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云 帅「黑痴丑呆的刘青云是唯一一个长得不帅却让我们神魂颠倒的大叔」

从第一次提名金像奖影帝起，在之后的14年里，他又7度被提名影帝，但一次次在现场举起奖杯的是黄秋生、梁朝伟、刘德华、周星驰和梁家辉。他甚至还颇有心得地总结了一番有关提名者的礼仪：“开奖前不要有任何表情。开奖之后如果叫到的不是你名字，你就马上鼓掌，微笑。”他就这样在台下矜持了7次，也鼓掌了7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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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复读那年，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

有一天中午，我妈来给我送饭，她几次欲言又止。走之前，她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写字桌上的相框说：“为什么要在桌子上摆一个这么丑的男人？”

我望向相框里那张肤色黝黑、毛发旺盛的面孔，感到自己的审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关门离开前，我妈又加了一句：“难看死了，快换了吧。”

我当然没有换。而且从那时起，这个在演艺圈丑出自我风格的怪人就一直被我珍藏。这么多年过去，又黑又丑又痴又呆的他，依旧是唯一一个长得不帅，却让许多人神魂颠倒多年的中老年男子。

全香港最黑最奇怪的人

好了，他就是刘青云。就在前天，他刚刚过了53岁生日。

对于基数庞大的港片影迷来说，刘青云与港片的黄金时代和小众实验紧密相连。他曾是不文一名的kelefei（粤语，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和龙套王，也曾经是多年被提名却总与奖项无缘的无冕之王。他的演员生涯曲折并充满戏剧感，但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香港梦”可以概括的故事。

放掉那些庞大的意义，对于我个人来说，刘青云有着特别细小的意义——他意味着我不再是一个颜狗，而成为一个开始懂得更复杂和更含混的男性魅力的人。

但即使到了今天，依旧会有人和我妈当年一样被他奇崛的长相吓到。是啊，这是一张几乎无法复制的脸：他有着东方人从未有过的黑，还长着异常浓密的眉毛和肥厚的双唇，加上深邃到无以复加的法令纹，以及一双经常在发呆状的牛眼。

如此，真的不得不佩服上世纪八十年代香港艺员培训班宽容和多元的选拔标准。这样的长相放到大陆，不管是在同时期的1980年代还是当下，不管是走中戏、北电的艺考之路，还是走民间艺人公司的选秀之路，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在1982年的香港，17岁的少年刘青云却真的从中环的一个小邮差，通过选拔成了TVB的预备男演员。

刘青云年轻时与蓝洁瑛

1983年，刘青云和吴君如、曾华倩、刘嘉玲、吴启华、陶大宇等人一同成为香港无线艺员训练班第12期学员，外号“黑面神”。高他们一届的师兄则是梁朝伟、周星驰等人。

回看当年的入学档案照片，刘青云依旧是其中长得最奇怪的一个。在各种传统华人美男子的包围里，从上训练班到入行，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可以这么黑？”据说一拍夜戏，剧组灯光师就焦虑到不知该如何打光。

戏剧痴汉

艺员培训班毕业后，就像《喜剧之王》里尹天仇较真地琢磨每种死法的不同一样，刘青云演员生涯的开始也是一个较真的“死跑龙套的”。因为用心，他每天都有工开，尽管有时一句话也没有。很多年后，影迷们扒出他拿着红缨枪在《鹿鼎记》里扮侍卫的样子。

刘青云在《鹿鼎记》里饰演侍卫差

他第一个被人注意的角色是在《新扎师兄》里，但这样的剧，红的只能是像梁朝伟、曾华倩、刘嘉玲这样的靓仔靓女。既然没有伟仔、华仔这样的老天赏饭脸，他只能努力去做一个勤奋的新人。一次在和周润发合作后，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会演戏，于是空余时间就去图书馆看各种关于戏剧表演的书。

