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闪灵悍将「闪灵悍将上映25周年纪念来自地狱的恶魔疯狂又愤怒」

你可以批评《闪灵悍将》的导演很烂、剧情很廉价、演员没演技、重金属 欧陆舞曲配乐很俗气，但是你无法批评闪灵悍将身上这件宛若有生命的赤红披风。而你必须认识制作这身披风、人称“史派兹”(Spaz) 的史帝夫威廉斯 (Steve Williams)，这身披风乃至于这部电影，不只象徵著闪灵悍将艾尔西蒙斯的怒气与怨气，它们同时也代表著史派兹的怒气与怨气。

史派兹曾经是光影魔幻工业公司 (Industrial Light & Magic, ILM) 的特效专家，他曾经打造过《侏罗纪公园》裡维妙维肖的霸王龙——那些霸王龙跑起来的镜头都是他的杰作。史派兹是《闪灵悍将》的第二组导演，同时也是这部电影的特效监制。这位顶尖的动画人才，不像他那些一脸苍白的瘦弱同事们，史派兹外型就很剽悍——这位长时间坐在电脑前的特效动画师，一身肌肉、喜欢穿著 60 年代飞车党皮夹克、还有像个军人的精悍短平头髮型……这麽狂野的傢伙，才能接下《闪灵悍将》狂野的任务。

这位曾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动画师，我应该入狱才对”的叛逆动画师，胆敢把乔治卢卡斯呛到爆：他曾在 ILM 老闆卢卡斯的办公室，大妈老闆竟然把《鬼马小精灵》的特效做得那麽差，还骂老闆好基友史匹柏（他监制《鬼马小精灵》）根本是在“骗钱”。而卢卡斯与史匹柏都不敢告史派兹毁谤，因为这位天才动画师，有资格批评任何一部电影的特效不及格：他负责了《魔鬼终结者 2：审判日》的水银特效、他负责了《摩天大圣》结合实景与卡通的特效、他负责了重制特效的《星际大战四部曲：曙光乍现》裡的数位贾霸造型。

你需要理解史派兹的实力与他的性格，才能理解他如何创作出电影史上最惊人的特效效果。你很难批评这件披风，因为它就像霸王龙与 T-1000，是那种你一眼就忘不了，然后在往后无数个梦境裡都会想到的事物。即便在 25 年后的今天，它看起来还是那麽生动华丽。漫画裡的披风也许有更多能力，但它并没有比电影版本更亮眼。

为什麽披风可以做得这麽棒？因为，《闪灵悍将》是史派兹与导演马克迪贝 (Mark A.Z. Dippé) 的救命索——这两位一起待在 ILM 的同事，已经合作将近 10 年，他们想要离开这间特效公司，而《闪灵悍将》可以让他们美梦成真。在所有一流导演都放弃《闪灵悍将》之后，曾任特效主管的迪贝执起了导演筒；而史派兹也成为了新线影业的员工，为这部电影制作特效，并兼任第二组导演。对史派兹来说，这当然是美梦成真：因为这位前 ILM 员工，现在成为了 ILM 的甲方……他可以尽情虐待 ILM 了。

史派兹要如何虐待他觉得“官僚又拜金又是虐待狂”的 ILM？很简单，他要做“所有 ILM 不准他在《侏罗纪公园》与《魔鬼终结者 2：审判日》裡做的事”。再解释得简单一点：如果你注意看《侏罗纪公园》，你会看到所有特效处理过的事物，都被“固定”在单一镜头裡。数位恐龙不会跑出镜又跑入镜，而是从一个镜头的开始，数位恐龙就在那，直到切换至下一个没有恐龙的镜头。对史匹柏而言，这不是什麽问题，他可以用剪辑让这些镜头拼凑出刺激的效果，但对史派兹而言，这是数位特效制作心态的堕落——这些被限制的单一镜头，他觉得都很假（儘管观众已高潮）。

《闪灵悍将》最大的优点，是它毫不妥协的特效水准。你可以看到好几个闪灵悍将变身的镜头，它们都是特写，以稍近距离拍摄麦可杰怀特的脸庞，看到他的战袍像是蜘蛛一般一片片“爬上”脸庞，最后组装成一块头罩。你可以看看《钢铁人》或是《黑豹》有类似的头部著装镜头，而这些晚好几年的电影，效果都比不上《闪灵悍将》。这甚至不是漫画或动画裡的著装方式，是史派兹的原创创意、是史派兹鞭打他的前同事们加工赶班的结果。

《闪灵悍将》有高达 375 个特效镜头，后制成本（这边的“后制”代表的仅是特效制作部分，而不包括混音或剪辑等等工作）高达 2 千万美金。而你知道《闪灵悍将》的拍摄成本是多少吗？差不多就是 2 千多万美金。这代表迪贝与史派兹，等于用了两部电影的预算去完成一部电影。新线影业完全没想到《闪灵悍将》的成本，会花那麽多钱在后制费用上，这部电影原本只预期 2 千万就能搞定一切。其中一位监制克林高德曼 (Clint Goldman) 表示：“我们一开始只是想拍一部夏季强档大片，最后却发现，我们的成本高达《铁达尼号》的四分之一。”

