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电影男明星「告别人间20年他仍是华语电影男演员的天花板」

又是一年4月1日，转眼20年。

张国荣的故事太多了，我们就先从他1992年两部电影背后的故事说起。

一部叫《霸王别姬》，一部叫《家有喜事》。

1992年的一天，陈凯歌从北京赶到中国香港文华东方酒店咖啡厅，去见一个人。

在此之前，他从《号外》杂志看到了一个香港明星的花旦造型，这期主题为“奇双会”，惊艳至极，看到陈凯歌两眼放光，立马飞香港。

这场会面，他要说服这个刚引退又复出不久的巨星，参演《霸王别姬》，饰演男主程蝶衣。

由于芦苇的剧本还未全部完成，他只能动情地向对方讲述这个故事，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这两个半钟头，他观察到对方不断地抽着烟，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心里以为没戏。

怎料故事讲完，对方站起来说：“导演，我就是程蝶衣。”

这个人，就是当年36岁的张国荣。

陈凯歌回忆说：“这是一个令人汗毛直立的瞬间。这样的经历只有这一次。”

这一切跟《家有喜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之前，张国荣正值退出歌坛的时期，在加拿大享受“退休生活”。

直到黄百鸣决定开拍《家有喜事》，派导演高志森邀他回港演男主常欢，也就是后来周星驰的角色，要求务必达成任务，并不考虑第二人选。

高志森来到加拿大张国荣住所时，只见周围环境非常优美，心凉了半截，心想：是我也不会回香港。

未曾想，张国荣见到高志森后特别开心，一口答应出演。

原来从一个礼拜前开始，每天早上七点过，外面就会传来声音——

“各位团友下车了，这里是张国荣的家。张国荣就住在上面，有可能在窗口可以看到他，各位团友跟他打招呼！”

这下好了，不堪其扰的张国荣顺势飞回香港。

如果哥哥人还在加拿大，陈凯歌也许根本找不到心中的程蝶衣。

这是《家有喜事》第一次成全张国荣演《霸王别姬》，还有第二次。

张国荣是程蝶衣第一人选，只是在签合同的时候，张国荣提出：“四个月内拍完。”但陈凯歌不肯把拍摄期限写入合同，恰好尊龙主动抛来了橄榄枝，

导致张国荣一度几乎错过角色，直到一番辗转，角色还是回到张国荣那里。

而张国荣提出四个月拍完，是因为与黄百鸣签了约，等在后面的那部电影，就是《家有喜事》。

可黄百鸣对张国荣说：“这个剧本实在是太好了，会成为你一生的代表作。”他宁愿等。

从此以后，张国荣每年都为黄百鸣拍一部贺岁电影，星爷的片酬水涨船高，他的片酬却可以打折。这是一个香港电影，你有情，我有义的故事。

时间充沛之下，张国荣提前来到北京，学京剧的手、眼、身、步法。剧组本想为他准备一个旦角替身，张国荣一口拒绝，他要求每场“戏曲”都要亲自上阵。这种做法，这届顶流和饭圈表示匪夷所思。

那时候每天上午张国荣都会到北影厂练四个小时，回酒店接着练。每天中午演员要从北影厂的摄影棚去大门外吃饭，这点时间张国荣也要穿上戏服，边走边甩水袖、练步态，口中念念有词。

张曼玲和丈夫史燕生是张国荣的京剧指导老师。第一天他们到片场，就发现张国荣脸很红还在练习压腿、练水袖，练了五六个小时。张曼玲问：“张先生，你脸怎么这么红呀？”哥哥说：“没事，练的。”张曼玲后来才知道那天张国荣发着三十八九度的高烧。

电影中《贵妃醉酒》一节，一般都是由具备武功底子的刀马旦上，学戏多年的普通旦角，都不一定拿得下来，而张国荣不仅亲自上阵，连影片中那个“舒广袖”的旋舞卧鱼动作，都是一气呵成演下来，没有任何后期剪辑。

整个拍摄过程中，陈凯歌说他与张国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有场戏程蝶衣戒大烟段小楼来看他，陈凯歌觉得，张国荣演的第一遍就已经不错。

但张国荣非要再来一次，这次他彻底释放了自己的情绪，一开机就拿着棍子乱打墙上的镜框，玻璃碴四处飞溅。

整个剧组都被震的目瞪口呆。当陈凯歌喊停，张国荣已哭成泪人。

陈凯歌说：那不是烟瘾犯了，那是意中人就在眼前他却爱而不得的极度痛苦。

张国荣京剧女装扮相之美、温柔但坚定的眼神、阴柔但偏执的特质，与程蝶衣融为一体，最绝的，是最后一场戏。

陈凯歌在创作《霸王别姬》剧本时，把原著结尾改成——程蝶衣与段小楼在分离了22年的舞台上，最后一次合演《霸王别姬》，程蝶衣唱罢最后一句，用虞姬送给霸王的那把宝剑，决绝自刎。

角色入戏太深，再加上动荡年代的交织，张国荣将程蝶衣在痛苦、无奈、伤感、失落、压抑中的煎熬与挣扎，演绎成段小楼给他一生的定语，“你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

第二年，张国荣和巩俐、陈凯歌一起走上了戛纳红毯，那是华语电影风华绝代的一幕。

电影一举拿下金棕榈奖，而张国荣仅以一票错失影帝，因为有一位评委把他投了最佳女演员。

就在《霸王别姬》得奖第二年，另一位第五代导演张艺谋的电影，为葛优拿下了戛纳影帝，《活着》。

在内地电影90年代到21世纪初那段辉煌期，第五代导演已经集体经历了视听语言的革新，进入艺术创作的巅峰期，创造出华语电影史上最具厚重感的一批作品。

几十年过去，《霸王别姬》的编剧芦苇说： “拍《霸王别姬》和《活着》的时候，我很是高兴，觉得我们终于起步了，可我没想到，那就是我们的终点。”