这期间令他最难忘的一次经历，是在刘嘉玲主演的一部电影里演一个小角色。因为戏份太少，剧组准备的水杯都没有他的名字，只有主演才有。但因为表现出色，他原本3天的戏越加越多，最后导演干脆重拍，把刘青云作为主要角色加了进去。他的助理因此十分激动：“你终于出人头地了！你的杯子都有名字了！”

在无线演各种边边角角龙套的第8年，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第一个有辨识度和分量的角色：《大时代》里的方展博。那是1992年，他第一次过了戏瘾。编剧韦家辉和好友吴镇宇从这时起就发现，刘青云是一个“戏剧痴汉”。

剧中有一场戏，方展博在受挫后要去天桥下露宿，但刘青云觉得在现实中不太可能，于是好几次打电话跟同是戏痴的吴镇宇讨论剧情。最终，两人还真的一起去公园里实践了一番。

也是在这部经典电视剧里，人们第一次发现在刘青云那张又黑又怪的脸背后，竟然藏着一个已经展露出具有戏剧张力和潜力的演员。

那时的他正在酝酿一个变化，打算从电视走进大银幕。有一天，在台里正拍着戏，他突然对同是怪咖且懂他频率的吴镇宇告别：“我要走了。我去拍电影了。”吴镇宇回他：“拍电影？你跟谁熟啊？要签约哪家经纪公司？”

他摇摇头：“一个也不熟，没有经纪公司签我。候鸟到了秋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飞，我就是这个感觉。”

于是候鸟离开了TVB，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在台湾认识了当时还是演员但已经打算做导演的尔冬升，两人很谈得来。闷骚的尔导想要拍一部同样闷骚的文艺片，刘青云怀着无限期待向他示意：如果有一天真的拍这部戏，可不可以找我演？这就是后来的《新不了情》。

刘青云凭借《我要成名》获得第26届金像奖影帝

1994年，《新不了情》在第1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获得了包括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电影、最佳编剧在内的6个奖项，但唯独获得影帝提名的刘青云没有如愿拿奖。

漫长的陪跑

从1994年第一次提名金像奖影帝起，在之后的14年里，他又7度被提名影帝，但一次次在现场举起影帝奖杯的是黄秋生、梁朝伟、刘德华、周星驰和梁家辉。

那些年，媒体已经习惯于在每次典礼前后给刘青云奉上类似“陪跑X年”、“流水的影帝，铁打的青云”这样的标题。

刘青云自己也习惯了被开奖之前的摄像机捕捉进提名者的小框里，他甚至还颇有心得地总结了一番有关提名者的礼仪：“开奖前不要有任何表情。开奖之后如果叫到的不是你名字，你就马上鼓掌，微笑。”

他就这样在台下矜持了7次，也鼓掌了7次。

但在这7次提名覆盖的14年里，刘青云并没有媒体写的那么悲情和绝望。他已经从一个长相奇怪的新人，成长为香港电影丛林生态中不可取代的一位演技派。

在港片爱好者中，一个经久不衰的问答题，从BBS时代到天涯到知乎都一直存在，那就是：周润发，梁朝伟，梁家辉，刘青云，黄秋生，任达华，吴镇宇，周星驰，这些人的演技如何排列？

放眼望去，刘青云不是这些人中最令人击节称叹的，也不是锋芒最盛的，似乎也不是其中路数最野的。但类似的评选中，他一定是那个谁都没有异议的。就像有影迷所说的，刘青云的片，再烂，也想看一下。因为“他能托住一部电影的下限”。

都说“周润发是大气，梁朝伟是灵气，黄秋生是妖气，吴镇宇是邪气”，那么，刘青云是什么呢？

可能是一种“呆气”吧。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秒钟浮现我眼前的，是他在《阿呆拜寿》里演的富少和呆瓜。那是我第一次看一个成年男演员演一个傻子却演得不恶心、不猥琐、不脏和不假。

