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电影•月夜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112更新:2023-03-23 10:30:54

夏日•电影•月夜

夏日的阳光,娇媚热烈,仿佛撒娇的孩子,纵情地扑向大地妈妈的怀抱,使得整个世界都绽放出金色的、浓烈的生命色彩。

青嫩的小草努力地张着充满激情的叶子,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泼洒着生命的绿色。蒲公英不甘落后,灿灿地开放着,点缀在百草丛中,一朵朵黄艳艳的花儿简直就是一张张迷人的笑脸,在微风中醉心地摇啊摇。各种颜色的喇叭花欣然吹响,招惹得蜂蝶乱舞,给盎然的夏日凭添了许多生气。

一只大大的红蜻蜓在草坪上飞来旋去,忽而就似一架精巧的直升机,稳稳地悬停在我的面前。我好奇地用小手一抓,它却倏地飞走了。不及我四下探望,它又倏地旋了回来,依然稳稳地悬停在我的眼前。

我这么扑了几次,都败下阵来。它便在我眼前上下翻飞,纵横欢腾,招遥穿梭,恣意妄为,一边飞一边拌着鬼脸,很是淘气地挑衅道:“小屁孩儿,有本事就放马追过来呀!怎么样,追不上吧!”

我被惹得性起,“噌”地甩掉小背心,挥舞着双手奋力追去。我越过田埂,跨过小渠,翻过小丘,穿过林子,使出浑身解数,却总是差红蜻蜓那么一小截。

我为此而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乐此不疲地追呀追,不提防什么地方蹿出一只小巧的野兔,我的目标随即发生了改变。我的双手故而往往是空的,就跟下山的小猴子一般,既没有摘得鲜嫩的桃子,也没有抱住翠绿的西瓜。我不会去计较这些,一如既往地在广阔的天地里跑呀,追呀。追翩翩起舞的蝴蝶,追来去无踪的轻风,追稚气十足的梦想……实在累了,就斜倚在田埂下看天。天空好蓝啊,蓝得仿佛要滴下水珠来;云彩好白啊,白得几乎透明了。洁白的云彩悠然地从天空滑过,轻轻巧巧的,没有留下一丝划过的痕迹。

我的耳朵被什么触着了,痒痒的,我信手揪过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哈哈,原来是棵细细的野葱。我掐头去根,独留一段嫩绿的茎管,放在嘴里调一调宽窄度,把握着气力一吹,“瞿瞿”的哨声便悠悠地荡漾开来。

不远处传来小伙伴们欢快地叫喊声,我的心立马又被揪了过去。

“不骗你的,今天晚上咱村放电影呢!”这是二胖尖尖的声音。

“啥电影?”白白猴急猴急地问。

“《火烧圆明园》。”二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比划着,“哎呀——那火才叫大呢,烧得圆明园那个疼呢,她连哭都哭不上来了。”

“那圆明园的妈妈呢,怎么不理她?”

“也给大火烧掉了呗。”

“蛋儿,蛋儿,今天咱村放电影哩!是《火烧圆明园》。哎呀——那火才叫大呢,烧得圆明园那个疼呢,她连哭都哭不上来了。”白白看着我过来了,急急地说。

“放电影?那还不赶快回家炒黑豆去?”

我的话提醒了他们,于是,大家伙儿哄一声都散去了。

“光头光头朝南看,南面有个电影站。大人娃娃都让看,就是不让光头看。蛋儿,你炒了豆子也看不成电影的。”根子真会气人,一边跑一边朝着剃了光头的我喊个没完。

“就要看,就要看,气死你!”我一边朝家跑一边扮着鬼脸跟他怄气。

太阳爷爷的脚步太沉了,蹒跚着走不动路了。他似乎要躺在天上睡个懒觉了。于是,白天就凝固了,白亮亮的光芒不再多情,此时看来实在令人恼火。我们几个小不点儿都在苦苦地祈盼:黑夜啊,你躲到哪儿去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盼来呀?

暮色在我们望眼欲穿的祈盼中终于来临了。晚霞包裹着的大人们一挪一晃地从四面八方向村子围拢来。他们有的扛着锄,有的背着草,有的牵着吃饱肚皮的牲口,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三没牙老汉戴着一顶露了天的草帽,牵着他那头心爱的红儿马从我们跟前晃过,忽而回过胡子拉渣的脸,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很是在意地问:“一个个把脖子撅得打鸣的公鸡似的,都在瞭啥呢?”