《霸王别姬》的最后，程蝶衣挥剑自刎，人生如戏。

电影之外，2003年，张国荣从当年和陈凯歌聊《霸王别姬》的香港文华东方酒店一跃而下，戏如人生。

如果把张国荣的人生拍成一部电影，不妨以1993年为张国荣电影故事的轴心，那一年，既是芦苇口中的起点和终点，同时也是港片由盛而衰的转折年。台湾片商那年抛弃了港片，好莱坞大片浩浩荡荡杀了进来。

在港片影史上，属于《家有喜事》的黄金年代，就此过去，不再复还。

2001年的某天夜里，陈凯歌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见张国荣穿着戏袍向他走来，眼中含泪对他说：“从此别过了。”陈凯歌猛然惊醒，似梦似真。

张国荣一别人间20年，这个早已经不是我们时代的明星，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在怀念他？

再回首，从张国荣初入影坛的80年代，到93年这个华语电影关键年，到他逝去之时港片颓靡，华语电影翻开新一页，再到今日之华语电影，昙花谢过又开。

人们怀念张国荣，是怀念港娱黄金一代巨星的风采，也是怀念华语电影的黄金时代。

影迷心中依旧盘旋着程蝶衣的誓言：“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

哥哥，说好的一辈子呢？

1977《红楼春上春》&1982《烈火青春》

“张国荣也要捱十年”

成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在香港有一句老话：张国荣也要捱十年。

在张国荣还未爆红的十年里，有两部片名带“春”的电影，共同折射出港片崛起前那个突飞猛进却又泥沙俱下的年代。

张国荣出道的第一部电影，是演《红楼梦》里的贾宝玉。

当年张国荣只有21岁，听说要演贾宝玉的时候，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他本身很喜欢《红楼梦》。

这个选角，堪称绝妙。

曹公对贾宝玉的长相有清晰的文字描述，“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这样的绝世人物，当年87版红楼梦剧组，找遍全国才找到，新红楼剧组，更是全国选秀，找出一个于小彤。

当年港片忽然涌出一堆红楼梦电影，要么退而求其次用一个条件不够好的演员，要么干脆找女演员反串。

张国荣，自然是上上之选。

但电影就不怎么样了，都是徒有《红楼梦》的壳子，对原著情节做各种吐血改编。

本片里，林黛玉与贾宝玉是偷尝禁果未婚先孕，最终死于小产；薛宝钗吃冷香丸，是因为她有狐臭，各种无节操无下限，等张国荣明白过来，才知道自己演的是红楼版《风月宝鉴》。

但已经签了约，只能乖乖地“张国荣走进荣国府，哥哥演了宝哥哥”。

电影很烂，但初出茅庐的张国荣，眉目如画，表演虽不成熟，但恰恰演出了原著里十几岁的贾宝玉的那种可爱呆萌。

后来有朋友曾建议张国荣把市面上的片子全收回来，但张国荣说：不管了，让大家知道我以前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也好！

张国荣被“卖猪仔”背后，是港片一段迷茫年代。1970年，邹文怀、何冠昌创立嘉禾电影，第二年即成功捧红李小龙，功夫电影大火，然而1973年李小龙在港猝然离世。嘉禾立即调整创作路线，转向多元化喜剧与动作片。

港片加速从硬派功夫向轻松娱乐的动作片、喜剧片切换，一批恶搞经典的情色古装喜剧，也借此出炉。

但随着1982年，许鞍华《投奔怒海》上映，在港片喜剧氛围中划破了一道口子，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改写港片命运的潮流——新浪潮。

许鞍华的《疯劫》，徐克的《蝶变》《新蜀山奇侠传》，方育平的《父子情》，共同改写了港片的潮向。

而张国荣第一部提名金像奖影帝的作品，就是新浪潮另一部重要作品——谭家明的《烈火青春》。

谭家明把电影拍到一半，就把预算耗了个精光，而且以谭家明的布局架构拍摄，此片非三小时不能讲完。

这种风格，显然深深震撼了本片制片人刘镇伟，又深深影响了谭家明的徒弟王家卫。后来墨镜王的电影，比谭家明拍得更慢。

虽然电影公司为及时止损，换导演匆匆拍了个莫名其妙的大逃杀式结尾，但影片还是在第2届金像奖颁奖典礼上，强势提名最佳电影、最佳男主等多项大奖，女主叶童和夏文汐双双提名最佳新人。

那届颁奖礼可谓金像奖设立后的首次神仙打架，《烈火青春》《投奔怒海》《靓妹仔》《柠檬可乐》《最佳拍档》等多部名作竞争激烈，最终《烈火青春》颗粒无收，张国荣败给了麦嘉和洪金宝。

但这些港片新一代风云人物，即将像1979年黄霑撰写的歌曲《狮子山下》一样，“同处海角天边，携手踏平崎岖，我地大家，用艰辛努力写下那，不朽香江名句。”

灿烂时代就要来了，但《红楼梦》里小红讲话：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

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留不住。

1986《英雄本色》

“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 当年情 再度添上新鲜”