那种感觉是什么呢？大概是，只有内心真的住了一个孩童和不合时宜的呆瓜的人，才能够演出一个不让人感到尴尬和不舒服的呆瓜。

我要成名

时间到了2007年。距离他第一次提名金像奖已经过去14年。因为首次提名便是最佳男主角，他已经没有机会去拿最佳新人奖。

这一次，他再次坐到了前排的提名人区。当颁奖嘉宾周迅念出“《我要成名》 刘青云”时，整个颁奖现场沸腾了。

直播镜头里的刘青云愣了两秒，显得异常冷静。据他后来回忆，当时不敢相信的他，转头去看太太郭蔼明的反应，才知道“是真的”。

他站起来，听到现场的掌声非常大，很多人在大声叫他的名字。第一个拥抱他的，正是14年前拿走影帝的黄秋生。

让他惊讶的掌声，一半来自同行对于他14年提名8次，终于获得冠冕的激动，另一半则可能来自《我要成名》与刘青云真实人生的奇特对照。

《我要成名》剧照

就像他上台后发布的获奖感言：“我相信大会会给多我一点时间，因为大家都知道，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而让他获得影帝奖杯的《我要成名》，讲述的正是一个痴迷戏剧却始终时运不济的四线演员的故事。戏中主角潘家辉和刘青云一样，“长得不够帅，注定要吃亏”。但他认为自己对得起“演员”二字，通过戏中人之口，刘青云多少抒发了心中块垒：“我有哪个角色哪部戏，没有用功努力、拼命做啊？”

戏中，他扮演的潘家辉曾在落魄时着一件花衬衫，手拿一只空酒瓶，站在大楼背后的台阶上，排演自己有一天如果获奖时的感言。没有人知道刘青云是否这样干过。

在电影最后，潘家辉重新奋起，再次被提名金像奖。那是《我要成名》的最后一个镜头，他穿戴整齐地坐在典礼现场，通过剧中其他人之口，再次说出了那句安慰了刘青云十几年的话：“排队也该轮到你了”。

名单尚未念出，电影就结束了。而在现实中，终于轮到了刘青云。

剧中，许鞍华扮演的导演问了潘家辉一个问题：为什么喜欢演戏？

潘家辉答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演戏，可能天生吧。我不喜欢求人，从小就不喜欢，也不喜欢人家同情。演戏对我来说是我所有的一切，我的自尊，我的成就，我唯一比别人强的地方……我很恨那些老是说自己是演员,然后就胡演乱演拍完就走的人。我不行。不管我演得好，还是不好，我都不会跟他们一样。”

事隔3年后，在参加湖南台节目重看这一幕时，刘青云哭了。他回忆“那一场戏的台词，是坐车去片场时想的”。拍的时候，他跟导演说，“我不用剧本那一段，你就拍吧，说出来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潘家辉，“我也不知道他是他，还是他是我。到现在来看，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开飞船的市民刘先生

他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们大抵能从他身边人来进行推断。

2015年，刘青云凭《窃听风云3》再次获得金像影帝，这也是他第16次提名最佳男主角。在金像奖35年历史上，绝无仅有。有人说，他的提名史，就是半部香港电影史。

二度获奖的刘青云轻松不少，在台上，他对多年伴侣郭蔼明表达了谢意：“每当我开着太空船，飞到宇宙不知道哪里的时候，你总是有办法令我安全返回地球。”

这段堪比许志安“厨房宣言”的“飞船宣言”，向外界展示了刘青云私人生活的生动一角。

这大概是一个爱发呆爱神游爱做白日梦的成年人，而同样有型的太太则是他的定海神针。据多年的影迷透露，他痴迷于搜集飞机模型。在访谈里，他曾说平日最爱看的是《哆啦A梦》，他也是香港演艺圈给动画片配音最多次数的人。太太郭蔼明说，如果刘青云在家，会一动不动地发呆静坐，且一坐就是一整天，“像要杀人一样”。他曾经想要退休做农夫，但香港毕竟是大都会，他又只得回来演戏。总之，如果若你喜欢怪人，那他很美。

