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伽利略 沉默的旅行「欢迎归来神探伽利略新作沉默的巡游」

这书终于出了国行，撒花。《希望之线》也抓紧撒。

《沉默的巡游》给我的感觉非常像《祈祷落幕时》。它像是一个对系列本身的致敬，这为它加了不少分数。至于书的内容本身，最大的亮点在于“游行”二字。任何人都知道参与一件事的人数越多，就越难保守秘密，就越容易出问题。而本书要挑战的，就是一个群体接力犯案的故事。这个想法我还是比较欣赏的，欣赏程度大概仅次于十年前我想通《嫌疑人X的献身》里石神的一切布置中最关键的部分的那一瞬。

此外，本书中和犯案手法相关的诡计设计得还可以，但节奏上有些快，对喜欢汤川系列早期作品里更看重犯案手法的读者来说可能不见得很开心。故事的中段转入23年前旧案的那一段则是全书最不新鲜的一段，类似的情节在《白夜行》里有，在《祈祷落幕时》里也有……可见突破自己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全书的尾段是比较令人惊喜的一部分，在手法探明，嫌疑人相继招供的情况下还能连着来几个翻转，还是能看出东野的老练之处的。

所以如果要给《沉默的巡游》评个分数的话，那它肯定不是东野最好的作品，在神探伽利略里也到不了顶尖位置，大概会排在中上的位置。它肯定高于《圣女的救赎》和《盛夏方程式》，肯定不如《嫌疑人X的献身》，和《禁忌的魔术》差不多。

（是的，全系列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盛夏方程式》。下图就是我读完《盛夏方程式》之后的表情。）

但对《沉默的巡游》来说，它的分量还不仅在于此。它和《祈祷落幕时》一样，承载着整个系列的重量。这部书是在系列的故事线发展了十多年之后，在《嫌疑人X的献身》之后第一次停下来，对汤川学这个角色再做一次清晰的画像。

神探伽利略这个系列第一次出单行本是在1998年，第一册里有《燃烧》《转印》《坏死》《爆炸》和《脱离》五个故事。之后的第二本单行本叫《预知梦》，包含了《做梦》《视灵》《灵动》《绞杀》和《预知》五个故事。加起来一共是十个故事。这十个故事，全部被编进了2007年的日剧，即神探伽利略的第一季，也就是福山叔和柴姐的那一部。之后《嫌疑人X的献身》单行本在2005出版，并迅速被日剧化，被编成剧场版在2008年10月播出。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系列的原作有很多是短篇，长篇并没有几部，所以很难放到一起对比。但在长篇当中，我非常坚定地认为《嫌疑人X的献身》是最出色的一部，无论是原著还是剧场版。福山叔和柴姐的演技已经算是相当可以，但在剧场版里，堤真一扮演的石神完全压制了福山叔的汤川学。尤其是最后目睹松雪泰子饰演的花冈靖子被汤川说服而最终自首，自己的一切努力全部白费的瞬间在拘留所崩溃大哭的那一幕，称得上力拔千钧。非常推荐没看过的胖友们去看。

和《嫌疑人X的献身》剧场版同时上映的还有个《神探伽利略特别篇》。这个SP把新出的短篇集《伽利略的苦恼》中的前两个案子拿了出来合在一起做成了一个SP。之后这个系列在2008年和2011年连续出了两部长篇，即《圣女的救赎》和《盛夏的方程式》，再之后便又是两部短篇集《虚像小丑》和《禁忌魔术》。这两部短篇集中的故事大部分被改编放进了2013年播出的日剧《神探伽利略2》，而《圣女的救赎》也被纳入了这部剧，作为全剧的最后两集出现。在《神探伽利略2》播完之后，《盛夏的方程式》也被改为SP搬上荧幕。那是2013年，一个被《海女》和《半泽直树》统治的年份。

虽然说起来比较令人难以相信，但到此时，汤川学这个系列几乎所有作品都已经被日剧化了。仅有的两个例外是《禁忌魔术》中的《透视》和《猛射》两个故事。而《猛射》又在之后被东野扩写成了《禁断的魔术》，篇幅长了不少但关键情节是一样的。所以可以这么说，这个系列自2013年之后就已经基本上中断了，有很长时间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了。

