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30年神作才得以面世这片到底有多狠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687更新:2023-03-22 10:59:17

1993年,一位30岁出头的日本电视台编导,扛着摄像机,风尘仆仆地前往台湾省拍摄纪录片。

这个年轻人大概与所有老男人都八字不合,当时台里的前辈已被他从头到尾怼了一遍。

可没想到,这次拍摄竟让他和一位大他一轮多的中年男人,碰撞出了一段“忘年恋曲”。

近30年后,这部不到50分钟,却珍贵得足以进博物馆的纪录片,我们终于有机会一睹真容:是枝裕和执导的《当电影映照时代:侯孝贤和杨德昌》。

左起:吴念真,侯孝贤,杨德昌,陈国富,詹宏志

当时,是枝在富士电视台做一档深夜节目。

原定计划只是在节目上帮侯孝贤的新片做宣传,但一听和偶像有关,是枝抓住机会,主动提出要赴台拍纪录片。

与侯孝贤的短暂接触,让是枝决定成为一名电影导演,也直接促成了处女作《幻之光》的拍摄。

《幻之光》

现如今,是枝已拿下日本影史第五座金棕榈奖,成长为欧洲三大A类电影节的常客。

这让我想到,第57届金马奖…

为了给侯孝贤颁发“终身成就奖”,是枝在台湾隔离了两周,在舞台上表示侯孝贤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联系纪录片看,倒像是一次奇妙的跨时空对话。

《映照时代》里,台湾电影的势头已不复往日。

市场被好莱坞和港片占领,每年只产出10部左右的新电影,本省电影人青黄不接。

庙前的露天电影、西门町的红楼剧场,所有关于胶片电影的记忆,也都在消逝。

杨德昌正在拍摄《独立时代》;侯孝贤正在宣传新电影《戏梦人生》。

这两位同是46岁、同是祖籍广东梅县,同是客家人的导演,慢慢疏远着彼此之间的关系。

侯孝贤担忧着年轻一代越来越少人了解台湾历史,希望继续用电影讲述中华民族的故事。

杨德昌慨叹着“以后就没有电影了”,计划尝试更多类型,比如悬疑片、动作片。

《映照时代》虽短,但内容却很精炼。

是枝在多年后说:这两个人居然可以存在于同一个时代,他们的电影互相影响,却又是以平行、对照的关系存在,真的像是奇迹一般!

借此机会,不妨来聊聊这两位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对华语电影有着深远影响的宗师导演。