“瞭演电影的人呢!”我们兴高采烈地说。

“放电影?谁说要放电影了。吹牛皮不怕牛拉稀。人家昨天才轮到了姚村,今儿在乔村放呢,明天能轮到咱们村就算烧高香喽。娃子们,早点回家吃饭去吧,免得你妈吼着嗓子满大街地乱找。”

我们听了此话,一个个顿时像秋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蔫儿地没了一丝的生气。大家没好气地骂着二胖,说他说话没把门儿!二胖委屈地辩解,说他爸爸跟他这样说的,谁知道人家放电影儿的咋又半道变卦了呢。最后他说,乔村离咱这儿也不算远,倒不如趁天没大黑,一道儿出村看电影倒也新鲜。

初生牛犊不怕虎,二胖的一句话,大家竟然一致通过,啥后果都没想,立马上路了。

西天的晚霞渐次消失了,暮色越来越浓,那颗明亮的长庚星高高地挂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东天又浮出一轮光华四射的明月。

我们仿佛是抢战某高地的小分队,一路小跑着,一口气赶到乔村。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露天影院的时候,还是晚了——电影已经演过半卷儿了。银幕上,骑着快马的中国清朝士兵在英法联军先进火器的打击下纷纷毙命,看得我们一个个咬牙跺脚,恨不能钻进银幕跟侵略者拼刺刀。

电影给我们带来了压抑的心情,但炒黑豆喷香的魅力还是很大的,它吸引着我们不住地往嘴里塞。那些美味在肠胃里回环一番之后,就变成了气体从肛门里喷出去,尽管我们没有嗅到什么异味,还是惹得身后的大人们不住地叫骂。

换片的时候,露天影院有了短暂的骚动,西边那个点着电石灯的老头儿甚至喊了几声“五香大瓜子,一毛钱一两,快点买呀”。

老头儿的声音嘶哑啁哳,实在难听,但瓜子特有的香味有着很强的穿透力,在人群中历经周折,直往我的鼻腔里钻,引得我不自觉地将脖子扭了过去,又扭了过去。我捏了捏前几天从妈妈那里摸来的一角钱,没敢出去。我不是不敢买瓜子,而是怕买了后被二胖他们讨着吃,要知道,那几个家伙在这方面可是行里专家。别说一毛钱的瓜子,就是一块钱的瓜子到了他们那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他们像耗子一样嗑得精光。

很快,银屏上又出现了一个很丑陋但很霸气的老婆子,她以一种别人无法抗拒的皇家气派跟大臣说着话。我很讨厌这个老太太,心马上就不在焉起来。诱人的瓜子香味不失时机地飘过来,溜进我的鼻腔,沁入我的心脾。终于,我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向二胖他们撒个上茅厕的谎,挤出了人圈儿。

葵花子儿炒得很到位,一嗑一个嘎巴脆,加上老头儿在炒的时候喷洒了盐水,所以葵花子儿上散发着一股细嫩的盐香。我买了一把藏在口袋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大块朵颐。

圆明园淹没在巨大的烈焰之中,我的心情悲愤到了极点,以至于连人们已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场都没有察觉到。待我明白过来时,才忽地想到自己是在外村,便赶紧去找白白他们。混乱的人群中,哪里能找到他们的身影儿?

幕布很快撤下去了,电影机也很快搬走了,那盏电石灯最后又忽闪了几下也灭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臭的电石气味儿。整个“剧场”瞬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孤独地立在空旷的场子中,不敢挪动一步。四周的屋子啦,矮墙啦,大树啦,在朦胧的月光下静静地伫着,隐隐地只能看出一个个轮廓。这个朦胧的世界给人一种很令人不安的感觉。似乎就在这朦胧的什物后面,没准什么时候就会钻出一个红脸蓝眼的鬼呀怪呀的东西来,要么对你怪怪地叫几声,要么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咬你的手。不管怎么说,这种让你挥之不去的东西在你心里作怪着,让你惊惧得要么一动不动,要么一跑起来就不要再停下。