《英雄本色》里走出来的四个人，能一个个变得那么牛，首先靠的，是命数。

命数是什么？

首先要感谢港片一股新力量，八十年代能与嘉禾一较高下的——新艺城。

1980年，新艺城召集了麦嘉、石天、黄百鸣、徐克、施南生、曾志伟、泰迪罗宾组成的七人创作小组，推出了《最佳拍档》《开心鬼》《搭错车》等佳作，同时四处招兵买马。

当年吴宇森因为喜剧片票房连连扑街，被嘉禾解雇，转投新艺城，又被打发去台湾市场。

早年吴宇森得意时，曾推荐过徐克，如今风水轮流转，成为新浪潮风云人物的徐克，把颓废中的吴宇森叫回香港，拿出一个自己想了很久的剧本，让他拍。

电影的原稿，讲的是警察和黑帮的兄弟情，算是黑帮片，这种电影，嘉禾根本不会拍，因为不是当年的卖座类型。

新艺城投拍，很大程度是信任徐克。

电影成本有限，于是找来在影坛郁郁不得志的张国荣和被邵氏解聘的狄龙。

小马哥本来要找郑浩南，因为郑浩南拍了徐克的《刀马旦》，换成不得志的周润发。

这下可好，四位在影坛不走运的人物，碰到一起。

拍的时候，徐克对吴宇森说：“你有什么憋屈，就用这部电影喊出来。”于是有了那句 “我等了三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只是要证明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吴宇森特意为小马哥写了句台词，其实是说他自己。

吴宇森又将师父张彻的武侠暴力美学，改成枪战暴力美学，全片都在渲染令人着迷的“血色浪漫”：潇洒不羁的小马哥，身穿风衣，钞票点烟，为兄弟赴汤蹈火；沉稳冷静的豪哥对警察弟弟阿杰说：“阿sir，我不做大哥很久了”。

看剧本的时候张国荣就知道自己的角色不讨好，“豪哥就够威风了，Mark哥也这么帅，要抓他们的子杰会被观众骂的”。

再加上吴宇森把自己的境遇投射到小马哥身上，周润发又演得神采飞扬，自己加了那场吃盒饭的经典戏，小马哥戏越加越多，张国荣的戏份越改越少，狄龙过来问他有没有事，张国荣摇摇头说，你教我演戏，我教你唱歌。

后来果不其然，电影里只要小马哥一出现，影院里一片叫好，子杰一现身，就是一片嘘声。

当年电影拍摄中发生的一切，放到如今的饭圈根本无法理解：1984年，张国荣已和谭咏麟开启争霸局面，电影里他咖位最大，戏却最平。张国荣不介意。

周润发拿的是客串的钱，干的是主演的活，也没意见。

当年麦嘉听说吴宇森在片场喝酒，让人把胶片烧光，徐克气得说，我们拍好片子就行，别管上头。然后一群人，在片场笑得那么豪气冲天。

这么一群奇奇怪怪不得志的人，拍出的随时胶片可能被烧光的“过气”江湖片，上映后却天天全院满座，最终电影票房3465万，打破纪录成为年度冠军，还轰动亚洲。

韩剧《请回答1988》中，第一集就出现了《英雄本色2》。

从此港产江湖片崛起，片中的城市江湖、血色浪漫和真情侠义融入港片血液，吴宇森的暴力美学蔚为大观，一直影响到北美录像厅连锁店的店员昆汀塔伦蒂诺。

在港片、港乐交相辉映的年代，顾嘉辉作曲、黄霑填词、张国荣演唱的主题曲《当年情》也成为永恒的经典。

1989年，在张国荣的告别演唱会上，发哥携夫人出席，张国荣站在舞台上说：「以下这首歌，同发哥好有关联，理由就是我从影以来最钟意的一部戏，也是从影以来，我最钟意同偶像的一部戏，就是《英雄本色》的主题曲当年情。」

按如今饭圈观点，周润发抢了张国荣的戏，不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吗？真是好奇怪的一群人。

但也是这么奇怪的一群人，才拍出这样的绝代港片。

37年了，我再也没在电影中看到过像《英雄本色》那样的兄弟情，小马哥那句台词依然在我耳边回响：

“真想不到香港的夜景居然这么美！这么美的东西一下子就没有了，真不甘心……”

几年前，《英雄本色》重映，有人问狄龙想不想再演豪哥，狄龙反问，“你能再给我找来个张国荣吗？”

1987《倩女幽魂》

“人生是 美梦与热望 梦里依稀 依稀有泪光”

那个时代的香港，经济繁荣催生文化自信，多元潮流汇聚港岛，令香港成为亚洲闪耀的中心。

从八十年代开始，港片进入百家争鸣、星光璀璨的时代。喜剧片、动作片、武侠片、灵异片、警匪片、文艺片佳片连连，成就了“东方好莱坞”之美名。

一篇港媒报道记载——张国荣站在半岛酒店大堂穹顶下说：我衬得上这份繁华。那篇报道名为《张国荣：我可呼风唤雨》。

《倩女幽魂》一开场就是宁采臣撑着破伞出门收账，一路要多少雨就有多少雨。

《英雄本色》成功第二年，徐克萌生拍摄一部恐怖片的想法。《倩女幽魂》的童年回忆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重看电影之后，他发现故事还有很大的改编空间，可以同时融合爱情、恐怖、动作、古装的元素。

当时黑帮片在香港盛行，古装片式微。但黑帮片就是新艺城搞起来的，站在风口浪尖的人物，不会惧怕潮流，只会想着创造潮流。

徐克认为观众看了太多粗糙的动作片和愚蠢的喜剧片，是时候给观众看点新东西。

他找来程小东一起弄动作，又找来拍《英雄本色》有亏欠的张国荣演宁采臣，演过失败古装片的张国荣有心理阴影，徐克就跟他说，这不是一般的古装片，而是穿着古装拍的现代电影。

