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一部不可抗拒的作品书写爱尔兰当代生活不为人知的一面」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945更新:2023-04-19 16:17:05

rrrrr r rrrr 十四周rr

我第一次看帕特打曲棍球当天就爱上了他。那场比赛他被罚了下去,离开场地的时候,他指了指我,像是在说,那都是为了你。那个挨了他揍的男孩还倒在地上,围绕着裁判和摔倒的球员爆发了一阵小规模冲突。几个月前,我和这家伙在弗洛吉[1]的舞会上跳了一支慢舞,后来在回家的公车上,他忽视了我,转而向别人献殷勤,周一又在学校里说了几句贬低我的俏皮话,不过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帕特快步走着,同时摘下头盔,前额汗湿的头发往后捋了上去,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炽热的蓝眼睛对上了我的目光。他点了点心脏的位置,穿过傍晚微凉的空气,大步朝边线走去。我的双腿发软,我觉得自己要昏倒了,布丽迪·弗林还在旁边说,噢,上帝啊,梅洛迪,他指的是你,她捏紧了我的手臂。耶稣,我是多么爱他,是他,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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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是我第一个接吻和牵手的对象,直到十三周多一点之前,他还是我唯一吻过的男人。我从没感受过另一个男人的手抚弄我的脸颊,或是在另一个男人眼里看到仿佛洞穿一切的渴望。岁月把我们逐渐揉成了一个人,这是我的感觉,而对自己残忍并不太难。现在我们已经正式分居了,我也终于能把我和他区分开来。就算是在过去充满恨意的几年里,我们也总是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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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他接吻的时候,我老感觉自己做得不对。布丽迪·弗林和我以前尝试过,但我们从不伸舌头,认为那样做会改变我们的性取向。反正我们笑得太厉害了,没有过多少真正的实践。有次布丽迪从我嘴上移开,把手放在我脸上,我又把手叠了上去,我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睛,时间像液体一样流动,在我们眼前延展成两种朦胧的取向。这时我笑了起来,她也笑了,切断了某种尚未成型的情愫。这个世界总在不停地塑造自己,同时又在不断重塑。有时我能感到生命另外的走向,在我身边无休止地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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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表现得很会接吻。他永远不会咬痛我的嘴唇,我听有些姑娘说过,她们的男朋友就会那样。他也不会捏我的乳头,或者毛手毛脚地摸进我的裙子和裤子里。一开始我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很快跟他接吻就成了世上最理所当然的事,我刚刚做过的事,它和走路时在心里哼歌,看着天空不同层次的蓝色,聆听夜里的微风,或者听到我母亲的声音一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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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和父亲不是很好的一对。她比他高一两英寸;他们的手一个纤长,一个粗短。她是一个崇尚经典、注重审美趣味的人,而他压根儿不知道这些词是什么意思。她想投身学术界,可从没做到过。他是市政服务机构的工头,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奔波。我母亲身上总是散发着法国香水和昂贵皮革的味道,而我父亲总是一身汗味,混杂了某种尖利、沉重东西的气味,可能是沥青吧,或是别的让他整天忙碌的黑色柏油质的玩意儿。我父亲不像是她感兴趣的类型,也不能让她兴奋。她不会厌倦他,换一个男人她也许会,一个能读懂她的沉默、洞悉她复杂心绪的男人。她就是那么看他的。这是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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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早上,我听到她对他说,你到现在也该当上经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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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能力干不了那样的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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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她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我听到一张椅子从桌旁被拉开,又听到我父亲轻柔地说,好啦,好吧。接着我听到他拿起钥匙,然后她说,那你能干什么呢?你能干什么呢?你能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迈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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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我父亲说,我不知道。好啦,晚点见。他走后门出去了,他从来不摔门,厨房里没有动静,但我能闻到烟味。我站在走廊里偷听,感到周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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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父亲回家的时候看起来不一样了。