杨德昌与侯孝贤

侯家迁台,要从一次偶然说起…

1947年,在梅县做教育局长的侯父带学生去广州参加运动会,期间偶遇了大学同学。

同学即将前往台中任职市长,便问要不要当他的主任秘书,侯父欣然应允。

就这样,刚出生不久的侯孝贤随着家人,迁到了台湾生活。

本以为三年两载就能回大陆,置办的都是最便宜的竹制家具。

但没想到,两年后他乡变故乡,浅浅的海峡隔断了几代人的回家路。

初到台湾时,生活不似预想中富足,侯父620块的月薪要养活八口人,日子过得很紧巴。

为了多领些粮食,家里把侯孝贤的年纪往大报了一岁,甚至连萝卜叶都会拿来腌着吃。

潮湿的气候使侯父患上了肺病,所以在侯孝贤的童年记忆里,父亲很少会跟他说话,怕传染。

侯母思乡心切,加上压力过大,自杀过两次。

算命先生说侯孝贤长大是做官的命,所以年事已高的奶奶格外疼爱这个小孙子。

还经常牵着他的手,念叨着要徒步走回广东。

《童年往事》

很难想象,如今蜚声国际的大导演,小时候却被家人说是“无可救药的人”…

那时,他们一家人住在高雄县政府的宿舍,附近有座热闹的城隍庙,那里便是小侯孝贤的宇宙中心。

打弹珠、摇骰子、玩陀螺,一群人变着花样赌钱。

没赌资时,侯孝贤就偷偷典当父亲的西装、手表、派克钢笔,领空哥哥的存折。

翻院墙偷芒果、混帮派、抡刀打架,都是家常便饭。

另一面,侯孝贤很爱看小说,讲江湖道义的武侠、谈男女情长的琼瑶,都让他着迷。

城隍庙是南部七县市戏剧比赛的地方,歌仔戏、布袋戏、皮影戏一演就是两个月。

这样的环境,让侯孝贤从小就浸润在中华传统文化里。

要说正儿八经的电影,侯孝贤是没钱看的,但对于早早“混社会”的侯孝贤来说,混张电影票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经常嘴巴抹了蜜,“阿伯阿伯”地叫,让别人带他进戏院看电影。

稍大点,他看电影的方式更叛逆,剪铁丝网、翻院墙、造假票,这些小动作让他看到了不少电影。

有日本的武士片、怪兽片、黑社会片;美国的西部片、科幻片;各式各样的港片…

高中毕业后,侯孝贤没有考大学,而是服了两年兵役。

走之前,侯孝贤像一夕之间长大般,自觉地与青春期的叛逆混乱一刀两断。

每逢休息,侯孝贤都会跑去看电影,有时一天会看4场。

有次,他观看了英国电影《十字路口》,片中被社会阶级愚弄的美好爱情深深打动了他。

回到住处,侯孝贤在日记里写道:要花10年时间进入电影行业。

从那天起,电影对于侯孝贤来说,不再只是一种消遣方式,而是作为个人理想,列入了人生规划。

退伍后,他一边在台北打工,一边准备大学考试,遇事就拿出在城隍庙混的那一套,还真管用。

1969年7月,侯孝贤如愿以偿,考进了艺专的影剧科。

但,在学校里能接触到电影的机会很少,都是些戏剧、化妆、表演课程。

毕业后,侯孝贤先是卖了8个月的电脑,每天不厌其烦地介绍产品、递送名片。

肯花心思的侯孝贤,一连拿了8个月销冠。

直到他得到给李行导演做场记的机会,才算是踏进了电影行业。

此后的5年间,侯孝贤参与了十部电影,慢慢从场记做到了编剧、副导演。

1984年的《风柜来的人》,是侯孝贤创作生涯的重大转折点。

在这之前,他已经推出了多部爱情喜剧片,叫好又叫座。

但本质上还是琼瑶电影那一套,没有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

某天,编剧朱天文拿来一本《沈从文自传》,书里那种客观俯视的视角令侯孝贤大受启发。

于是,侯孝贤试着让摄影师把镜头拉远一点,这才有了第一部烙印着“侯式美学”的电影。

《风柜来的人》

若干年后,一个在北京读大学的山西小子深受《风柜来的人》的影响,走上了电影创作的道路。

他的名字叫贾樟柯…

贾樟柯、侯孝贤与是枝裕和

之后,侯孝贤仿若打通了任督二脉,结合自己的成长经历,接连创作了《冬冬的假期》《童年往事》《恋恋风尘》等影片。

虽然在欧洲拿了一些奖,但都是一些知名度不高的小奖,当时媒体还嘲讽他是欧洲乡下小影展的常客。

1989年,历史注定一般,侯孝贤交出了巅峰时期的代表作《悲情城市》。

那时,台湾已解严,蒋经国刚去世,不过政治话题仍然很敏感,更何况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二·二八事件”对人民的摧残。