半蒙半骗之下，来到片场的张国荣又懵了，因为他一抬眼就看到影帝梁家辉。

张国荣问徐克，梁家辉来干嘛？徐克说，副导演。

张国荣说，“怎么找一个影帝来当副导演，是不是我的戏有问题？”徐克说，“想太多了，他是来学习的。”被影帝盯着演的张国荣只好拼命演，结果在港片影史上，留下一个经典的宁采臣。

这部片拍起来也是要命，港片号称七日鲜，但《倩女幽魂》拍了八个月。

徐克第一遍拍完，觉得爱情元素还不够，接着拍第二个版本，拍完又觉得结局不够隆重，接着拍第三个版本。

当年的港片特效根本拍不出剧本的效果，好在徐克和程小东都是港片奇才，土法炼钢却做出了迷幻可怖的阴间场景。

结尾聂小倩和宁采臣诀别，伴随着黄霑《黎明不要来》的歌词，留下港片经典一幕。

剪完片，徐克问程小东：“你觉得怎么样？”程小东说：“我觉得有续集。”徐克问：“为什么？”程小东指着电影说：“这个很好看，观众会喜欢。”

观众确实很喜欢，影片将诡谲、艳丽融为一炉，为港片引入奇情画风，开画就卖了1883万港币，黄霑夺得金像奖最佳原创电影音乐，更带动港片一阵“书生热”和“女鬼热”。

身高1米72的王祖贤接下来几年轮番在各路古装鬼片中被威亚吊来吊去。

《请回答1988》中，韩国观众眼中的经典港片，正是《倩女幽魂》。

但最懂《倩女幽魂》的还是影片监制和实际上的导演徐克“我也想看续集。因为我舍不得王祖贤，也舍不得张国荣。”

1987《胭脂扣》

“不好看我都要看,谁叫我喜欢你”

港片传奇可一不可再，是其中包含着太多传奇般的人和事，不可复制的一代江湖儿女，成就了一代不可复制的港片。

其中有些人与人的情义，再也看不到了。比如梅艳芳和张国荣。

这届顶流花生连番位都要争破头，当年两人却很有意思，张国荣想唱梅艳芳的一首主打歌，梅艳芳跟唱片公司说，给他啊给他啊。

这首歌就是《风继续吹》。

后来嘉禾力捧梅艳芳，《胭脂扣》是为她买的版权。男主角十二少最初打算找郑少秋，男二是刘德华。

结果剧本改了好几稿，导演唐基明跑了，郑少秋陪沈殿霞生孩子去了，其他主角也没了档期，关锦鹏被喊来接手，男主想过找张国荣，但张国荣签了新艺城，两家公司票房大战打得势如水火，想想不可能，定了吴启华。

吴启华其实也是很好的选角，但梅艳芳自己找到关锦鹏，希望张国荣来演：“我去新艺城拍一部，换哥哥来拍《胭脂扣》。”

结果《胭脂扣》开拍，张国荣第一场戏就把关锦鹏震到，那场戏，正是十二少的经典回眸。

关锦鹏说：「那幕戏哥哥走上楼梯，经过两位妓女，哥哥同她们相继回头一笑。那场戏我看回放时已哇一声，背后突然有人讲：是不是好靓？原来是哥哥讲的！由第一个镜头开始，哥哥已经好有自信地走入了十二少的角色。」

关锦鹏还说， “张国荣知道在这个电影中，他是为梅艳芳挎刀的，但他依然很用心地去演。”

十二少要唱一段粤剧，换成这届顶流，这是一个替身可以解决的问题，但张国荣特意跑去向雏凤呜剧团台柱龙剑笙请教唱腔和造手。

又不断对着镜子练习眉目流转的富家公子的仪态。

加上他跟梅艳芳的默契，共同成就这部经典。

不过影片险些变成了一部林正英式的捉鬼片，因为另一个港片大人物——成龙。

电影剪完，关锦鹏却听说要换人补拍，他拿到新版本的分场，发现新剧本打算将看相佬变成捉鬼道士，梅艳芳片中被分开五截，后来又合起来；结局是道士在捉鬼过程中同情女主，准许她在阳间等十二少……

他找到陈自强问怎么回事，陈自强答：「因为大哥看到打瞌睡，问为什么这鬼在电车出现时，没有任何特技效果？」然后提出是否应该补拍，加多一点商业元素。

关锦鹏直接杀到剪接室，见成龙坐在外面，连「大哥」都不叫了，冲口而出：「成龙，你不可以背着我，剪我的片！」说完眼泪涌出来。

不过人各有命，电影也是，影片还没补拍，就意外在台湾获得三个奖项，票房也大卖，嘉禾一看情况，补戏自然不了了之。

在那个港产商业片的黄金年代，文艺片也创下一次次高峰，背后是张国荣梅艳芳这般港片巨星的绝代风采。

后来关锦鹏感慨：「很少见到一个中国男演员的五官这么靓，但张国荣对每一个角色的呈现，并不会因为他英俊的外表，而令人对他的角色有所怀疑。 」

“电影也有命运，现在谁也无法想象，若不是张国荣和梅艳芳出演，《胭脂扣》会是怎样一部电影。”

可惜如今回忆两位巨星，只能在《胭脂扣》里，这样的绝美港片，拍不出来了。

1990《阿飞正传》

“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 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张国荣一生提名金像奖数次，包括《胭脂扣》，却只拿到一个影帝。