特效监制疯了，这不是好事。《闪灵悍将》的特效好吗？好到仍然能让现代观众瞠目结舌……问题是，《闪灵悍将》差劲的特效也烂得啧啧称奇。电影裡最终出现了与艾尔签订卖身契的地狱恶魔梅波吉亚 (Malebolgia)，牠的造型连 90 年代的观众也看到傻眼——基本就是一隻长毛大猴子。这位地狱之王跟电影前半段的部下违规者比起来差太多了，为什麽会有这样的落差？很简单，因为预算分配不均、时程分配不均。

违规者制作了实体模型版本与数位角色版本，就像《侏罗纪公园》的霸王龙，以虚实交错的方式让观众体验真实感。问题是，梅波吉亚原本预定全以实物模型制作——这意味著你会看到类似《异形 2》异形母后、或是《鬼哭神号》裡巨大幽魂那样的壮观真实模型。可是，最后观众看到的，却是因为制作不及、只能用数位特效制作的梅波吉亚……而因为制作不及，连数位版的梅波吉亚也做得很差，这让前半段特效完美的《闪灵悍将》，完美地诠释了“虎头蛇尾”的意义。

《闪灵悍将》的问题不是单纯的一字曰“烂”，而是四字“虎头蛇尾”——要特别注意，它是有虎头的，但就是蛇尾太令人难忘。它的编剧是艾伦麦艾洛伊 (Alan B. McElroy)，是 HBO 那部评价优秀的《闪灵悍将》动画影集的主创、同时也是《闪灵悍将》漫画的编剧之一。而他帮电影《闪灵悍将》写的剧本，确实将漫画的起源故事成功浓缩成为电影长度，但是，为此他改写了某些角色或关键剧情，这却让部份粉丝怒吼他是在魔改；而没看过漫画的观众，觉得这部剧本跟 B 级廉价恐怖电影没啥两样。

漫画原著作者陶德麦法兰，当然也是虎头蛇尾的主因之一：他过多的意见只是让这部电影的风格更加混乱，他要求黑暗，这部电影确实保留了一些漫画与动画裡的黑暗气氛，但是同时间，小丑却有大量廉价粗俗的笑话与搞笑动作（例如放出一丝绿色屁风，然后抽出沾到大便的内裤；或是称呼闪灵悍将为“我的烧肉老弟”）。很难说这是麦法兰的坚持，但能确定的是，以原作者身份参加制作的他，并没有把关电影的风格维持统一。

这是为什么数十年后，麦法兰坚持自己监制并执导新版电影《闪灵悍将》，因为他认为原版《闪灵悍将》做了太多妥协、而且品质比不上他的优质漫画。可是，我们在上一篇说过，拍电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制作这种集体智慧结晶，原本就一定会有大量的协调与妥协，而需要沟通技巧的人际关係，并不是麦法兰擅长之处：2018 年初这部电影就宣佈制作消息，杰米福克斯曾经被选角为新版闪灵悍将，杰瑞米雷纳曾经被选角为警探推奇，可是到了现在，我们还是什麽都没看到。而麦法兰仍然继续在对外放炮，一边干谯一边哭哭：

“我们就是要（让《闪灵悍将》）把你家小孩吓到哭，我们就是要拍一部黑暗的 R 级电影，让你家 10 岁以下的小孩吓到挫屎，这就是我们的目的。你问我《小丑》电影会不会把 10 岁小孩吓哭？怎麽可能。但是如果换成是我，我绝对要让小孩吓到不要不要的，因为我在拍的这部电影，就是完全针对成人观众的。”

“目前资金已经都准备好了，我只需要每位出资者们对剧本有相同共识，就可以正式开始制作……每位出资者都有自己的意见，我现在还在想办法整合不同的想法，因为如果我决定独断进行，那我可能会被踢出这个计画。”

“我得搞定所有财务上的问题，还要说服这座城市让我能在许多角落拍摄一部超英雄电影。《猛毒》是一个好例子，你可以看到一个原来是反派的角色，如何在做了一些好事与存有善念之后，成为了一个反英雄角色。虽然这个反英雄未必会照常规行事，但它仍然可以赚进十几亿的票房。你们可以看看，有哪部反英雄电影垮掉的？不管是死侍、星际异攻队、自杀突击队或小丑….洁西卡琼斯、卢克凯吉、夜魔侠等等都是，它们都成功了。”

“而这是我试著要告诉好莱坞的，为什麽闪灵悍将要深入黑暗，而且绝不随波逐流？为什麽他要成为主流裡的逆流者？《闪灵悍将》会成功的，只要它维持在小成本，它一定会成功，然后我们就可以说：‘《猛毒》原作者之一再次制造奇蹟’，酷吧！”（注：麦法兰也是猛毒的原创者之一）

但是，我们真的看得到新版的《闪灵悍将》吗？这次要自编自编自导的麦法兰，真的会酷起来吗？也许再过十年，我们就知道答案了……如果新《闪灵悍将》真的存在的话。

反过来，不用去讨论 1997 年轻电影《闪灵悍将》的好坏，因为 25 年来它的评价已经不能更两极了：目前烂蕃茄上它的评价仅有 17%；可是已逝的影评天王罗杰伊伯特 (Roger Ebert)，却给了《闪灵悍将》高达 3 星半的超高评价——意思是罗杰觉得《闪灵悍将》比《浩劫重生》或《X 战警》更好。它是观众会说“这玩意很烂，但……”的那种奇怪的电影。在电影《闪灵悍将》的 25 岁生日、以及 Image comic 创立暨漫画《闪灵悍将》出版 30 週年的现在，也许你应该再给自己与这部电影一个机会……试著再评价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