我还不到十岁,对他的一切想象都是以爱为出发点的。某种孩童的美好憧憬消散了,我眼中始终包裹着他的光晕变得暗淡,忽闪着消失了。我打量着他,不带一丝情感。他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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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我当时看待事情的方式,想到我让母亲对他的怒气渗进我的心里,我迫切地想要道歉,弥补我的疏远给他造成的伤害。我让另一个女人的冷漠玷污,侵蚀,瓦解了我对他完美的爱意,我甚至并不真心喜欢那个女人,却又迫切想要变成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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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没有扑进他怀里,于是他知道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我走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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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震惊于我的改变,但没有表现出来。我能从他看我的样子里感觉到。他的眉头皱紧了,伸直双臂搭在我肩上,他从我眼里认出了与我母亲如出一辙的冷硬,那是他每天都会看到的。他笑了起来,好像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但他早该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我想他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堕落的,从我们开始疏远的那一刻起,一路变成了一个不中用的普通老头,一个安静、无聊的人,满足于自己的存在,支撑他的只剩下责任,要把这件事情做好的责任,养大一个孩子,照顾一个妻子,支付一连串的账单,最终什么也没得到,没有柔软的床铺可以躺下,枕畔没有表达谢意的温言,做完所有的工作后,哪怕做得很好,哪怕他为之工作的人都表达了感激和爱慕,他也无法体会到一丝一毫甜蜜的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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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依然爱我,不顾一切地、坚决地爱着我。他也用同样的方式爱着她,要不然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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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的时候,我第一次丧失了理智。是我母亲的手指崩断了我脑袋里的那根弦。看到一串玫瑰经念珠以富有美感的方式巧妙却不自然地缠绕在那十根手指上。不知怎么的,我之前没注意到这一幕,要不就是我看到了却没往心里去。前一晚我们的家庭医生给我注射了某种药剂来帮助我入睡,减轻我的痛苦。我们站在家属的位置上。爸爸和我,如同水星和金星围绕在我们耀眼的太阳周围,妈妈的兄弟姐妹被安排在我们旁边,像是那些距离更遥远的行星。靠近门口的地方站着表亲们组成的小行星带,沿着前厅一字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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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爸爸,那串该死的玫瑰念珠在那儿干吗呢?她这辈子都没念过 《玫瑰经》[2]。爸爸没看我。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咙里有什么在咯咯作响。我记得他苍白的脸色、咬紧的牙关,只有我能看到他脑袋里轻微的战栗,而我情绪激动地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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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宝贝,他轻声说,他们都是那么做的,想当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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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然?我差点吼出来,我看向拱门另一边接待处的尽头,一个比婴儿大不了多少的表亲在前庭里傻笑着。我从近亲的小矩阵里冲了出去,一路推开那些前来履行义务的人,直冲到露天处。近亲、表亲、远亲,所有人都在瞪着我,看着我跑了出去;事情突然变得有点滑稽,没人会预想到这一幕,就像一道闪电撕开了阴沉的天幕。我是冲他去的,而他没看出来,要不就是他看出来了,却没想到我是在冲他发火。我照着那个傻笑的孩子的脑袋,从侧面扇了他一巴掌。我的手打在他头上,发出一记脆响。他只有八岁,最多九岁吧。然后我从他身边飞速跑开,一把抓起弗兰克·多利肉乎乎的胳膊。他像个警察一样站在门口,守着人们放慰问金的盒子。到里面来,把我母亲手上那些念珠弄走。他没动。到。该死的。里面来。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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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照做了,冲我父亲点了下头,一脸疲惫的样子。前门暂时关闭了几分钟,那个几乎不认识我母亲的小表亲的脸皱成一团,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号着。有大一点的孩子过去抱他,温柔地让他轻声点,并立刻把他带离了房间。吊唁的人流短了一截,邻居、朋友、我父亲的同事,还有不常来往的亲戚们,按照葬礼的秩序排成一列,轮流过来跟我们握手,之后抽身离开这个尴尬的场面。