获奖作品，正是王家卫的《阿飞正传》。

自己栽树，自己乘凉，《阿飞正传》能成，还要感谢《英雄本色》开创的黑帮片风潮。

当年做编剧一直被嫌弃的王家卫进入“影之杰”，先写出《江湖龙虎斗》，赚了1500万。接着导演《旺角卡门》，刘德华、张曼玉做主角，张学友留下那个经典表情包——

票房又破千万。

王顺势忽悠老板邓光荣，说把张国荣、刘德华、刘嘉玲、张学友、张曼玉、梁朝伟拉到一起拍《阿飞正传》，这片名听起来就很像江湖片嘛，我是邓光荣我也信了。

万万没想到，露出真面目的王家卫，以黑帮文化的艺术化渲染，对香港、都市、时代完成了集中反思。

无论剧情节奏、用镜、构图、色彩、以至对白等等，王家卫风格都由《阿飞正传》开始逐渐成形。

片中张国荣演的旭仔他把自己比成“无根鸟”，对着镜子，起身随着音乐街拍优雅地独舞。

一分钟很快就过去，王家卫影片里的一分钟却可以很长，就那么一分钟，戳中了一代香港人的情感。

张曼玉饰演的苏丽珍，电影片尾出现的梁朝伟，十年后在《花样年华》中再相遇。

《阿飞正传》的许多经典画面，没有张国荣是不成的。

由第一幕与张曼玉合演的「一分钟」经典，到后来摇着一只耳环对刘嘉玲说：「我在下面等你」，张国荣的每句对白、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散发出漫不经心又无穷无尽的魅力，只有他，能让任何女子都无法拒绝。

大结局那场戏，张国荣拼了老命和刘德华在菲律宾60多尺锌铁的火车站上跑。道具师傅说，有几块锌铁不能踩。张国荣大喊，“喂，大佬，狂奔哦，夺命哦，还有哪几块不能踩啊！“

这场戏出动了几架飞机，明明白白的大场面，最后一秒都没出现在正片里。

这种忽悠绝技，正如许多年后，他忽悠张国荣和梁朝伟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拍的那部电影一样。

摄影杜可风说： 我们常怀疑是否正在拍千呼万唤的《阿飞正传》续集，今天Leslie哼起《阿飞》主题曲，真如灵光一闪。他对着镜检视自己的服装和化妆，转过身来时，简直就如刘嘉玲上身，还模仿她说：「我靓唔靓呀？」

后来梁朝伟因为此片拿下金像影帝时说，感谢王家卫弄了个假剧本，把我们骗到阿根廷。

台下也因此片获得影帝提名，却败给梁朝伟的张国荣笑得比他还灿烂。

后来梁朝伟以《花样年华》夺得金像影帝时，颁奖的还是张国荣。一起颁奖的张艾嘉问张国荣：“哪个提名者和你在戏里最亲？”

张国荣答：“梁朝伟啊，连嘴都亲过了。”

港片一时之盛，有经济发展文化托底，有风云际会助力。最终离不开的，是像张国荣这样的明星，留下的珍贵的人情味。

2013年，梁朝伟出席纪念哥哥逝世十周年演唱会。对着天空说：“你离开不久，我还留着你的电话号码，有一次不小心拨错了，我给你留了一句话，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当然，这都是后话，回到《阿飞》，影片一共动用4000万港币，金像奖大胜，票房大扑街。邓光荣被气得心脏病发作，紧急送院输液。

张国荣却以《阿飞正传》拿到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有人说：《阿飞正传》是张国荣第一次真正发现自己，并自觉地以一位艺术家的标准来参照自己的一座里程碑。

颁奖时发哥冲上台，拿起奖杯，喜笑颜开：「国荣兄去了加拿大，他说如果拿奖了，就一定要我帮他领奖！」

张国荣和周润发在《英雄本色》合作过，但成就两人好交情的，还是《纵横四海》。

1991《纵横四海》

“我劝你早点归去 你说你不想归去 只叫我抱着你 悠悠海风轻轻吹冷却了野火堆”。

虽然多年后，很多观众开始认为：《喋血街头》是吴宇森最好的一部电影。

但当年影片票房惨败，看在《英雄本色》和《喋血双雄》的面子上，金公主为其开绿灯，投拍曾被否决掉的《纵横四海》，并配以周润发、张国荣、钟楚红三位巨星。

只有一个条件：拍成喜剧。

吴宇森想：香港太小了，干脆到国外取景。

他喜欢法国电影，就选择了法国。

电影中张国荣调侃自己，刹那光辉不代表永恒。

但电影的刹那光辉就是永恒。

吴宇森的镜头在法国简直如鱼得水，那时的张国荣和周润发，又是何等的绝代风华，加上31岁的钟楚红，舞会上跳舞偷钥匙的一场戏，堪称港产侠盗片巅峰场面。

三人一颦一笑，尽是风情。

1991年，也是钟楚红在影坛的最后一年。

不过为了赶在贺岁档上映，也因预算超支，电影并未全程在法国拍摄。在法国停留一个月后，剧组返回香港继续拍。正因如此，电影仿佛被切成两半，法国部分是优雅侠盗片；香港部分动作场面大幅增多，变成地道港式动作片。

电影最终成为港式快餐，却是港片巅峰时代，娱乐快餐中的极品。

该片上映后，斩获了近3400万的票房，仅次于周星驰的《逃学威龙》、成龙的《飞鹰计划》和吕良伟的《跛豪》。

但从此港片再无经典侠盗片。

王晶集合了古天乐、 谢霆锋 、 倪妮的《新纵横四海》，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同样消逝的，还有那段港片快乐时光。

当时每晚收工后，张国荣都会带队到不同的餐厅吃晚饭。而发哥爱上了捏脚。剧组白天在片场被周润发捏脚，晚上跟着张国荣在法国豪华餐厅吃吃喝喝。

美妙时光，一去不返。

2003年4月1日愚人节，钟楚红邀请周润发夫妇到家中聚会。突然收到电话：哥哥跳楼去世。周润发第一时间还以为，是不是愚人节，有人跟我们开玩笑呀。可惜不是。

《纵横四海》里的主题曲，就是张国荣的《风继续吹》——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着你；风继续吹不忍远离，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着你。”

