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的人「东邪西毒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

读哥说

今天特地请来了我的好朋友绯色，时光拥有1w粉丝的大神，分享给大家一篇关于江湖情仇恩怨的电影。

【原著改编】东邪西毒——篇武侠散文

不论是忠于原著，力求原汁原味的经典名著改编，如《乱世佳人》（1939年），还是颠覆原形的再创作，如近年流行的“毁童年”式的故事名篇改编，《东邪西毒》都显得无从分类，像是一个异数，这背后是从不按理出牌的王家卫。

影片改编自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却只摘取了屈指可数的原著素材，整个剧情是架空原著的，讲述的是一个江湖人的感悟。

故事始于这个江湖人的苦恼，他叫欧阳峰。欧阳峰因意中人嫁给了自己的哥哥，而离乡背井，将自己放逐于沙漠，以替人取命为生，原打算避世忘仇的他，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又一个人，从开始的冷眼旁观，到渐渐被触动……

自我放逐于沙漠的欧阳峰。

影片不着力于叙事，注重于“述悟”，架空原著的同时，也架空了所有叙事所倚重的元素——时空、人物、事件，打破其形，传递其神，颇有超脱的禅意。

时空

场景始终在一片茫茫戈壁荒漠与简陋的房内切换，完全剥离出于世俗，似是置于虚幻的空间，与空间中的人和事，形成虚实相交的氛围。影片有一条模糊的时间轴，仅靠字幕稍作提示，如“惊蛰”“夏至”，剧情实则是依靠欧阳峰的旁白在牵引。

如洪七公的出场，没有任何承前启后的衔接，画面切入，旁白起述，故事就向前进了，没有时间的连续，更无长短的概念，如同所思即所至，而其所思并不都是向前，随时会因情绪触动而思及过往，画面也随即进入回忆的光影，如桃花、欧阳峰的嫂子都是这样出场的，形成时光的交错。然而回忆里的时间，依旧混沌模糊。虚幻空间里，时间如同蒸发了一般。

人物

进入虚幻空间的人，相对于欧阳峰，他们开口的时间较少，而相对于他们开口的时间，沉默的时间则更长，人物表达的情绪远多于具体事件。有时画面甚至会直接长时间定格在没有言词的人物表情上，用以捕捉其情绪，如醉酒后的黄药师，再如桃花，全片只说了两三句话，而她伏于马背情绪纠结的镜头就占了近一分钟。

不对称的时间比，形成一种奇怪的节奏，使人物形象变的空洞，而人物的过去与未来，皆由旁白简述其轮廓便罢，而旁白在时间上的模糊与跳跃，致使人物故事被撕成碎片，在虚幻的空间里，人物更像是一个符号。

喝酒后失忆的黄药师

事件

抛尽原著情节的虚幻空间里，也无甚太多“江湖事”。如黄药师，带来了一坛名叫醉生梦死的酒，喝醉了，失忆了，离开了。而对于这些本就不多的“江湖事”，也极力代以欧阳峰的旁白精简之。

符号人物在影片中承担着镜像作用，使大多时间处于旁观的主角欧阳峰，从每个符号故事中获得触动，即“悟”，这就是影片最主要的事件。如望着为爱痴狂的慕容燕，欧阳峰淡淡地说道：“有些人是离开之后，才会发现离开了的人才是自己的最爱。

”显然是思及与意中人的感情往事，但影片并不作进一步语言表述，而将这种思绪留作弦外之音，留于观众去咀嚼，处理手段简练且高明。影片里的事件是缥缈虚空的，如同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虽来自真实影像，却又不可触及。

01

江湖的思索

从空间到时间，从人物到剧情，能省则省之，几近抽象，像是一个人游离的思绪，唯独欧阳峰的旁白连绵不绝，这便是“述悟”，是影片打破其形后，传递的神。

若将旁白省去则如何？夕阳武士死在沙漠中，洪七公断一指活命，因爱不成而疯魔的慕容燕……一幕幕非生即死，非爱即恨，虽不知原委，然江湖大抵不过如此。他来到夕阳武士的家乡，发现武士口中的桃花是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爱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黄药师，这才明白武士最后仍是死在一个情字上。

更意外的发现，黄药师暗恋的正是自己的意中人，一如自己当初的怯懦，黄药师也未曾敢于表白，他这才明白黄药师每年来此探望他的真正缘由，还是为了一个情字，而这么多年，他的意中人虽已另嫁他人，却仍每年从黄药师那里打听自己的近况，终还是为一个情字……他想忘记的女人从未忘记，想切断的过往，从未切断，想逃离的江湖，从未逃离，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江湖事再复杂不过是爱与恨，且不尽相同。这便是欧阳峰的悟思。

欧阳峰的嫂子，欧阳峰和黄药师共同爱着的女人。

02

时间主题

如果影片止步于此，那王家卫就不是王家卫了。春去冬来，每年定期来拜访的黄药师没再出现，不久欧阳峰便收到来自家乡的信函，他的意中人已经离世两年了……竟然已经两年了！他这才惊觉时光的流逝，自己沉溺于过往的忧思太久，一切时过境迁。

