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涅槃的卡门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596更新:2023-04-15 15:08:27

对于阿朵,不同年龄的人,有不同的记忆,但归根到底总离不开“性感”两个字。火辣的身材,精致的相貌,热情的眼神,满足了世人对女性身材所有的幻想,最火那几年,一张封面就能让50万本杂志在三天内脱销。“性感”成为阿朵的“招牌”,也成为了她的“枷锁”。在这层浮夸艳丽的外壳面前,她所有的才华和努力都被选择性忽视,台下浅薄叫嚣的欢呼声,一点点敲碎了这个湘西姑娘对于音乐的热爱和追求。阿朵说,我不怕别人说我性感,我怕的是他们只看到我的性感。

烟雨凤凰

土家族有一个代代相传的美丽故事。相传在酉水河畔的古寨,有一个名叫西兰的姑娘,她善良聪慧,织得一手好锦。花一样年纪的少女,爱一切美的事物。西兰常常采一束盛开的鲜花插在织机前,伴着五彩织线,一朵朵鲜活的花就热情地开在了她手中的布匹上。

没过多久,山上所有的花都被她织进了布里。为了寻找更美丽的花样,西兰每天半夜起床,不畏夜寒风高爬到树梢上,独自等待,终于在一个洒满月光的夜里,见到了传说中如仙女般圣洁的白果花,并化为一只黄色的灵鸟,终日在白果树上停留。这只鸟被当地人看做圣鸟,不仅是西兰的化身,也是土家族姑娘爱美的象征。在钟灵毓秀的湘西,美,是所有人本能的追求,生于斯长于斯的阿朵自然也不例外。

小时候,阿朵的家就坐落在洞河边上,坐在家门口,安静地看着河面上柔柔的余晖是她最喜欢的事情之一,盯着几只水鸭子游来游去,荡出波光粼粼的碎片,她就能开心许久。河边有一边说笑一边洗菜的阿妈,有光着屁股玩闹的孩子,也有拿着木梳,轻轻搓洗头发的少女。他们穿着土家黑色和苗家藏蓝色的衣服,头上缠着黑白相间的帽子,美得像一幅画。当时的小阿朵还不懂美的概念,但这些场景却牢牢印在了她的记忆里,像一颗等待发芽的种子,也像一个遥远又亲切的童话。

身骑白马

与后来人们印象中的性感女神不太一样,小时候的阿朵,皮得很,一派假小子做派。爬树、翻墙、警察捉小偷...样样拿手,只要是男孩玩的游戏,她都喜欢,反倒对女孩玩的丢沙包、踢毽子之类的“文戏”不怎么感兴趣。哪怕上了小学,受到老师的管束,她也没有多少变乖的自觉,反而有了更多一起疯玩的伙伴,成了班里的孩子王。学习什么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搞得老师们头大不已。用阿朵的话说:“从数学老师每次看我的眼神里,我都能感觉到她很想谋杀我”。

四年级时,阿朵的名气进一步扩大。天生正义感爆棚的小姑娘总是在高年级同学欺负人时挺身而出,因为个子矮,气势不够,她还专门跟爸爸学了一个暑假的南拳。由于打架过于勇猛,还荣获了十里八乡敕封的“打架王”称号,被告状、被罚站、被叫家长成了家常便饭。侠女朵倒也不发憷,反正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好汉,照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不过做得更加聪明——能少挨点骂自然是好的。

在湘西吉首的大山里,“野丫头”阿朵自由成长着,除了淘气,她另外的天赋一股脑体现在了舞蹈上。八岁时,喜欢扭扭跳跳的阿朵被爸妈送到少年宫,学习土家舞和苗族舞。小姑娘很聪明,别人学半天才能记住的动作,她跟两遍就能熟练掌握,有时心血来潮还会进行二度创作,编出一些新花样来,弄得老师们哭笑不得。

当时,阿朵的舞蹈启蒙老师名叫胡明珠,她不像传统的艺术老师那样苗条,体重近100公斤,跳起舞来却像燕子一样轻盈。她教了阿朵很多不一样的民族舞蹈,八哥戏水、摘山果、簸谷舞...这些舞蹈的编排基本都来源于农作和生活,自小耳濡目染的阿朵舞起来如鱼得水,配上相应的民族服饰,洋溢着当地人热情淳朴的风土民情。这种非科班的学习,广泛的类型涉猎,无形中为她之后的艺术创作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宝藏

作为家里的长女,阿朵的出生带着家族很大的希望。她的曾祖父是张家界一代有名的地主,去世时,墓地选址和落葬时辰都是寨子里祭神的梯玛精心挑选的,据说这关系到一个家族子孙后代的运势。

曾祖父落葬那天,一向晴朗的天空骤降大雨,挖墓人一铁锹下去,墓穴中的水像泉眼一样不停地往外冒,直到棺木放下才逐渐恢复静止。梯玛说,你们家族往后两辈要出人才了。这种事,在外人眼中或许就是个巧合,但在信奉自然和神祇的土家族人眼中,这就是顺风顺水的吉祥兆头。相比于理性的科学解释,他们更愿意去相信这种美好而奇异的说法。