大概是因为这三个如此迷人的演员凑在一起，才成就港影史上这段最美的三人行。人不在了，港片也不再纵横四海。

后来钟楚红息影，张国荣离去，发哥只剩登山的消息。

徒留电影里张国荣的潇洒背影——“我走了，祝你们春梦了无痕啊！“

1994《东邪西毒》&1993《东成西就》

“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这部电影，是王家卫和刘镇伟有天睡觉聊出来的。

原本找的是林青霞和王祖贤来饰演“东邪”和“西毒”。

没想到王家卫拍着拍着，拍出一部颠覆传统、令人醉生梦死的武侠片。借武侠之意境，讲述了一段现代都市情感寓言。

更没想到该片阵容，竟成为港片最后的辉煌：张国荣，林青霞、梁家辉、张曼玉、梁朝伟、刘嘉玲、张学友、杨采妮，还有最后被剪没了的王祖贤。

搞到还在TVB做娱乐节目主持人的古巨基和韩媒都跑去片场报道。

电影1992年9月21日开镜，1993年6月到陕西榆林拍摄，原本是奔着那里的桃花林去的。但剧组开机时桃花早谢了，王家卫一咬牙一跺脚，带着一票港片黄金时代巨星，直奔沙漠开拍。

条件苦得不行，不仅风沙大，演员和工作人员每天要开车三四个小时去片场，张国荣还被毒蝎子叮了一下，他说要是另一种更狠的毒蝎子，已经没命了。

张国荣本来演的“东邪”，梁朝伟演的“西毒”。

但刘镇伟去探班，发现三个月了，还在拍同一场戏。刘感到情况不妙，赶紧把这帮巨星拉走，花27天拍了《东成西就》。

赶拍《东成西就》时，张国荣和梁家辉，临场发挥了一段《双飞燕》。

饰演西毒的梁朝伟的“香肠嘴”也火了。

王家卫怕观众再看梁朝伟演欧阳锋会跳戏，就将角色调换。

《东邪西毒》整部戏，除了张国荣，其他人拍的镜头并不多。最后只能用旁白把画面串起来。

由于电影拍的时候根本没设计旁白，张叔平他们剪切时只好硬着头皮一边剪一边写旁白，没想到这些旁白后来都成了经典。

整部电影将王氏风格展现的淋漓尽致，优美的音乐、不断变换的广角镜、喃喃自语的人物、颓废凄美的画面，拍的是沙漠，其实是一座迷惘的都市。

影片票房惨败，却成为华语电影经典。

拍电影时，沙漠天气特别热，为了降暑一群人跑去菜市场买西瓜。哥哥发现沙漠底层的温度很低，就在沙漠中挖一个洞，把西瓜埋在沙底，第二天就能吃冰西瓜，只有一个问题，沙漠白茫茫一片，所以经常找不到西瓜。

这多年过去，当年埋下的西瓜，或许还等着，一个叫张国荣的人，把它们从沙漠里找出来。

1994《金枝玉叶》&1995《金玉满堂》

“能吃到最好的不一定最幸福，因为吃完后你再吃别的就会觉得没味道”

在港片黄金时代的电影公司中，UFO是最独特的一家，而其中最成功的电影人，就是陈可辛。

当年嘉禾的曾志伟因为公司的商业属性太浓厚而离开，走就走吧，还顺走了陈可辛，又请到陈德森、张之亮、李志毅等影坛新秀，组建UFO，意思很明白——天外来客，就是要给观众看点不一样的，但也要卖座。

UFO的开山之作是梁朝伟和张学友的《亚飞与亚基》，一部当年不怎么卖座，如今却被视作遗珠之憾的恶搞黑帮喜剧。

接下来的《风尘三侠》《新难兄难弟》等作品拿下6000多万票房，不仅为韩寒的《乘风破浪》提供灵感，更为陈可辛下一部大片奠定基础。

这部电影，就是为张国荣量身定制的电影——《金枝玉叶》。

陈可辛说：“为什么会有《金枝玉叶》？是因为张国荣。他不是个平常人。我曾考虑了梁朝伟、梁家辉、张学友，但他们都不行。他不是个人来的，他是神仙，没有他，我根本想不到这个题材，这是最不像我的一部戏。”

UFO拿出家底投入其中，一举拿下3000多万票房，还让袁咏仪横空出世。

本来陈可辛不想拍续集，谁料接下来听片名就很难卖座的野心之作——《嫲嫲帆帆》票房惨败。

为了挽回公司的损失，陈可辛放下筹备中的另一部电影，硬着头皮拍了《金枝玉叶》续集。

张国荣不仅继续出演，还出面请来了梅艳芳，由于电影时间太赶，只能分成三组来拍摄，陈可辛一组，曾志伟一组，张国荣一组。

电影拍出来又大获成功，拍摄的时候，邓丽君去世的消息传来，陈可辛筹备中的电影编剧岸西强烈要求把邓丽君写进去，就连片名也用了邓丽君一首歌的名字，这就是《甜蜜蜜》。

港片传奇，哪有定式，纵横四海，才是港片。

另一部电影频道多次重播的经典贺岁片，也是如此。

徐克原本是想在贺岁档拍一部香港特色歌舞片，主角锁定张国荣，名字是《龙翔凤舞》。但时间根本来不及，只好放弃计划，当时《饮食男女》大热，徐克决定拍一部厨艺电影。

电影制作完成后，在香港上映名为《金玉满堂》，而内地用的是那个观众熟悉的名字：《满汉全席》。

当年在片中演龙师傅的赵文卓刚到香港发展，言语不通，拍照时总是害羞地站在后面，也不敢讲话。

张国荣就他对说：“你过来，站在我旁边。”还把他介绍给梅艳芳做健身教练，没想到两人擦出了爱情火花。

这部电影，也是张国荣跟徐克合作的倒数第二部电影，原本两人想拍《三少爷的剑》，准备开拍了，徐克的《蜀山传》票房失败，计划落空。

2003年，徐克又找张国荣演新片《王先生》。

当年4月1日，两人约好晚上十点钟谈剧本，结果徐克在七点钟接到电话，得知张国荣去世的消息。

那几年是徐克创作生涯中前所未见的低谷，其中一个原因，或许是老友接二连三离开。张国荣2003年走，黄老邪2004年走，他要找男主，张国荣不在了，要找配乐，黄霑不在了。