我不敢看了,但又不敢闭眼;不敢四下里乱瞧,但又忍不住地四下里乱瞧。心儿像敲打的小鼓一样“通通”地响个不停,潜意识里有一种很是委屈的情愫,却又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响声抗争。我的眼泪流下来了,却只是无声地抽泣。我无助到了极点,那颗心忽而空旷而辽远起来,就好像自己就要消失了,轻烟一般不知该飘落何处。

我不知道这个晚上该怎样度过,脑海里忽然想到几里之外的家,想到此刻不知所措的妈妈。啊,妈妈!您该是怎样地心焦着自己的孩子啊(我之所以没有想到爸爸,是因为他当时正在千里之外的地质队搞铁矿勘测)。

我的手里还捏着几粒葵花子,但我不敢再嗑了。我不敢听到任何的声音,包括嗑葵花子的声音,这会儿,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会把我吓得心神不宁。

忽然,从一截断墙后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吓得不轻,身不由己得发出一声惊叫。

“谁?怎么还不回家?”

“我……我是……蛋儿,我……我不敢回家。我的伙伴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回不了家。”我委屈地大哭起来。

“蛋儿?嘿,我是你二猴叔。”

“二猴叔?你真是二猴叔?”我的心当下像夜空的月亮一样明朗起来,呜咽着说,“你咋也在这里?”

“看电影嘛。”月光下,我看着二猴叔一边系腰带一边向我走来,“黑豆吃多了,又喝了点凉水,这肚子……嘿嘿,吃着豆子喝着水,屁股后边跟着鬼。”

我像一头受伤的小鹿,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拽着他的衣服,生怕他跑了,颤颤地说:“二猴叔,咱们回家。”

二猴叔摸着我的头发说:“走!回家!”

那一刻,我觉得二猴叔是那样的伟大,尽管他在村里是个羊倌,而且还有一点傻气。

是的,大人们都说二猴叔是个傻子,但我们小孩子都喜欢他,因为他经常告诉我们哪儿有雀儿窝,哪儿有奶子瓜,哪里又生出一窝小狐子……我们还经常跟他一块儿围羊,帮他抱羊羔儿。他给我们带来了不尽的快乐,所以他的身上的那股令人恶心的羊膻味,对我们来说,却别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我心中无比踏实地跟着二猴叔走上了回家的路,在我心中,二猴叔是世界上的大英雄,他连大家公认的最厉害的大羯羊都收拾得服服贴贴。

月光似乎更明了,照得天上的星星都害羞了,悄悄地隐起了光芒。乡间的小路隐没在庄稼的暗影里,斗折蛇行,忽明忽灭。一棵棵庄稼静默着,沉思着。田野里的空气清新甜蜜,使得一切生命都沉醉了。小夜虫发出了缠绵的叫声,高低起伏,悦耳动听,使得夜更加宁静起来。

二猴叔魁梧的身子在月光下就像一截黑塔,走起路来“腾腾”作响。

一颗明刷刷的流星从月亮边上划过,二猴叔说:“不知道明儿谁又要当贼了。”

我奇怪地问:“啥当贼了?”

“有些人懒么,洗了衣裳忘了收回去,搭在晾衣绳上,晚上有贼星(流星)落下来,掉到谁衣裳上,谁就会变成贼了。”

“噢。那田明妈的衣裳是不是落过贼星?要不,她为啥老是偷人们的玉米棒子?”

“这个蛋儿,咋说话哩,田明妈是我表婶儿哩。”

“嘿嘿。”我不好意思起来,小手儿不由地伸进口袋里,摸出几粒葵花子儿递给二猴叔说,“给你瓜子,可好吃呢。”

起了一小点风,庄稼叶子都活动起来,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是白白家的玉米地。”二猴叔说,“地西头靠埂边第十棵玉米苗下面有一窝牛叫姑呢。”

我正惊讶二猴叔的记性,一抬头,发现村子已渐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尽管很模糊,但在我的心里却是清晰的。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自己的家门了。

妈妈果然在村口焦急地等着我,看见我了,跑过来一把把我拉过去,搂在怀里,嗔怪道:“再不看电影了,你吓死妈妈了。”

二猴叔没说什么,只是傻傻地朝妈妈笑了笑就走过去了。

我从妈妈的怀里挣脱出来,从口袋里摸出所剩无几的几粒葵花子儿放到她手里,说:“妈,你吃,好香的葵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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