阿朵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各种迹象都表明这胎是个男孩,或许会是梯玛预言的那个人,出生后发现是个丫头,爸爸多少有些失望。那时候的湘西,重男轻女的观念还很根深蒂固,虽然阿朵的父母很开明,也难免俗,于是全家给予厚望的“改变家族命运”就变成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反倒是年迈的外婆更相信自家女娃娃,她轻轻地拨开阿朵的小手,仔细地端详着她十个小手指肚上的圈圈:“看看这满手罗圈的丫头啊,以后一定会中状元!”

事实证明,老人的眼光真的很准。十二岁那年,打定主意从军的阿朵背着爸妈偷偷参加了入伍的审核和面试,经过层层筛选,以出色专业成绩被破格录取,成为当时部队中最小的文艺兵。当她将消息告诉家里人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外婆和妈妈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父亲则直接带着她找到部队领导,以孩子身体弱为理由,请求撤销录取。结果当然没能如愿——说壮得像头小牛犊的阿朵身体不好,也没人信呐。

离家那天,整个家族都来送她,一条巨大的水蟒从家门口的河中游过,有人大喊,“龙过江了,龙过江了”。不断流泪的外婆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预言,破涕为笑,“我满手十个罗圈的大孙女,要中状元了。”

一人一花

阿朵曾说,她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北京,因为她觉得那个城市的阳光,可以明媚她还带着山野露珠的梦想。

1997年,各方面都非常出挑的阿朵作为地方骨干被部队选调入北京。去北京,她的梦想不再局限于舞蹈,而是希望能独立站在台上成为一个歌者。用阿朵的话说“三岁的我懂得了美,便爱上了跳舞,当十四岁的我懵懂地懂得了悲,便又爱上了唱歌。”但北京啊,所有人向往的繁华之地,是能实现梦想的地方,也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在湘西还算优秀的阿朵到了精英聚集的首都,立刻成了最不起眼的小透明。她至今记得第一次参加排练的情景,“女孩们穿着各式各样的练功服围绕着排练厅的把杆,用标准的芭蕾步站立着,随着音乐的变化流畅整齐地伸拉着腰腿,就像站在阳光丛林中,修长而高贵的小鹿,美极了。”再看看自己突然超规范生长的身体,脸蛋、胸部、屁股、胳膊腿,像一块块被裹住的奶酪,俨然一个小胖子,她甚至有点害怕进入这样的画面,生怕打破了眼前的意境。

北京的团体生活,也没有阿朵想象中的顺利。这里的女孩们不习惯她带着阳光和泥土的热情方式,过了两三个月,她仍像刚来时那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训练。许多不友好的声音一度让她备感自卑:不是科班出身,不认识什么名牌,过于陶醉于自己的表演状态……十七岁的阿朵第一次听到这么多否定的声音,她懵了,甚至开始怀疑,过去别人眼中优秀的自己是不是安慰和假象,只能在心底里憋着一口气,玩了命地练习舞蹈,想用实力证明给所有人看。

十三岁那年,爸爸对坚持入伍的小阿朵说:“记住,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管怎么样都要自己负责。”十八岁这年,阿朵第一次深刻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和分量。那是她来到北京的第二年,那一年长江发了场罕见的大水,那一年《还珠格格》红遍大江南北,那一年最火的歌叫《好汉歌》,那一年一代电影大师黑泽明离世。那一年过得特别慢,那一年过得特别快。那一年北漂的阿朵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盛开

1999年,在所有人的惊诧中,本可以留在部队的阿朵选转业,继续漂在北京,成为了一名签约艺人。为了能早日站在舞台中心唱歌,她先后参加了很多活动和比赛,曾获得了与毛阿敏、孙楠等人在中国五大城市同台巡演的机会,却依旧不温不火。2020年,在《天赐的声音》录制现场,与阿朵同台演出的搭档汪小敏被批评“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自己的风格”,那一刻,对于她的无助,阿朵感同身受,因为十几年前的自己也曾因为这道坎,在音乐上举步维艰。

阿朵真正走红,是在2005年春晚,演唱了自己第一张专辑《盛开》中的主题曲《再见,卡门》。卷曲的长发,热辣的舞姿,眉眼间都是吉普赛女子张扬野性的风情。仅仅一分钟的表演,就让她成为了当年讨论度最高的女星,同时,性感、热辣、惹火之类的标签也紧紧贴在了她身上。

