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隐娘的历史原型「从唐传奇到电影聂隐娘的当代审美哲思」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914更新:2023-04-09 22:25:10

唐传奇《聂隐娘》是一个非主流的作品,因为这个故事似乎超越了儿女情长。当然这个故事也具有唐传奇一贯的审美和叙事张力,比如“杀子绝爱”。而侯孝贤的《刺客聂隐娘》却用电影的手法,把唐传奇做出的牺牲反复咂摸、品味。侯孝贤试图用当代人文意识赋予聂隐娘以现代戏,以一种内心的挣扎和反抗,去追求现代哲思意义上的平凡和寻常。这种对唐传奇的现代化解读或者说肢解反抗,究竟是丰富了这部传奇,还是虚无了这部传奇呢?

《聂隐娘》在唐传奇独树一帜,因为比之一般的由情爱而人性思考的套路,这部作品的哲理性思考更为自觉而深入。这一点侯孝贤在影视化改编的过程中有所体悟,而具体的艺术化过程,且褒贬不一。其中有一点,是观众认同者不多。而观众的所谓认同与票房支持,与传统文化和民族化电影美学的努力之间,是否存在一道鸿沟,亦是值得讨论的重要问题。

中国台湾侯孝贤根据唐传奇拍摄的电影 《刺客聂隐娘》,是继 《风柜来的人》(1984)、《恋恋风尘》(1986)、 《悲情城市》(1989) 的有一部具有探索性的电影。这部电影,据相关资料显示,侯孝贤筹备了七年之久。关键词“盛唐”、“女侠”、“复仇”,事实上符合当下电影的票房原则。女性刺客,女侠从来都具有很强的吸引力。侯孝贤注意到这个题材,事实上艺术和文化感觉是比较敏锐的。让我们走进唐传奇和电影两个文本,对聂隐娘这段传奇,做一次文化哲思意义上的巡礼。

一、文本的隐喻和投射

关于两个文本,第一个要谈的,是隐喻问题。侯孝贤在改编过程中,刻意把时代背景设定在藩镇割据的历史时期,电影的主线也是紧密围绕皇权与藩镇关系。从这个关系出发,聂隐娘的刺杀,具有鲜明的 “政治性”隐喻思想。

而反观唐传奇,《聂隐娘》的主要矛盾,是个人与家庭秩序,及社会秩序之间的对抗。聂隐娘自幼被掠走,父母对于隐娘的失而复得 “亦惊亦喜”。整个故事,并没有涉及唐王朝藩镇割据的格局和政治秩序。

“聂隐娘者,唐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她的宿命,是刺杀一位有罪的贪官。其行动的性质,乃是为民除害,并未上升到政治层面。 “魏帅稍知其异,遂以金帛署为左右吏。如此又数年。至元和间,魏帅与陈许节度使刘昌裔不协,使隐娘贼其首,隐娘辞帅之许。”聂隐娘的原则是,坚持自己的判断,拒绝成为棋子和杀人机器。而这种自我判断,主要是基于对个体的考量:投奔刘昌裔,击退魏帅的两次行刺,并非是出自政治考量。而是相对单纯,认定刘比魏在德行、品质方面更值得信赖。通俗点说,叫良禽择木、良将择主。而当刘昌裔入朝觐见, “隐娘不愿从焉”, “自此寻山水访至人,但乞一虚给与其夫”。

唐传奇中的聂隐娘,最闪光处在于她对自我的坚持,在于她的主体性觉醒。她自主择夫;舍弃父亲的旧主,最后隐退,四海为家。而颇令人动容的是,她在四海为家之前,不忘为丈夫做好安排。从叙事角度看,唐传奇《聂隐娘》以人为主线,很干净,不枝不蔓,是为后世李渔所言:立主脑、减头绪。

电影 《刺客聂隐娘》,可以引入藩王割据的背景,可以营造明争暗斗的氛围。聂隐娘受师傅嘉信公主之命,行刺反抗朝廷的节度使田季安,这叫 “杀一独夫而救万民”,为聂隐娘的刺杀行为注入了新的要素。然而,她的刺杀注定变得暧昧而充满变数。因为具有政治诉求的是作为朝廷公主的师父,而非聂隐娘。