刘青云曾为加菲猫动画片配音

怪人自己的公司叫做“小飞船制作有限公司”。怪人的周围也集聚了香港演艺圈大部分外星来的怪人：黄秋生、吴镇宇、黄子华、张家辉。

黄秋生曾经打比方说，“刘青云是郭靖，大智若愚”，“吴镇宇是黄药师，纯粹的邪派高手”，自己则是“丘处机，能邪亦能正”。但相比黄秋生的变态和吴镇宇的癫狂，刘青云表现出来可能只是痴气和呆气。

向来识人的黄秋生却说，刘青云其实是他们几个好友中的“老大”，“他是很gentleman的人，不太讲话，但其实有很大的智慧。他看起来闷闷的，其实心里的火比我还大”。

吴镇宇则称“两个人的关系好得像男女朋友”。甚至刘会去他楼下等他回来,“有时候天黑了，他长得又黑，我都看不见他”。

就连黄子华也承认，是他主动去勾搭的刘青云，“其实我很少主动去认识一个朋友，但不论男女，有趣是很难得的，他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刘青云的有趣，是观察他多年的人都会得出的结论。近来关于这位开飞船的影帝最有名的段子，便是“买菜市民刘先生”。

尽管内心和表情都有些微纠结和崩溃，但刘青云依然很配合地作答，网友称他“将市民刘先生演得淋漓尽致”。实际上，这绝对不是演。他自己都曾说过：“我经常出现在菜市场啊，茶餐厅啊，超市啊。如果你在我家附近看到我，可不要被吓倒！”

太空和菜市场，大概是他在片场之外最爱遨游的地方。而在片场的刘青云，出名的话少，尤其跟演对手戏的女演员。他曾解释话少的原因是“本来就不太说话”，“我来拍戏，不是来上网交友”。但被问到太太是否觉得他寡言？他又说“太太反而投诉他啰嗦”。

“我也不会有太多想法。演戏就好了嘛，有什么感情演出来不就行了？然后演完了就回家。”“我是收工后就回家、最快离开现场的人。”

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应酬，以至于尔冬升觉得“跟他认识很久了，还是觉得他本质是不太适合干这个行业的。要喝点酒，他的真面目才会露出来”。

他似乎一开始就不要做一个永远沉溺在戏假情真中的体验派。片场和菜场，戏剧和人生，他分得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他小心翼翼地守卫和区隔开不同的世界和不同的面目，但又正是他又热爱又提防的戏剧，给了他最大的安全感。在接受采访时，他曾经解释这种安全感是很奇怪的。

“拍《新不了情》时，最后靓靓(袁咏仪)饰演的那个角色死了，我很伤心，痛苦得不行，结果再一抬眼，却看见靓靓在那儿吃东西、补妆、聊天、讲电话，不时开心大笑，我立刻感觉很崩溃。”

“电影毕竟是假的，因为有剧本，我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也知道该怎么应对，还有时间去琢磨，但现实中如果一个人走了，就是永远、永远地走了。所以我觉得只有在戏里，才会让我有安全感。”

—“如果给你个机会回到过去，你想回到哪一天？”

—“希望能回到我念训练班的时候。一次，我们电视台办台庆，电视台的阿哥阿姐还有那些大明星都出现了，我们则站在最后面拿着那个气球。到第二天上课时，我们就装明星，现在我是谁谁谁，你是谁谁谁，还跳舞。那天所有同学都在笑。”

那大概是35年前的场景了。那时的刘青云，18岁，长手长脚，怪异得像外星球来的人。

在53岁的开始，就用他的基友吴镇宇在真人秀节目结尾，曾寄语儿子费曼的一番话，来送给爱开飞船的影帝刘先生吧：

“请你保持活在自己的星球和世界，因为地球太危险了，有时间就去‘别的星球’看看贝儿，跟羊羊羊吃个午饭，他们也不是地球人，认识多一点‘外星人’。希望你是来帮助地球的人，要保持自己别被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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