2007年,阿朵为《男人装》拍摄了一组写真,50万本杂志,三天内全部脱销,近乎神话的售卖速度进一步夯实了阿朵“性感尤物”的地位,也将她朝舆论的风口浪尖又推了一步。发专辑、接演出,录节目、拍电影。铺天盖地的商演和活动席卷而来,阿朵成了业内档期最满、通告最多的艺人,连续三年登上福布斯中国名人榜。这个华语乐坛“顺风顺水”的女歌手,不仅实现儿时的愿望,站在了舞台中央,也成为了那个时代,融汇了欧美和日韩风格的符号性人物。阿朵,火得彻彻底底,风头无两。

死里复活

娱乐圈的惯性,红与黑总是并存。跻身华语歌手头部的阿朵在另一方面也承受着比歌舞团时期更多的指点和质疑。惹火、热辣、尤物...舆论对女性身体的偏见和被物化的审美遮盖住了她的才华和努力,将她篡改成了一个胸大无脑的花瓶。

阿朵说,“在我的生命中有两样东西是不可以妥协的——我的爱情和我的作品。”可惜,这两样她珍视的东西,在那个时候,都被选择性忽视了。没有人在意这些歌是不是她自己作词作曲,没有人在意她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一天飞三个城市,为了演出连轴转72小时的拼命,更没有人在意她心底里怀揣的音乐理想,仿佛性感的女人就不配拥有一个丰富的灵魂。除了妖娆、火辣这样刺激本能的字眼,没什么吸引他们浑浊的眼球。

2012年的一个深夜,在经历了情感和身体的双重打击后,阿朵撑不住了。剧烈的心脏疼痛让她从梦中惊醒,动弹不得,入行多年积攒的大小病痛全面爆发,用医生的话说“上一个这样的病患,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濒死的体验敲醒了阿朵,她决定离开,离开这个忙碌冰冷的地方,回到生她养她,散发着泥土和青草香气的家乡去,随后取消了自传的巡回签售,丢掉了一切多余的东西,带着卸空的自己和放松的灵魂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一走就是五年。

开始的一段时间,身体濒临极限的阿朵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吃药,喝粥,听着窗外小鸟乱叫,不说话,也没法走路,只能盯着天空发呆,思考自己走过的人生。与世隔绝地休养了两个月,才能慢慢拄着拐杖下地行走。离开十几年,再回湘西,阿朵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坐在河边看着河面上被野鸭子划碎的余晖,还是乐于欣赏小溪旁卷起裙子,垂下长发细细梳理的土家族姑娘,还是钟情于观察身边飞过的鸟儿和脚下爬过的蚂蚁,一如儿时深爱这一切而不自知的自己。

在浮华光鲜的娱乐圈,被物化的女性很多,但敢于离开的,似乎只有阿朵。在玛雅预言的世界末日那一年,她亲手终结了自己打拼了十年的流行歌手生涯。从湘西破土而生的新人阿朵,活过来了。

再见卡门

五年的时间给了阿朵自我治愈的机会,也重启了她的音乐创作。行动自如以后,阿朵踏上了自己寻找音乐,遇见音乐的旅程。她回了湖南湘西,见到了苗歌传承人吴腊宝以及被选为非遗的水腔传承人龙仙娥。倾听她们神奇而独特的唱腔和音调,体会流行音乐里没有的美妙。

她又去了贵州黔东南,遇到了芦笙传承人央格里,还有苗族情歌、古歌传承人蝶长等“野生”民间艺术家,跟随八十多岁的国家非遗传承人洪富强学艺,成为了苗族鼓舞武术鼓的非遗传承人。她深入山里最原始的寨子,听着婆婆们唱最古老的山歌,和创作伙伴们将筛米、织布、晒谷子的声音加入到音乐里,在听觉中融入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先锋实验,前无古人,充满生命力,她将之称为“新民族音乐”。

2020年,在《乘风破浪的姐姐》《天赐的声音》等综艺上,阿朵用高级又极具民族特色的歌声惊艳了无数观众,当女星们纷纷选择影视歌多栖的时候,她仍守着最初的念想,深耕于音乐领域,也由此为国内乐坛注入了一股鲜活的灵气,就像当年她那曲火辣热情的《再见,卡门》。只不过这次,人们的关注点终于不再只是她外表,而是透过那张温柔从容的脸,看到了她性感的灵魂和天赐的才华。

为了创作自己心中理想的音乐,阿朵用二十多年兜转了一圈,回过头才发现,原来最好的音乐种子,就在她所生所长的地方,那些最宝贵的东西她一直都握在手中。

2018年3月,阿朵在《回声嘹亮》节目中再次演唱了自己的成名作《再见,卡门》,一改昔日热辣的妆容,穿着改良的苗族服饰,素净温婉,没有热闹的伴舞,也没有闪烁的灯光,只有音乐人阿朵满目的柔情,郑重地对卡门说了一声“再见”,带着她的“新民族音乐” 昂扬出发。老人说,湘西的深山里有一种花,名叫白果花,只在四五月的深夜绽放,美得惊心动魄,不染凡尘,只给懂得欣赏它的人看。很多年前,西兰见过,很多年后,阿朵应该也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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