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的六号岗亭还在不在啊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515更新:2023-03-23 17:07:45

就像很多童话故事的开头一样: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这些在遥远的乡下的穷孩子,都听说过宝应县城的最北边,有座六号岗亭。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会因为这座谁也没见过的,只是偶尔出现在大人们嘴上的六号岗亭,争论不休。

为什么不是一号,或者二号,而是叫六号?它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是不是跟许多反特电影里演的那样,它看上去是个普通的岗亭,实际上是地下党革命同志专门用来交换情报的!

原来是个情报站啊!那肯定得有站长了?会有漂亮的女交通员跟女发报员吗?

大人们包括我们的那些也是很少进城的老师们,对我们的各种好奇和疑问一概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扬扬手撵我们一边凉快去。

说白了其实他们也不是很了解吧,大人们总是这样,缺乏讲实话的勇气,还擅长掩饰和敷衍。

他们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我们这些小屁孩,傻傻分不清宝应县城里的毛家大楼跟六号岗亭分别是做什么用的。

后来买到一本装帧花哨艳俗的苏童的小说《城北地带》,在我的想象里,差不多也就是那个六号岗亭一带的场景和生活了吧。

小镇上怎么可能会有衣着那么暴露甚至故意露出肚脐眼在白天的大街上招摇的小姑娘呢?

在我们的无边的臆想中,一定有一些花枝招展涂抹着口红踩着细高后跟扭着柔嫩的水蛇腰的漂亮女孩,早早晚晚的出没游走在六号岗亭一带。

这是个特别奇怪的印象,就像后来看到贾樟柯和娄烨的几部电影,那种现实与欲望的纠缠,是偏执的,也是混乱而清晰的,总是让我联想起从前在乡下时对六号岗亭的猜想。

那时候我们差不多已经了解到,六号岗亭就在宝应县城的最北边,在城市的一条主干道的最尽头,算是连接了城郊,横穿绕城的马路,斜对过就是了,越过它再一路向北,会看见气象台,纺织厂,车辆厂,岗亭似乎是城北最热闹的中心,银行,加油站,企业,检察院,大小的商店和摊点,以及团一转的很多老旧低矮的老屋,紧张逼仄潮湿的院落,以它为中心不断地扩散漫延出去。

每天每夜都有数不清的人和车辆,在那些建筑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我曾经想到过一个有点蹩脚的比喻:

六号岗亭就是一个巨大的房子一样的陀螺,它一刻不停的旋转了,甩出一个又一个白天和黑夜。

那时候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了,六号岗亭不过就是一个简陋的交通亭,一年四季阴晴雨雪,总会有一两位穿着制服或者便服的警察在亭子里或是在亭子附近转悠。很多时候,他会感到很无聊,偶尔也会觉得很紧张。

他们要维持这一带的交通秩序,或者处置一些突发事件,比如有人斗嘴了打架了,甚至有人在莫名其妙的冲突中头破血流了。

我的记忆中,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在大众浴室里经常会听到澡客们兴致勃勃的谈论,最近的一次群殴事件场面吓人,后果严重,十有八九是发生在六号岗亭附近。

好像有一年的冬天,春节里我临时被哥们拖去一个饭局,在座的互相介绍时,有一位竟然就是在六号岗亭上班的警察同志。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很郑重的看了他几眼。

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失落之感:

没什么特别之处啊,顶多也就是跟我差不多的模样吧。

这跟我长期以来想象中的英气飒爽或者神秘莫测,真的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我很快就忘记了那个人的模样,但是六号岗亭依然很顽强地浮现在我的意识中,怎么撵也撵不走。

我进城之后很快就感觉到,六号岗亭也在很多城里人的头脑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也许它是那些年里挂在无数宝应人嘴上的一个热词,出现的频率很高,出现的场合也多。

它几乎就是跟钟楼、宝胜、叶挺路、城郊桥、人民商场、大众电影院、百货公司、五交化、文化宫、花城路、糖烟酒、震丰园、老酒厂、工农路、会招、干招、健康浴室、亚细亚商城、宝淮剧场、大会堂、窑河菜场、大成商场之类的名字一起,代表着那个时代的宝应了。

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去六号岗亭就意味着到城北一带了,你要是问具体什么什么单位,对方笃定会这么跟你说:

你从六号岗亭向西,然后再如何如何。

很诡异的是,在县城生活快30年了,我居然没有一次仔细的打量过那座小小的六号岗亭,更没有专程在哪一天跑去看看。

以至于现在的此刻,我写到这里时,我仍然没有办法勾勒出一座真实的六号岗亭的样子。

我甚至不敢确定,时至今日,那座六号岗亭是不是还在那儿?

2019年4月7日星期日

从昨晚到今天,很多朋友跟我聊起六号岗亭,就像谈论彼此很熟悉的一位老朋友。

遗憾的是六号岗亭,真的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说起来它曾经是一个地标性的建筑,可是深究起来很多人居然跟我一样,不能详尽的描述出它的种种。

我们已经不敢确定,它到底是流动的简易小屋,还是扎根固定在哪个地方?是圆形房顶还是三角如盖?

