作室的创办人之一。

叔后来有幸采访到了这位热爱动画事业的导演，来看看她对自己的作品，当下的动画市场以及国产动画有着怎样的见解。

Q：电影前期做了什么重要的准备工作，你是怎样将当地的民俗地貌渗透到动画中的？

A：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我们开始着手准备这个片子的时候阿富汗的形势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80%的城市被毁。当地也不允许再进行拍摄，出于对这些的考虑，我们就没有亲自赶过去。但是我们跟很多阿富汗人都取得了联系，像是阿富汗的妇女组织，还有一些在战乱的不同时期离开阿富汗的人，通过与他们的接触来充分了解当地的状况，设计故事。我们选择从女主角的视点来出发，她是一个孩子，她不会去评判她日常生活中的这些事情。我们可以从中看到她的勇气、智力、能力和人性，以及她自身的缺憾。

因为动画的制作时间很长，你有足够的机会去思考，甚至是试错，一遍遍地去尝试，直到故事变得周全。准备和筹备是比较重大的步骤，不只是在前期，它是贯穿整个制作过程的始终。我们也尽可能多地让阿富汗当地的配音演员能够参与进来，还原事实本质。

Q：《养家之人》现已获奖无数，提名了奥斯卡，也是安妮奖上的焦点。

这个片子获奖、能被认可，我感到非常高兴。像我们这样一个合拍的小预算片子，如果能拿到这些奖项的话那肯定能吸引更多的观众和注意。我们这个制作团队一共有300多名工作人员，除了最佳独立动画长片，在安妮奖上我们还得到了编剧、配音和艺术指导等多项提名。

Q：这还是第一次由女性导演独立执导的作品拿到了安妮奖最佳独立动画长片，你有什么感觉？

A：作为一个女性导演上台领奖，我深知我们这一代的女性导演应该为青年一代的女性从业人员做出榜样，我们的女性执行制片人安吉丽娜·朱莉和米米·波尔克·吉特林亦是如此。我们是希望能够在电影界做到性别平等，每一位女性导演都有责任让自己的存在被感知，这样的话才能更好地鼓励下一代。

Q：电影中着重展现了在战乱时期和宗教压制之下，女性的生存状态，你觉得什么是真正的女权？

A：我们不是从一个简单的角度来讲述这点，塔利班在阿富汗掌权，它控制这个国家的原因是很复杂的。而且我们发现在战乱冲突的时候，妇女和儿童往往是最遭罪的两个群体，因为在这个环境之下，家中的男人都是缺席的，他们会死于战争，这样的话会留下很多的孤儿寡妇。在电影当中我们是想要呼吁人们珍视生命。

我自己特别喜欢片中的母亲和她的小儿子之间的爱与温情，因为我在制作这个片子的时候，我自己的儿子年龄也很小，所以对此特别地感同身受。我们想通过电影讲述一个普遍的人性主题，让每个人尤其是孩子这一代能够对帕瓦娜这个主人公有认同感。他们心里面应该知道每个人都有权利去享有和平的童年时代和一个安全的家。他们都是天真无辜的孩子，不该承受上一代的仇恨与错误。我们在这方面思考的越多，就越能够越为下一代做好准备，使得10年后20年后的情况可以有所不同。

Q：安吉丽娜·朱莉是如何参与到项目当中，担任执行制片人的？

A：在早期我们为片子融资的时候，就在想谁最适合做我们的宣传大使，安吉丽娜·朱莉是我们考虑的人选之一。我们这边的制片人与朱莉在其他项目上有合作，他们后来就正巧把我们的脚本和画出来的人物初稿给她看了，这个故事的题材，她很喜欢，也很有共鸣。

当时我作为导演飞到洛杉矶跟她见面，见面之前我非常紧张，交流之后我发现我们的观点是相当一致的。而且她很愿意鼓励和支持我们的制作，因为她认识许多阿富汗演员，在配音演员的选角上对我们帮助很大。这些演员虽然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但是他们的发挥非常出色。在整个项目过程当中，朱莉都是慷慨友善地尽一切努力为这部影片服务，我们也非常的感激。

Q：当下离电影中的时间背景相隔了十多年，战争和暴行依旧存在，你对这一点有什么看法？

A：各地总会有战乱和冲突的上演，我们希望可以跨过这些，通过了解它们的根源来进行解决。在我自己长大的过程当中，我也曾目睹过北爱尔兰的和平运动，当时也是一个冲突的年代。人们经历了一场战乱后，治愈的时间需要几十年。我们要依赖外交，对和平保持坚定的信念。