新闻局要删戏的消息一经传出,就遭到了媒体的狂轰滥炸,迫于舆论压力,最后只能作罢。

《悲情城市》也为华语电影赢回首座金狮奖。

在《戏梦人生》后,侯孝贤依然保持高产,相继推出了《好男好女》《南国再见,南国》《海上花》《千禧曼波》…

谁能想到,这些重量级电影的剧本,侯孝贤都是写在女儿的作业本上。

而他退休后最想做的两件事,是建造氛围融洽的电影院、培养更多的电影人才。

杨德昌完全是另外一种成长模式。

杨父在“中央印制厂”工作,杨母则在“中央信托局”,一家人的生活很令人艳羡。

1岁多时,杨德昌随家人迁往台湾。

他的童年是在“白色恐怖”中度过的,漫画和电影是他最感兴趣的东西,对手冢治虫(《铁臂阿童木》)尤为偏爱。

上大学时,流水线生产的好莱坞电影让杨德昌厌烦疲倦,他更愿意泡在国际戏院里,观赏一些欧洲电影。

杨德昌在2000年的自画像

1970年,杨德昌前往美国的佛罗里达大学,攻读电子工程硕士。

谁都没想到,拿到学位后,这位程序员居然跑去申请了南加大的电影课程。

可没过多久,杨德昌发现学校里全是自己厌恶的好莱坞风气,老师传授的的创作理念跟自己的电影审美产生了巨大分歧,一怒之下便离开了。

之后,他又在华盛顿大学做了几年电脑工程师,直到而立之年,杨德昌开始焦虑起未来规划。

因为对建筑感兴趣,杨德昌又申请了麻省理工和哈佛的建筑系。

某天,朋友的话让他踩了刹车:你做建筑师后还会不会想拍电影?

深思熟虑后,杨德昌还是决定放弃建筑,找机会进入电影行业打拼。

1980年,机会来了。

留学时认识的同乡要拍一部新片,想请他当编剧。

杨德昌二话没说,辞掉工作便回了台湾。

虽然这部汇集了徐克、杜笃之、李宗盛的影片没能公映,但也成为了杨德昌的人生转折点,为他推开了电影世界的大门。

不过,偏执的做事风格让他在创作初期就麻烦不断。

为张艾嘉拍的单元剧,原定90分钟,结果杨德昌拍了150分钟,只能分成上下两集播出;

去香港给《阴阳错》编剧,结果剧本一改再改,导致杨德昌被剧组开除,半年后返回台湾。

《光阴的故事》之《指望》

这些特质在长片处女作《海滩的一天》就有体现。

《海滩的一天》

他创作剧本的方式有点古怪,因为不善表达,往往只会用流程图的形式,在白板上写一个概念性的东西。

然后同事会整理出一大堆东西,杨德昌挑挑择择,选出自己满意的部分。

他本人反而会花很多时间,详细列出每个角色的人物性格,简直比剧本还丰富。

杨德昌在80年代的穿着打扮绝对是时尚弄潮儿,瘦高个,穿着棒球外套和牛仔裤,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爱听歌剧,笑起来时眼睛会眯成一条缝。

但这位张震眼中的帅哥,却是出了名的难搞,跟他合作过的电影人都会吐槽他的臭脾气。

拍《沙滩》时,为了外聘杜可风(摄影师),杨德昌和公司闹得很僵,可当杜可风进组后,又被杨德昌的性子气得撂挑子走人;

筹拍《暗杀》(项目流产)时,杨德昌想邀张曼玉出演,但见面当天张曼玉要参加一场慈善活动,时间有点冲突,可杨德昌坚决不肯协调,觉得“我请你来你的时间就是我的”,就没再见面;

给耗了五年的《牯岭街》配音时,14岁的张震老是找不到感觉,气得杨德昌冲进配音室,一把抓起张震的衣领,说要去外面“单挑”…

杨德昌在《牯岭街》的片场为张震、杨静怡讲戏

剧组人员如果犯错偷懒,都会受到“三字经”和“五字经”的祝福。

放眼整个电影圈,只有和杨德昌有过亲密合作的杜笃之(录音师)和余为彦(制片),才能镇得住他。

杜笃之曾说,自己20多年没跟杨德昌吵过架,仔细想想这可比拿奖难多了…

不过,也正是这种专注到六亲不认的创作态度,为华语电影带来了两部Top级的作品:《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一一》。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前者还原了特殊历史时期的台湾风俗,用冷峻的笔触揭示出“时代杀人”的戒严本质;