爸爸安静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地看着弗兰克·多利强行分开我母亲略显透明的手指,试图理顺那串倒霉的念珠,最终还是把它剪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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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洛迪,你愿意接受这个男人,握着他的手,爱他,尊敬他,顺服于他,坐进他表弟开来的那辆近乎废铁的破烂婚车 (而他之前许诺的是一辆九成新的梅赛德斯),在去酒店的路上揍他,在湖边柳树下拍照时隔着衬衫袖子用力拧他,直到他的眼里噙满泪水,然而看到那些眼泪也无法缓和你的怒气,你将一整天都对他恶语相向,让整个主桌的客人都看得出来,你对待他的态度像个疯子,看到你父亲眼里流露出熟悉的担忧、哀愁和令人心酸的退让,几杯普罗塞克起泡酒下肚后,你会略微回心转意,一直持续到他丢下你近半个小时,和他的白痴朋友从后面溜出去抽大麻烟,你会在前厅里没人看到的地方拎起裙子用力踢他的小腿骨,踢得他脸色煞白,在跳第一支舞的时候对他说,你一直知道他会搞砸这一整天,你会在第一晚的婚床上背对着他,在加那利群岛的两周里,你每天都要跟他吵架,后来在地区医院的病床上,你会抬起头看他,说他从来不在乎,你知道得很清楚,他从来不想要孩子,这下他可能满意了,你还说他和爸爸这个身份毫不相称,他永远担不起那样的责任,现在好了,起码不会影响他和伙计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了,一周后,你会打开他的后备厢,找到一整袋婴儿服,还有一件儿童版的利物浦队球衣,背后印着希。你愿意吗?无论富有或贫穷,无论疾病或健康,直到死亡把你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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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的天气阴沉得厉害。我大部分时间都躺着。房间里温暖潮湿,我的嘴里满是苦味。思绪不停翻涌,而我跟不上任何一个闪现的念头,没等我缓过神来就消失了,它们好像成了一条在我意识里穿进又抽出的线。我的头昏沉沉的。沙发靠枕的边缘成了一道悬崖:要是我滚过去,就会一路下坠。一小时前门铃响了,也可能是一天以前。我的手机在咖啡桌上震动,可我没法移动到那么远的地方。我感觉自己会恶心到死。我希望我真的能就此死去,死在这张沙发上。我没法抬起手放到身上,我根本抬不起手来。我生来就缺乏勇气吗?要是能直接放弃我身上的这个影子就好了。会有尸检,会有死因勘验,但那都是惯例,是必须要走的流程。一切都会变得自然,是命运之手无形操控的结果,有时确实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她怀孕了,很不幸,是致命的心律失常。帕特会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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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会挣扎着起身,到厨房去喝杯牛奶,再吃一袋饼干。我会把窗稍微打开一点,让空气流通。然后我会淋浴,穿衣,开车到马丁·托比的宿营地[3]去。我会把那本磨损严重的书还给他,那是我们一起读过的唯一一本字比画多的书。我要这么做,因为这看起来很重要,要是能开得了口,我会跟他道歉,然后我会到自己长大的房子里去,坐在父亲的桌边,好好待他,也让他好好待我,让他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人怪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会鼓起勇气抛下所有这些烦恼。伏特加和安定片吧,我是这么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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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出门了,尽管腿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我绕着街区走了走,让血液流动起来。然后我开车到了小区门口,停在那里,想着要不要掉头回去,直到有辆车在我后面停下,迫使我往前开,我把车开到朗希尔路上,直开到阿什顿路尽头,左转穿过一道高墙的开口处,开进一堆无序停放的面包车、拖车和小平房里。这是一块人为设计的凹地,市政规划要求的,下陷的盆地和水泥墙挡住了常住居民的视线。我向一个块头很大的男人打听托比家的车停在哪儿。他穿着一条棕色长裤,网眼背心几乎遮不住他的大肚子,一副警察的做派。他从脏兮兮的岗哨里木然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才慢慢走过来,调整着姿势弯下腰,冲着我打开的车窗气喘吁吁地说,哈拉哈拉,喏哈,啥?他的语气怪怪的。他抬起一只光裸的胖胳膊,搁在我的车顶上,耐心地等着我的回答。显然他刚才是在向我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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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右手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她说:“问他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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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抱怨地咕哝了一声,把自己从车上扒拉下来,退到一边,露出身后一个娇小的年轻美女。她站在一辆小拖车门口,拖车连在一座更大的移动房屋上。她穿着一条紧身磨白牛仔裤,染成草莓香槟金色的头发编成一条辫子。她的拖车门口竖着一圈棚架。要是春天把自己的脚步延续得更长,此刻她就会陷在花丛里。她说:“托比那家人都走了。你想要我带条口信吗?”她从门前沿着步阶一路走下来,穿过那一片乱糟糟的地方,臀部摇摆的节奏让人心醉神迷,几乎能催人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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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忧伤和意料之外的解脱。说到底,我能跟他说什么呢?我要怎么看着他的眼睛?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我把马丁·托比的书从窗户里递给她。他们会回来的,她说,到了夏天,或者秋天。他们去铺柏油路了,她说。