怎么拍呢？

徐克人生唯一一次在大众面前流泪，就是张国荣的葬礼上，说着说着就绷不住了。

后来有人问徐克《王先生》这部戏怎么办？徐克说：“不拍了，我找不到一个人代替张国荣。”

1996《色情男女》&2000《枪王》

“没人要你做王家卫，你做王晶行不行啊？”

张国荣一生拍过三部超过二级的电影。第一部是《红楼春上春》，第二部是和梁朝伟那部，第三部就是《色情男女》

虽然片中刘青云演的尔东升，因票房惨淡而跳海，但原型故事其实来自尔冬升的好友、也曾是他的副导演——林庆隆。

一开始找的主演也不是张国荣，是张学友，但张学友接受不了大胆演出，就又找到了周星驰，周星驰都答应了，主人公的名字也改成“阿星”了，但他跟尔东升都是有个性的人，谈不拢就辞演。

眼看电影要开拍，尔冬升找张国荣救场。哥哥一口答应。

此前，尔冬升一直认为他是偶像出身，放不下身段，然而事实证明张国荣不但彻底放下，还非常照顾舒淇等女演员，由此对张刮目相看。

电影折射的，其实是已经日益凋零的港片影坛。

罗家英扮演的监制在劝男主拍低俗片时说——“没人逼你做王家卫啊！你就不能去当王晶吗？”

观众以为是看一部低俗片，看了一半发现是喜剧，最后发现是励志电影。

但此时的港片，已经励志不起来了。

电影之外，烟花和雨雾交替于夜空，港片故事翻开新一页。

1997年10月，金融海啸扑向香港，三天内恒生指数暴跌3000点。硝烟过后，香港没有倒下，但楼市和股市进入数年的恢复期。港片也在那一年迎来转折，港片票房首次低于外片，外资纷纷撤走，徐克吴宇森李连杰有人远走好莱坞，有人北上。

舞榭歌台终化往事。一个繁华的港片时代，逝去了。

但新的力量也在积聚中。

尔东升找到张国荣说，有个新人导演要拍电影，你能帮就帮。张跟他一见面，原来是《东成西就》的副导演罗志良。

罗志良的第一部作品，就是《枪王》。

张国荣主动把片酬减半，演出了一个变态杀人狂。

多年后，尔东升亲自拍摄了《枪王之王》，找来古天乐，吴彦祖，李冰冰、蔡卓妍，方中信，但与《枪王》相比只算及格。

说白了，差一个张国荣。

张国荣在《枪王》中的表演，也成为他最被忽略的一次发挥。

但港娱低迷之际，梅艳芳在红磡重唱罗文的《狮子山下》，“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我哋大家在狮子山下相遇上，总算是欢笑多于唏嘘。”

而张国荣亲自上阵鼓舞各方：有灯，就有人。

港片黄金时代逝去，但要留住港片这口气。

他主演的人生最后一部电影，也是来自罗志良——

2002 《异度空间》&《偷心》

“人很多时候是很脆弱的，遇到不如意的事，日积月累就会变成心结”

2002年，张艺谋的武侠大片《英雄》上映，狂揽2.5亿人民币票房，内地电影市场开始进入大片时代。而就在《英雄》上映前三个月，香港电影业迎来了最黑暗的一天。

2002年9月16日，全香港电影院的票房收入创下10年新低：140家电影院收入总额仅51.6万港币，平均每家影院只有三千多块，每场电影平均只有13个观众。

正是这种市场环境下，罗志良拍《异度空间》，张国荣明明有恐高症，还是坚持出演。

这时期张国荣的身体已经很不好，胃液倒流，出现幻听。

但他对于精神分裂的心理医生的诠释相当精彩，用自己的眼神、动作，带出了一整部电影的惊悚氛围。他还带病为《异度空间》做宣传，希望大家能恢复对港片的信心。

也是这个阶段，他决定导演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偷心》，一个上世纪五十年代发生在青岛、两男一女间爱情故事。

他找来美术指导区丁平、剪辑张叔平、服装指导和田惠美、摄影李屏宾，男女主胡军宁静这样的黄金阵容，亲自去青岛选景，万事俱备的时候，投资商出事。

他只能顶着病体到内地和日本找投资。

可是电影还没开拍，4月1日，他从文华酒店24楼跃下，“是谁那么慌，剪破四月的时光”。

港媒最没下限，为了噱头什么事都敢做出来，可是哥哥去世后的照片，没有一家媒体刊登出来。

他去世的时候梅艳芳正在录歌，没人敢告诉她，她第二天才知道。

到了11月，梅艳芳重回红磡，演唱会末尾，她身着婚纱，温柔对观众说“我把自己嫁给音乐，嫁给你们”。这一次，张国荣已不在她身旁。

作别的歌声，如一个时代转身离去：“奔波中心灰意淡，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想到归去但已晚……”