思念的女人香消玉殒，自己也如洪七公曾说的那般，在杀手的行当里丢失了自我，昨天的夕阳武士，今天成了一具会说话的尸体，而黄沙掩过，一切烟消云散，沙漠还是那片沙漠，欧阳峰这才发现自己从未看清楚这片沙漠，一如他从未察觉到时间对人事的吞噬，一切终究尘归尘、土归土，化为时间的灰烬，而江湖还是那个江湖。这便是王家卫的悟思。

离开欧阳峰，选择做回自我的洪七公。

死在沙漠中的夕阳武士。

在“述悟”过程中，被蒸发的时间，最终反客为主，人沉溺于自我情绪不能自拔时，往往忽略时光的流逝，待到察觉，千帆过尽。至此，江湖感悟与人生哲理形成精妙的连接，影片主题升华，不得不佩服其思路的开阔与联想的丰富，这就是王家卫。

影片中人物的交错，情节的破碎等特质在王家卫的其他影片中常见，如《重庆森林》、《堕落天使》《阿飞正传》，且都呈现出浓郁的颓废气息，因其对人生的思索，总是绕不过时间的抹煞，终要面对一片虚无而产生逃避的情绪。可见王家卫擅长述悟，不喜叙事。

这在《阿飞正传》中表达的更明确，“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这就是典型的逃避思维，然而谁能逃避时间的仲裁？于是这段经典的台词，也有一段经典的对接，“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从一开始飞就可以飞到死的一天才落地，其实他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这只鸟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欧阳峰逃进了沙漠，然而需要逃避的，则一定是无法忘记的，如同那坛酒，只是一个玩笑，即是醉生梦死，又何来失忆？醉生梦死本就是逃避现实，而不是遗忘，一个人又如何逃避自己的记忆？。

欧阳峰曾告诉慕容嫣，要一个人死，最痛苦的方法，就是先杀了他最喜欢的人。欧阳峰的意中人离世，则欧阳峰已死，被时间杀死了，无脚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死去的欧阳峰再也不需要逃避了，于是他烧了自己的居处，离开沙漠，他还会痛苦吗？不会了，因为世间一切迟早都会成为时间的灰烬，这番彻悟足以塑造藐视万物的气魄，离开沙漠的翌年，欧阳峰成为一方霸主，号称西毒。

除了欧阳峰，凡能活着离开沙漠的侠客，也都成了江湖中大神级的人物，如“独孤求败”慕容燕、“北丐”洪七公、“东邪”黄药师。在金庸的书中，凡前辈大神，除高超的武艺，还必有不凡的气场，这片沙漠如一片时空扭曲的思绪旋涡，锻造出人的独特精神气质。

03

画面欣赏

影片的画面非常精致，尤其是修复后的终极版，色彩美到极致，令人叹为观止。

画面因太美而让人产生不真实的感觉，恍如错觉，而处于房内的镜头，则多为昏暗，时常用到光影的遮挡，使人物的形象影影绰绰。这些都烘托了主题缥缈的时空氛围。

昏暗的房内镜头。

光线透过旋转的鸟笼，映射在慕容燕的脸上。

流动的溪水，波光粼粼，反射在桃花的脸上。

04

音乐欣赏

音乐在片中的覆盖率很高，制作极出色，是我最喜欢的一套电影原声音乐。如序曲《天地孤影任我行》，前半段雄壮高亢的，如侠客行走于江湖的洒脱，后半段缠长深情的，如侠客心中柔情释放于天地间，情绪起伏跌宕，为符号化的人物补充了饱满的情绪，让观赏者瞬间就进入了影片的情境。如果你喜欢TVB的武侠剧，应该听的出一些旋律是熟悉的，是否会被牵动一些隐藏在心底的武侠情怀呢？

流动的沙漠，好似时间的沙漏。

05

结语

如此改编，与原著到底有多少联系？正如王家卫所言：我不创造，更多的是在颠覆。他颠覆的是武侠故事的结构与表现方式，但并没有创造新的武侠主题，尤其是金庸的武侠世界里，爱恨与侠义并驱，能伤人的除了刀剑还有情，最为人熟识的应该就是《神雕侠侣》中杨过与小龙女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刀剑伤不到、毒药害不了的杨过，可以为情跳崖，两人的情让江湖中的一切人事都似浮云。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金庸的武侠小说同时拥有大量女性粉丝。

王家卫的改编，形散而神不散，成就一篇美丽的武侠散文。至于时间的思索，不过是为影片打上了王家卫的烙印罢了。王家卫也曾形容《东邪西毒》是金庸 张爱玲，本人也是个张迷，我想《东邪西毒》只是与张爱玲形似，而神不似，张的书中始终都是压抑的气氛，何时有过《东邪西毒》中西毒拥抱虚无、超脱情爱的洒脱？她这一生都是个爱情动物。这大约也是男人与女人对爱情解读的区别，女人天生容易陷入爱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