所以《沉默的巡游》才分外令人眼前一亮。在《禁断的魔术》的最后，汤川突然对内海薰说他要去纽约，然而这一去就是四年。四年后他从美国归来，并带来了《沉默的巡游》这么一个无比加贺，却一点都不汤川的故事。

以及，他终于升上正教授了。

这其实才是问题的焦点。汤川学的形象在系列早期作品和晚期作品里是相当不一样的。早期的汤川学是一个更加geek，关注真相和推导过程，相对不那么近人情的形象。在日剧第一季当中，曾经有内海薰的发小成了犯罪嫌疑人，处于在逃状态，内海薰与之通电话后汤川问内海“不跟你们警局里的人联系么”的桥段。而在之后《嫌疑人X的献身》里，他不近人情的特点被体现得最为明显——他大学期间的好友，数学天才石神专门设了一个局来掩护杀了前夫的女邻居，但他非要追根刨底地把一切都弄清楚，然后分别去跟女邻居和石神对质一番，把这个局彻底扬了出来，让石神的一片苦心瞬间作废。

也正因此，在《神探伽利略2》播出之后，我就眼见豆瓣上有不少人开始哭嚎说汤川变了，这么一个理性主义到极致并因此而散发出禁欲主义气息的干帅大叔怎么就变得那么碎催了，又是耐心帮助学生，又是跟幼教老师一样一直强忍着吉高由里子演的聒噪小女警，又是像超级英雄一样跟反社会人格者做斗争……尤其是《伪装》那一集，他甚至直接给香椎由宇的角色建议，让她免于伪证罪。然后这些人便开始嚎着，说些“仙赛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啦！吉高吔屎啦！”之类的话。

怎么说呢，我挺不能理解的。对一个接触过阵营九宫的阵营来说，汤川学这个角色显然不是一个守序阵营的角色。他对于世间的事情有他自己的标准，这个标准很多时候和公序良俗以及法律符合，但也未必全部符合。在这一点上，他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哪怕是在日剧的第一季第二集，也就是原著中《脱离》这个故事里，他看着为了爸爸开心，想为爸爸分忧而毅然说谎说到底的小男孩，也没有穷追猛打，而是在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鼓励和这孩子关系很好的隔壁烤肉店的阿姨去安慰他。别忘了，他对小孩是过敏的（挨近了就会出荨麻疹），做到这一步对他来说也不容易了。

而从剧情中的时间关系来看，《嫌疑人X的献身》毫无疑问对汤川有了极大的触动。那个故事明面上是两个天才之间的恋爱头脑战，但实际上，它是全系列中第一次隐晦而坚定地在表现汤川学这个人的情感世界。在石神表示他会瞒到底，哪怕牢底坐穿也不会供出任何对花冈靖子不利的内容之后，汤川的表现非常耐人寻味（这部分看日剧其实更好）。从日剧的角度来说，在整个系列全部内容当中，这个段落都是汤川仅有的失态时刻。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当中，他的悔恨从没法挽救挚友进一步上升到了他甚至毁掉了挚友最后的心愿（因为他去找了花冈靖子，结果花冈靖子同意自首，于是石神的整个局都白费了）。仅在那个时刻，你才会看到这个似乎不受情感影响的极致理性主义者不可抑制地流下了眼泪。

到《神探伽利略2》时期，他尽心尽力地帮助比当年内海薰更不可爱的岸谷美砂成长，勤勤恳恳地扮演托儿所长的角色，大概也跟这段经历有关。在《盛夏的方程式》里近乎违反原则地包庇恭平，在《禁断的魔术》里尽全力挽救古芝伸吾就更不用说了。对于处心积虑的恶意，他的态度也从未改变——看《圣女的救赎》就能知道。

但毫无疑问，石神一事在他心上留下的伤疤从未淡去，正如他在本书的最后亲口对新仓留美承认的那样。而且在年岁渐长之后，这个绝顶聪明之人想必也悟出了更多关于人性的东西。无论是作为朋友的，作为长辈的，还是作为老师的。只是如果你去问他，他大概还是会告诉你人性这些东西「実に非論理的だ」（实在没有逻辑性可言），但实际上呢？也许在他的心里，他一早就已经承认，人性其实「さっぱり分からない」（完全搞不懂），但同时也「実に面白い」（实在有趣）。

于是四年之后，这样的一位略有些陌生的汤川先生从大洋彼岸归来，并带来了这样一个其实更加加贺的故事。

可能略有些令人意外，但还是欢迎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