聂隐娘作为一个个体,本无如她的师父那样的完整的政治逻辑。聂隐娘的逻辑是人生逻辑,或者说更深层是为人生的生命哲思。聂隐娘内心考虑的内容,更合理的,应该是自己喜怒哀乐,甚至是儿女情长。换言之,从生命哲理的秩序而言,聂隐娘是自由的。唐传奇就是这样处理的:聂隐娘“教已成矣”,具备了成为刺客的条件。但并没赋予她任何明确的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聂隐娘的刺客身份并未构成——她最多是一位具有刺客能力的女子。而传奇的动人处,在于赋予了隐娘自由意志,她可以自由游走刺客与非刺客,此方刺客与彼方刺客之间。刺客这个身份,一旦被赋予自由,就具有相当的色彩和魅力。

然而聂隐娘的自由意志在电影中不复存在,她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刺杀魏博节度使。一切都必须位于这个设定之下。一个意志不自由的女侠,是天然有缺陷的。因此,无论电影镜头如何以高超的武功、飒爽的英姿来刻画聂隐娘,这个形象始终并不具备直慑人心的气魄。

同样被打折扣的,是她的“侠”的内涵。侠源于士,士源于君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与不为之间,遵崇更高的道。道以天地,以自由为基础底色,此外才是具体的济世、修身,等等。唐传奇没有说明那个道,但主人公以自由选择,彰显了那个道。而电影则拘泥于白天尊崇孝道的女儿之神;晚上尊崇有为的而无不为的一般所谓政治使命。这种限度,让聂隐娘囿于一般意义上的身份认同与人性主体的矛盾:刺客和普通女儿家的矛盾。这是对聂隐娘的虚空和矮化。因此无论电影镜头如何符合所谓视觉美学特征,这部作品,是缺乏深刻哲思和艺术灵魂的。

二、“侠”与 “刺客”

唐传奇中,聂隐娘由“侠”而“隐”,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逻辑。中国人对人的哲理意义要求颇高,圣人是至高标准。圣人之下,为君子、为士大夫。君子、士大夫尊崇内圣外王之道,而入于朝堂为士大夫,居于乡野为隐士,沦落江湖为侠。顺带一提,这个传统在明清易代之后,逐渐断裂。有清一朝,文化的最大损失是阻断了士子做圣人的希望。曾国藩是半个圣人,因为他终于只能忠君,而未能忠天下,所以绝不能入圣。中国文化上最后一个在哲思高度被誉为圣人的,是明代的王阳明。王阳明的思想对日本明治维新据言,提供了重要的推动价值,待考。

《刺客聂姨娘》在题目上标举刺客二字,这或许是为了商业噱头,但实在是巨大的限制,是电影高度的紧箍咒。而更令人遗憾的是,电影创作者似乎在艰难游走于侠与刺客之间,暧昧不清,缺乏自觉。

“侠”与 “刺客”有着显著的区别。“侠” 的最初意义包括“养游侠私剑之属” ,“国平养儒侠,难至用介士”。但这一身份的发展,渐渐摒除了私,而进入自主和正义和自由层面。司马迁的 《史记·游侠列传》中, “侠”乃 “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轨于正义”。“侠从人从夹,为可以夹持人也。如千万人在危急之中,得此一人即安,失此一人即危。人人可以凭籍之,方谓之侠。今人不识侠,转以击剑报仇为侠,则可笑甚矣。”

侠与圣的差距在于,侠虽有自由之意志,但高度上达不到圣,无法认识或全面认识更大的道。唐传奇《聂隐娘》的局限性,概由于此。然而正因为局限,才真实,才动人。侠 “施恩以仁”;刺客一般为恩人或者宗主的利益。换言之,违背了仁,即便是宗主,也可以不从。传奇中,聂隐娘正是如此。只是侠之对仁的理解,有自我痕迹和局限性。但这并不妨碍,侠在接近圣人之仁。这也是中国的士子、侠要在生命哲思上高于西方骑士和倭国武士的重要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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