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回忆录四十八回「妈妈的回忆录四十八」

一九九四年的九月初七是个好日子，这一天是我老姑姑庆80寿诞日，老姑姑是我妈的亲姑姑，同情我妈的遭遇，是老姑姑出主意，让二姨把我领在乌达，我在这儿成的家。老姑父长得一表人才，我有四个小姨，三个舅舅都是郎才女貌，一家人都很善良，因为舅舅好人才，找的媳妇也都漂亮，下来的儿女又是好人才，个个生的漂亮。

老姑姑和老姑父一辈子相敬如宾，两个人感情非常好，老姑父去世了，剩下她一个人，老姑姑愿意在谁家就在谁家，我挺羡慕，家里的姊妹们相处的也好，不闹矛盾。老姑姑身体好的时候，就来乌达四个闺女家，这家住几天那家住几天，一住就是半年多，现在身体不好走不动路了，三个舅舅都在临河，就把老姑姑搬在临河住。老姑姑80岁了，大家商议说给老姑姑庆80大寿，邀请我们这些亲朋好友，我妈妈的姊妹都去，我妈和老父亲一起去，他们是从三道桥去临河，我和四个姨姨从乌海一起回临河，给老姑姑庆寿。

这天老姑姑穿的真漂亮，老姑姑裹的小脚，不知道是谁给买的小脚皮鞋，真合适，穿的一身织锦缎衣服，雍容华贵，老姑姑那时候精神还挺好。个子高，身材直溜溜的，衣服穿的俏，一双小皮鞋，走起路来嘎登嘎登的，让人羡慕。老姑姑是我的恩人，一直关心着我，下来的姨姨舅舅也一直关怀着我，才有我的今天。要不是老姑姑出的主意，把我领在乌达，我就留落在农村了，在那个年代，我连自己也顾不了，更别说是顾兄弟姊妹了，感谢老姑姑对我的关爱，感谢舅舅姨姨对我的帮助。

寿宴在热闹的锣鼓声中开始，分批给老姑姑拜寿，第一批是儿女，第二波是侄儿、侄女、外甥，第三波就是孙子、外甥，我们这一帮人真红火，都跪下磕头，记忆最深刻的一幕是我的老父亲跪下给磕头，这些小姨子们，他按一把，你按一把，按的不让起来，老父亲已经69岁了，玩儿的开心的，乐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老父亲小姨子多，拽着老姐夫玩儿呀，乐呀，真好！现在还有这个照片儿。

这一天我记忆深刻。遗憾的是办完事回到家，没有一个月，老父亲说他不舒服，三兄弟就领上去临河查病，查出是肝癌晚期，家人都想不通，他跟好人一样样的，能吃能喝，养了100多只羊，每天去放羊，怎么能得了肝癌晚期呢？认为是大夫给弄错了，我妈不相信，三兄弟说：“我也想不相信，因为我领上去看，人家做的检查，结果就是这样，你不相信也不行。”从这以后，三兄弟就不让老父亲去放羊。把老父亲伺候起来，想吃啥吃点啥，就给我们这些姊妹们通话，老父亲得病了，谁有时间就回来陪陪老父亲吧。

那时候没有通讯工具，就是打电报，电报还总收不到，三兄弟岁数不太大，当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意思就是把兄弟姊妹招回来，咱们商议的，看有没有挽救的机会。我接住第二封电报，赶紧回去，兄弟给我说是肝炎，老父亲正吃的一盘香喷喷的猪肉烩酸菜，那么大的肉片夹起吃的挺香。我就有点儿奇怪，如果是肝炎，就不能吃这肥肉片子，吃上就会发恶心，他怎么吃的这香呀！我站在这里看着他吃，一口气吃了三片肉，最后我把兄弟拉在另一个家里，我疑惑地说：“三弟说老实话，父亲得的啥病，他不是肝炎。”最后三兄弟就哭着说：“姐姐我告诉你实话，父亲得的肝癌晚期。”“父亲平时身体挺好，人也挺开朗，他怎么得了肝癌晚期呢？”我不相信的问。兄弟哭的稀里哗啦，我把兄弟抱住，姐弟俩抱头痛哭，三弟哽咽地说：“姐姐有没有好的办法？”我说：”有，现在的医疗条件这么好，肯定能治好，你别哭，咱们想办法治。”肝癌晚期，到哪儿医生也不给治了，老父亲这个人，很坚强，能扛病，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健康人，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我们不相信他是个病人，回去了，他也是有说有笑，说这说那。