后者更是杨德昌的集大成之作,用一个普通中国家庭的喜怒哀乐投射生命的汹涌与静默。

贾樟柯曾评价,只有侯孝贤的电影能准确拍出我们的前世今生,只有杨德昌能用一部电影解释整个世界、囊括中国社会的全部。

《恐怖分子》《独立时代》《麻将》这些影片,都用西方格言式的表达,辛辣地批判了现代社会。

但电影中的思辨对当年的观众来说过于超前,导致票房惨淡,一度让杨德昌这个名字和“票房毒药”划上等号。

比如,侯孝贤主演的《青梅竹马》(杨德昌与蔡琴的定情之作)就因为票房太低,上映仅4天,便紧急撤档…

除此之外,杨德昌还经常预算超支,让项目几度中断,拍了十几万呎胶片的《牯岭街》(一般电影大概三四万呎)就是个例子。

总之,杨德昌要么就不拍,要么就拍到极致。

有一年,日本资方想邀他和关锦鹏、岩井俊二合拍一部三段式电影。

对方给的条件很优渥,杨德昌干脆拿出构思多年的概念,浓缩进从小到大的生命体验,拍成了独立长片。

这部电影便是艳惊四座的《一一》。

凭借此片,杨德昌在华语片大放异彩的新千年,捧回了戛纳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

回母校放映《一一》时,还上演了一个名场面。

他不仅高声喊着“五字经”,还冲上前踹走了那个人…

戛纳获奖后不久,噩耗传来:杨德昌罹患大肠癌。

他一边积极治疗,一边继续创作从《清明上河图》汲取灵感、以成龙为原型的动画《追风》。

很遗憾,癌细胞扩散到了脑部。

直到临终前3天,杨德昌陷入昏迷,才放下手中画笔。

2007年6月29日,杨德昌倒在了花甲之年的门口,作品永远定格在了“八部半”。

如果上苍多给他点时间,可以预见华语动漫亦将迎来一场变革,那部只有10分钟样片的《追风》,已足够证明…

篇幅有限,这次只能聊这么多,关于侯杨两位导演的故事乌鸦能聊上个三天三夜,以后有机会再分享更多。

上世纪80年代初,徐克、许鞍华、谭家明等人掀起了香港电影“新浪潮”。

急切期望冲破武侠、言情、政宣等题材的台湾电影人,紧随其后,开启了台湾“新电影”时代…

而侯孝贤和杨德昌这两位灵魂人物,引领了这一时代,影响了是枝裕和、贾樟柯、毕赣、万玛才旦等一大批导演。

给电影人的情书音乐:蔡琴 - 不悔

彼时,音乐神经敏感的杨德昌为侯孝贤的《风柜来的人》配乐;侯孝贤倾情出演杨德昌《青梅竹马》的男主角。

杜笃之为两位导演的电影录音;廖庆松左手剪着侯孝贤的《恋恋风尘》,右手剪着杨德昌的《恐怖分子》(差点顺手把《恋恋》剪成恐怖片)…

那样一段最好的时光,大家总是创作欲爆棚,亲密无间合作着。

侯孝贤的御用编剧朱天文说:侯杨二人,曾经走得那么近,一开始肯定曾被对方身上相异的质素吸引,毕竟一草莽野气,一中产多虑。后来发现彼此非同类,终究各走各的路。

我们抓不住时间,挣不脱时代,逃不离命运,但能通过电影留住故事,留住中华大地上的世代变迁、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往事如火惨烈,时光却诗意如烟。”

就如《一一》中,那句最经典的台词: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比起以前至少延长了三倍!在电影里面得到的生活经验,至少是我们自己的生活经验的双倍。

回首往日,不论是《童年往事》《悲情城市》,还是《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一一》,都向我们讲述着那座潮湿的热带岛屿上曾发生过的故事,都记录着中华文化里、特殊时期下,雨打浮萍一般的平凡家庭。

记得,杨德昌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们何其幸运地生长在这个不幸的时代。

We are luckily unlucky.

作为观众,或许我们可以将下半句写成,“又何其幸运地能走进侯孝贤和杨德昌编织的光影世界”。

黑暗中总会上演许多故事,真善的、虚伪的、震撼的、奇幻的、恐怖的…

当光明照耀在黑暗中时,新电影又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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