这首《夕阳之歌》，正是张国荣没参演的《英雄本色3》的主题曲。

当年12月底， 梅艳芳去世。

港娱的黄金时代，轰的一声，大幕落下。

写在最后：为何难忘张国荣？

对于港娱黄金时代，刘培基说，那是一个华丽的年代，那个年代人的风范，再也学不来。

什么是那个年代的巨星风范？

回到故事的开头，回到《霸王别姬》。

当年“梨园第一名丑”跟他搭戏。拍完之后，他偷问工作人员：“这个人学了几年戏了？”工作人员回答：“没几天。”老先生大立即上前对张国荣说，“有机会我们共演一出折子戏。

当时剧组给他找了哥哥配音，但他坚持练国语，每次开拍前他都要拉上人，把台词小声地说一遍，让他纠正。

张国荣对自己严格，对人却随和，拍戏他是最按时到场的演员，从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十几斤重的凤冠一戴就是一整天。

行头上好之后，张国荣不愿麻烦化妆师重新化妆，经常十几个小时不吃饭。上厕所会弄脏行头，他就忍着半天不喝水。

拍戏中张国荣习惯请工作人员吃饭，拍摄时正值盛夏，摄影棚内40度，没有他的戏份时，他就偷溜出去花300元买了一箱冰棍。

那是1992年，不知道哪个小贩这么狠，张国荣都宰。

拍戏时，葛大爷听说张国荣年纪原来比自己大时，顿时五雷轰顶："你这脸，到底怎么长的。" 哥哥后来送葛大爷一张CD，歪七扭八写了句：赠葛优贤弟。

有场戏拍城楼上迎接师哥出狱：他被师哥啐了一口，一脸茫然。陈凯歌满意地喊：“Cut！”张国荣维持了两秒钟的绝望神情，突然绽放一脸坏笑，向师哥离去的方向喊道：“您~慢~走！”

整个拍摄过程，张国荣只发过一次飙，因为得知一位京剧老师经常遭到丈夫的家庭暴力，就把整个剧组的人叫过来，大声吼出来说，“任何人都不能这么打女人，无论他是谁，都不能这么残忍地伤害一个人的肉体。”

虽然戏拍完了，但在教哥哥京剧的张曼玲记忆中，只要哥哥来北京，都会来看她，坐一会儿，聊几句，或者把她接去吃顿饭。

1998年，张曼玲老伴史燕生得了癌症，哥哥听到这个消息后，专门飞到北京探望。史燕生正在打吊针，哥哥一进门，就抱着他叫史老师。

支持张国荣拍《霸王别姬》的黄百鸣说，请哥哥拍戏真省钱，需要客串二话没有，从不收钱；需要哥哥挑大梁，只要扮个苦瓜脸向他哭哭穷，说些最近日子难过之类的话，哥哥大手一挥，片酬打折就打发了。

港星外出宣传，周润发只带一个发嫂。哥哥更狠，就带他自己。

这里的每个细节，都不是当代内娱顶流会做的事，但却是张国荣一定会做的事。

所以我们叫这届内娱顶流叫顶流，只有张国荣，配得上巨星的称呼。

其实每个时代，都有着各自的困局。

回看张国荣一路经过的电影时代，华语电影黄金时代成功的秘密，就藏在那些他拍过的电影里。但其中底蕴，也被奔腾的岁月洪流，狠狠淹没。

时代不同了，这届年轻人，也没多少人，知道张国荣。

张国荣离去，是为逝。

留下的那些故事，是为守。

岁月终究是回不去了。有些人，也终究回不来。

陈凯歌说的好，拍不出《霸王别姬》，因为如今已经不再是那样的年代，没有人可以改变年代。

但记得张国荣的人，是守着对张国荣的记忆，也是守着那个华语电影黄金时代的缘分。

曾经的人与情，尽皆隐没在岁月的尘埃中。

每个时代有新的主题，新的风云人物。新一代的人不再关心那些过时的东西。

新一代饭圈，也不会认为，自己的哥哥真正缺少的，是昔日巨星的灵魂和风度。

无声的哀伤中，共创港片璀璨的创作者们，终究不得不与昨日告别。

但总有东西，留了下来。

1992年，张国荣36岁，有人拍到他一个人蹲在北京公园，看一群大爷们在打牌，张国荣兴致盎然，笑容纯粹。《霸王别姬》还没拍完，他并不知道未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此刻他是快乐的。

就如香港电影一般，拼了命，尽兴就好。

早在世纪初，港片就已面临式微的局面。但今年又呈现凶猛复苏的势头。

港片的命运，华语电影的命运，就交给新一代，去创造。

张国荣到底有何了不起？

“全能”是香港艺人的一个重要特点，而张国荣能在两大领域都有极高的成就，这却十分难得。

哥哥的影迷横跨亚洲，很多韩国明星都是张国荣的粉丝。当年的全智贤，看到张国荣时，就像一个激动得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张国荣的存在，就代表着港片黄金一代，不管是在港片，还是融入内地电影中，总是能够赋予作品恒久的艺术生命。

港娱多的是一流艺人，但能称为艺术家的不多，张国荣算一个。

但最重要的是，他以自身的经历，证明了华语电影巨星的品格。

电影与歌声之外，港人宠他，更因他的成长重叠着香港的黄金故事，那个故事写满自信、拼搏和坚韧——张国荣也要等十年。

若有人想念哥哥，想念的其实是那个狮子山下的香港，和我们回不去的华语电影黄金时代。

许多年前张国荣问过这样一句话：你们会不会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我只希望，如果你们的朋友问起你们，你们随便提起我，我就很满足了。

可谁会忘记张国荣。#张国荣逝世20周年#、#影视时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