当然这些已不再重要,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一座小小的,属于自己的六号岗亭。

我年轻时候有过一位朋友,是个很干脆率直的姑娘,在我们一帮朋友的眼里她就像大姐大。那一年夏天,她做东凑了一个饭局,主题是帮我们中的一个哥们,跟他单位的头儿打招呼,我们哥几个也被喊过去作陪,满满当当挤了一大桌子的人。

那个小官僚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屑不悦的神情,大姐大当然也是心里有数的,她使出浑身解数热情招呼盛情待客,自然免不了痛快的喝酒,动不动就先干为敬了。

结果她当场就喝多了,那个小官僚闷头坐在上席,爱理不理自顾不停的吃菜玩手机。

谁也没想到,大姐大忽然就端着满满一杯酒冲到他跟前,二话不说扒开他衣领,华丽丽的直灌下去。

我们傻了,慌忙过去拉开她,一边连声赔不是。

大姐大嘻嘻哈哈的跟我们拉扯了,正气凛然的囔囔:你什么货色撒!这么瞧不起人!欺负谁撒!

接下来特别尴尬的事毫无防备的发生了:她弯腰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马上直起身子,清清喉咙,高声说道,我告诉你讲,要论姐佩服的,还是我大兄弟——她转身看向我,报出了我的名字,又转过潮红的脸对着那位小官僚说:你特么算是什么东西撒!姑奶奶不伺候啦!

小官僚挣脱我们的拦阻,恼羞成怒的拂袖而去。

除了那位哥们一脸苦相的哭丧着脸,其他人都开心的大笑起来,打趣她是不是借酒表白呐。我也闹了个大红脸,直说大姐你真的喝多了。

这么一来大家一致起哄,安排由我跟另一位姑娘送她回去。

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家就在六号岗亭后面。

我们摸黑七拐八弯的找到了她的家,她似乎更来劲了,闹腾了很久才终于安静下来,哼唧着安心的睡去,我们关照了她的家人后,也各自散了。

天亮时我的手机嘟嘟叫了一声,我翻看了一眼,是她发过来的短信:大兄弟,我失态了,不要笑话我啊。我真的没喝醉。呵呵。

我回复一句:没事的。

她没有再回复我。

后来我们那一帮朋友渐渐的很少再聚了,跟大姐大也不怎么见面联络了。

好像又隔了几年吧,有一回我被朋友喊去中港桥头的一家小饭馆吃饭,中间有个人忽然就提到这位大姐大,语带讥诮。

我感到很不爽,没忍住,就正色警告他:请你不要这么说她。

他很奇怪了反问我:关你什么事撒?我很认真的告诉他:她是我好朋友。

那个人居然幸灾乐祸的笑了,顺手拿过桌上的大半瓶酒,往自己面前一顿,说:不会吧?真是你朋友?你要是有本事把她叫来,我就一口气干掉这半瓶!

我瞬间被激怒了,可看看时间已经快1点钟了,而且我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在宝应,我存的她的手机号,她是不是还在用。

一桌子的人都变得兴奋起来,有人干脆欢天喜地的把那大半瓶五琼浆,倒满在一字排开的小酒杯里,齐刷刷的盯住我看。

年轻真是冲动啊,我也是咽不下一口气,掏出手机打给了她。

我说好久不见啊,你在宝应吗?我在中港大桥这边的,没车回去了,方便的话请你过来接我下。

听得出来她蛮高兴的,也很奇怪怎么突然想到她了。她很爽气的说,好啊,姐马上过来接你!那边车难打我晓得呢。

大约20分钟后,她真的推开了我们那个包间的门。

包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那个家伙埋头开始一杯一杯的喝那么一大片酒。

我站起身,跟喊我来的朋友打了招呼,跟着笑吟吟的她出来了。

因为很久没见了,一路上我只是安静的听她聊她的近况。

她说长大了真的越来越不好玩了,好朋友们怎么都不大来往了,也是,各有各的事吧。不过想想那几年我们多有意思啊!咦,大兄弟,你怎么不讲话的?

我支支吾吾了,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跟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会突然请她赶过来接我的?

我记得那天要下车时,我想起来了,就问她,你们还住在六号岗亭吧?

她说早搬啦!那个地方实在太破旧了,没办法插脚。对了,现在的乐意楼名气大呢,哪天姐带你们去转转!

这一次以后,我们还是没怎么联系,说起来已经很多年没再见到她了。我和她,就像我跟过去很多的老朋友一样,像一条一条的溪流,朝着不同的大河里流淌,遥远的就像今生都不会在重逢。这叫人无奈,又让人感伤。

我隐约听说了,她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也吃过不少苦头,但还是个特别热情认真,充满侠气的女人。

这么多年了,我也还是吃不准,究竟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只是每每想起这件往事,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六号岗亭不复存在了,但是并不意味着人们都忘记了它。

如同生命里来过又远去的朋友,尽管不在眼前了,但是那一份惦念和祝福,始终都在,一直都在。

2019年4月8日星期一

本文系千叶树(ID:byqianyeshu)出品,宝应生活网经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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