实际上,她说的是添点柏油。她看着那本书,我看着站在车边的她,警察看着我们两个。她身上有种无畏的东西,举止像孩子一样直接,她身上还有些别的特质,我不确定是什么,让我自那以后一直想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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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个托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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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我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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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里的托比可不少。大马丁、小马丁,还是老马丁?我说我不确定。于是她说,要是你见过大马丁,你肯定忘不了他,就他那样的块头,老马丁也不太可能,所以肯定是小马丁的。这书是讲什么的?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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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叫 《丹尼,世界的主宰》,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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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到书名,她说。我是闻 (问) 里面的内容。她没看我,专心研究着书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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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惊讶,还有点被她惹恼了。看着她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微弱的渴望,渴望像她一样年轻,漂亮,自以为是,并且自由。我跟她说,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和父亲一起住在吉卜赛篷车里的男孩。他们一起经历了很棒的冒险,我说,这个故事讲了童年、奇迹,还有父亲和儿子之间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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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是马丁·托比的口味,没跑了,那姑娘说。他对他爸可是全心全意。米克·托比是他爸,你知道的吧。这帮人里就他不叫马丁。你的马丁是他的独生子。只有为他儿子,他才会甘心当个女米老鼠。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一个只能生女儿的男人[4]。这本书里的人住的吉卜赛篷车是什么样的?我这样的?还是那种老派的,靠马拉的?书里的那些人是吉卜赛人吗?你没法信任那些人的,你知道吧。他们会把你嘴里的牙都掏走。你怎么会有托比家人的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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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她我一直在辅导马丁的学业。她说,你碰到什么事了,看起来这么难过?我惊呆了,说不出话来,她也沉默地看着我,我从没见过她那样的眼睛。我谢谢她愿意保管那本书,她保证会把它收好,直到托比一家回来。我试着在警察狂乱挥舞的手臂和无法理解的指示的帮助下,让我的福特嘉年华在泥泞的大道上三步掉头。她转身走回她的拖车里,用她的说法,她的篷车。走到最上面一阶时,她又在门口转身看了看我,怀里抱着马丁·托比的书。我看到之前那种随意、戏谑的表情从她那张长满雀斑的可爱面庞上飞速退去,换上另一副警惕、疏远、挑衅的神情。我把车开到营地入口,排队等着开出去,这时我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还站在那里,回头望着我,细碎的阳光在她身旁的窗玻璃上闪烁,也在她的发丝里跃动,我的心里升腾起某种莫名的情绪,我感到孩子平静下来,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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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oróige,爱尔兰青少年发展基金会,致力于帮助年轻人主动、积极地参与自身及社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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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正式名称为 《圣母圣咏》,是天主教徒用于敬礼圣母玛利亚的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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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此处指由爱尔兰当地政府专为游民和其他流浪族群建造的宿营地,大多建在城镇的边缘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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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暗示男子气概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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