四兄弟到了该到成家的时候了，老父亲最亲四兄弟，如果他成不了家，老父亲闭不了眼，姊妹几个就商议着给老四成家，叫老四相亲，十一月十八四兄弟结婚成家了，这一天我没有回去，因为我儿子和媳妇儿订婚，所以没回去。有点儿顾不过来了，想着过完年，回去看老父亲。因为食堂不挣钱，年前刚娶了儿媳妇儿，手上没钱，我很想去看老父亲。过完年，正月初六，邻居过来说：“家来了两个客人，要打麻将，三缺一，你能不能和我们打场麻将？”我说：“我没钱。”他说：“走吧，三缺一，你没钱我给你拿上。”那时候人年轻，一说玩儿，有人给拿钱，就去玩儿了。来的两个人都是有钱人，煤老板打50块钱的锅，反正我身上就有借来的50块钱，一开场一人押50块钱，我就全部压上，他们打塌了锅我就赢了50块钱。这个煤老板不服气，我不相信就赢不了你。我开玩笑说，因为你有钱，输点也没有关系，结果打到五点钟，我一共赢了170块钱，就散伙了。回来我给儿子安顿：“给你60块钱，十块钱家里用，50块钱明天邻居出殡，你去搭礼，我要回老家去看你姥爷。”第二天一大早，我坐车就往老家跑。坐长途车到了杭后货运站，我心想着我回来一次也不容易，我得买他喜欢吃的东西，我就把他爱吃的葡萄干、红枣、柿饼子，全买上，正月初七这一天到家。老父亲的身体还是那样，挺精神，挺好，说话声音挺大，我说：“咱们家的新媳妇儿呢？我回来了，咋没有看见她？”我妈就哭了：“你四兄弟，把媳妇儿打了个乌眼儿青，人家回娘家了。”老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结了婚的人，把媳妇儿打跑了，他也走了，不知道走哪了？”我妈哭的挺伤心，说：“你四兄弟不省事，咱家都成这样啦，他还不省心，如果人家不回来。这不是媳妇儿白说了吗？”我安慰老妈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去给你把媳妇找回来，你放心照顾老父亲。”初八一早晨，我就坐车去了四兄弟媳妇的娘家，去看看什么情况。见到四兄弟媳妇，做了自我介绍，她激动的说：“姐姐你是来找我吗？”我说：“我去你二姐家，一个人想叫你和我一起去，咱们去你二姐家串门儿，咱俩做个伴儿。”我就装了个不知道他们打架的事儿。四兄弟在黄铁矿青山那儿盖了一套土木结构的房，我去看看妹妹能不能给四兄弟找个活儿干。如果他能找活儿干，咱们过完年给装修这个房。妹夫为难得说：“我们在这儿呆不长了，单位处于下马状态，找不上活。”我和妹妹、妹夫商议，如果这次把老四拉扯出来，这个媳妇儿还能在，如果把四兄弟放在家里，老父亲病成那样，他又不省事，就比较麻烦。我们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往回走，赶快解决眼前的问题。坐在汽车上，我想起去年七一五炼胶厂有一个四轮车司机，要回去结婚，在我食堂订了一大桌饭，欢送这个司机，我就多了一嘴，问队长：“你的司机回家，你还要不要司机了？”队长说：“要一个开四轮车的熟手，大姐你手上有人啊？”我说：“有，我想给你找个司机。”他说：“行，咱们过完年再说。”我事情多就把这码事给忘记了，坐在汽车上才想起来，今天正月初九，初十过了就开始干活儿了。正好我四兄弟会开四轮车，我把兄弟媳妇儿从她娘家领出来，再给人家送回去，不送回去，人家老人会怨我，又给兄弟媳妇儿点儿钱，让她顺顺的回娘家去。我回来找到老四和他说：“老四没有个合适干的，无聊就到处喝酒。过完年去乌海上班吧！今天你就走。”打架的事情我装了个不知道。他从杭后买的直达海勃湾的车，我回去和家里人打了个招呼第二天就回乌海，史老师给我看食堂的呢，我说：“你看见老四吗？”“看见了，昨天来的。”我左右看看：“人呢？”“去他大哥家了。”我赶紧去郝队长家，回来就和史老师说：“你快点儿去大兄弟家，把四兄弟给我叫回来，明天就叫他上班儿，我给他找下活儿了，晚了就没车了。”史老师马上坐车回乌达把四兄弟找到，第二天早上第一趟车他们就回来了。我把四兄弟领去找队长，他在那儿开四轮车，开始上班儿了。就这样把四兄弟安排在炼胶厂开四轮车，吃住在我食堂。正月回去看老父亲，老父亲把我的手按住说：“闺女儿，你四兄弟就靠你啦，工作也靠你啦，住房也靠你啦，能不能在你们那儿给你四兄弟找个住处？”我说：“能给他安排了工作，也能给他找上房。”老父亲那么重的病，他拉住我的手，那个期盼的眼神，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那是一个老人最后放不下的期盼！我答应了他。回来把老四工作安排好了，就给他找房，七一五新工人多，房子也挺难找。我把房产科的人请来吃饭、和他们一打麻将，叫给送饺子，我就给送饺子，吃了饭他们不给钱，我也不要，我为了要房子，总算是不错，有一天，房产科的人来了，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有一个人搬家了，这房的钥匙给你，我特别高兴，拿着钥匙马上去看房子，房子一进两开，还是挺大的，钥匙拿上等老四下班儿回来吃完饭，我说：”给你找上房了，钥匙给你拿着。”老四去看了，高兴地说：“那个房还挺大的。”我说：“房子找上了，但暂时不能搬家，因为715那个地方，谁家有啥东西，人不在就叫人偷走了。”我说：“老父亲已经是这样了，等老父亲走了以后，咱们再搬家，如果你提前搬家，老父亲去世了，咱们回家的时候又没人给你看家，回来就叫人给你全搬走了。”

一九九五年的五月初二老父亲去世了，三兄弟连打了四份电报，我们没接着，最后明天出殡，今天派了一个人来找我们，兄弟姊妹都在乌海了，接到通知赶快收拾赶快就走。来人就多半天了，我们一点儿都不能耽误时间，紧赶慢赶坐上最后一趟车走了。大兄弟在乌达，他没赶上车，当天就没走成。坐车到杭后，又倒车去三道桥，从三道桥没有车，离村子还有十五里路，我们就打了一个蹦蹦三轮车，人家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回去就天黑了，院里有鼓匠吹吹打打的，后院的后墙上放的电影，三兄弟虽然是岁数小。办事真可靠，后墙上放着电影，全大队的人都来，后头前头人满满的，下了车 ，愧疚的我不能抬起头看人，第二天出殡走了，大兄弟两口子才回来，大男人家，坐在院里头就嚎啕大哭。

老父亲出殡了，他勤劳、智慧的一生圆满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