我见过很多阿富汗人，其中一部分人对自己的国家有着非常深刻和积极的影响。比如说阿富汗音乐学院的掌门人，那位老先生是在一次喀布尔的自杀性爆炸事件当中丧失了80%的听力。因此他其实是听不见任何学生创作的音乐，在塔利班掌权的时候，音乐也是被禁止的，但是他仍然是孜孜不倦地去培育下一代音乐人。

还有一位女生叫施瓦娜，她在塔利班掌权的时候为了上学女扮男装，现在她自己办学教阿富汗小女孩学习。所以说总是会有这样的希望存在，总是会有这样的人愿意去努力，让自己、自己的家庭和社会变得更好。

Q：动画作品制作周期长，独立作品要耗时更久，听说《养家之人》的项目大概花了五年，那这期间遇到过什么挑战或难处吗？

A：我觉得我们的制作周期与我思考的时间十分契合，准备时间越长我们片子就可以越完善。因为我们有好几个国家的合作方。把一个电影分成好几个部分的话，会造成一定的困难。但同时它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相互沟通的动力。因为有时候所有演职人员坐在一间屋子里，彼此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如果大家都是散落在世界各地，你会充分利用数字化渠道，尽可能地把很多事情沟通清楚，做好尽善尽美。

Q：近年越来越多的3D动画涌入市场，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手绘2D动画的优势和存在价值是什么？

A：其实我自己对于2D还是3D的媒介没有刻意倾向或者区分，我们有的时候也会用到一些3D技巧，并让它能与片中其他的元素完美融合。对于这种预算比较紧的小制作而言，你的钱少，如果用2D的的方式其实可以把一切做的很美很惊艳，尽量展现人物性格；如果用3D做的话，可能困难会很大，你可能会觉得在这个预算之下灯光也调不好、其他的方面也弄不好，就会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我们也不是不做3D动画，而是看实际和故事剧情是否需要。2D的价值和好处在于它其实不受时间的限制。比如说《凯尔经的秘密》，它看起来可以像是昨天才做好的一部电影，或者它可能是40年前做好的一部电影。但是3D看起来就会很受限。我自己很喜欢手绘，也非常喜欢手绘技能高的人。我觉得即便是他们画出来的东西有一些小瑕疵也是美的，因为这恰恰能表现出我们的人物性格既有强的一面，也有小缺憾的一面，这些在屏幕之上都是真实美好的。

Q：之前的《凯尔经的秘密》和《海洋之歌》都是极具奇幻色彩，这次的情节主线却非常写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A：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并不清楚答案。我当时突然间就决定要做《养家之人》这个片子，因为我实在是很喜欢书中的人物，就是很想把她搬到大荧幕上去。我们有时候不太会去想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做这个片子。我的合伙人汤姆·摩尔对神话特别感兴趣，《凯尔经的秘密》和《海洋之歌》的风格都是事先确立好的，我们的卡通沙龙是以让主角讲故事为主。

到了《养家之人》这边确实是有了一条很明显的线，跟我们之前的作品不太一样，但是你还是可以看到帕瓦娜这个小姑娘自己讲在故事时，会把历史和文化融入其中，里面是有一条奇幻的故事线，但我们也不想造成幻想过剩，它还是需要忠于它所属的现实题材。我们不想去给任何人物强加命运感，好像什么事情是必然要发生的。帕瓦娜这个小朋友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就是见证了一段事实的发展。我们要坚持现实感，然后在现实中找到跟观众的情感共鸣。

Q：如今你入行已经很多年了，最早是抱着怎样的初衷进入到动画行业的？

A：我从小就是一个非常热爱绘画的人。十岁可能是个坎，有些爱画画的小朋友到十岁左右就会停下来了，有些则会继续坚持画画，我是属于后者。绘画是我跟别人进行沟通，了解身边事物的方式，甚至是有点强迫症的感觉。我其实很早就从学校出来了，15岁辍学后开始工作，到20几岁的时候我又回到美术学院学习，我在工作期间甚至是晚上下班之后也会继续画画。我是在大学的时候决定去从事这个行业的，因为我还是想去画更多的画。

Q：经过长时间的经验积累，当初的想法产生了什么改变吗？

现在的人才所具备的技能也很丰富，你甚至可以在网上不花任何钱免费可以学到东西，这些变化都是非常积极的。即便如此，还是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比如说故事的讲述和作画的理由和必备技能，这些是永远不变的。不过无论如何，变或不变都是相对的，我也非常高兴看到我们这个时代是多姿多彩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