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是枷锁「情是枷锁」

看托马斯哈代的小说《无名的裘德》改编的电影《绝恋》（电影名字真是瞎起），许多人对裘德的悲苦命运寄予了深深的同情，他们认为，哈代通过裘德生活的坎坷悲剧来表现对社会沉疴弊端的批判。裘德作为社会下层，他无力实现理想，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命运的悲剧完全就是时代造成的。我不这么认为。

他小的时候，一个老师告诉裘德： “基督圣堂！去到那里就能改变你的人生，你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但这需要你起得比别人早，在别人玩乐的时候，你抵御寒冷坚持学习，最终有一天你可以到达那里。”所以，裘德从小便树立了去大学读书的理想。他成了村里的异类，被别人喊成书呆子。但不管怎么说，他一直在坚持。

这时候，他命运的第一次转折来了，因为情的萌动。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欲冲动，轻易地让一个杀猪家庭的姑娘勾搭成功，不得不结婚。显然，这次太过仓促的结婚为他以后的悲剧都埋下了伏笔。

冲动过后，双方都意识到是个错误，像《人生》中的高家林一样，他骨子里认为杀猪的生活根本不是他的人生。他向往的是抬头仰望星空的生活。两人很快分开，一没办理离婚手续，二还留下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他的理想重新开始召唤。他离开乡村到都市打工，就在大学附近，一边打工，一边申请求学。假如一直这么坚持下去，兴许也有成功的希望。但，第二次改变他命运的转折又来了。又是因为情。

他爱上了表妹苏。他们心灵相通，他以为终于找到灵魂之爱，表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他的重心全转移到了表妹身上。最终的结果是表妹苏离开丈夫，离开自己喜欢的教学工作，跟他非法同居在一起。两人又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加之前妻留下的儿子，三个娃。理想未见实现，却转眼就多了几张嘴。俩人虽然恩爱无比，可幸福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由于不被社会认可，苏又不想为了自己的信念做出一点点改变，只是寄希望于时代改变。所以处处碰壁后只得到处搬家，工作不顺，生活拮据。求学已永远成为裘德徒劳的挣扎，他被生活裹挟着，被感情驱使着，不自觉就偏离了最初的生活目的。离理想越来越远。理想只是曾经的梦而已，空想而已。后来三个孩子自杀身亡，苏也离他而去。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灭，满盘皆输。

我一度怀疑他和苏的爱情算不算爱情，这种连生活都无法保障、不计后果、甚至没有资本与世俗为敌的爱情是真的爱么?可是他又爱得那么的义无反顾，像抓住苦难生活中唯一的稻草。欺骗自己活在虚假的真空里。为他们悲伤之余只能感叹命运的选择。裘德坚定认为他们比所有的夫妻都更像夫妻。可在生活的重压面前，这句话是那么沉重，那么无力。夫妻怎么可能看着悲剧发生而不去改变，夫妻怎么可能在现实面前不做出任何牺牲?是真爱就该让它变成枷锁吗？这两次爱的选择完全改变了他命运的轨迹。

在这个悲剧里，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最为痛心的是苏。苏本来是一位有独立思想、蔑视世俗束缚的倔强女子，她本来可以有一个摆脱污浊生活的相对光明的前景，但最终自愿套上真爱的枷锁，以爱的名义，最终被生活磨去光芒，重新变成一个普通妇女，一个对未来没有规划只是跟着感觉走的生育机器。贫穷人生百事哀。最悲哀的是，最后不得不向命运低头，还把错误全部归结于自己对上帝的不敬。

其实因情转折的命运故事比比皆是。尤其对于女性的影响更大。最近还看了另一个香港电影《阮玲玉》，电影为半纪录片形式，将阮玲玉的原作与张曼玉的演绎交织，附着老影人的口述以及主演们的感悟，全方位展现了中国默片时代著名影星阮玲玉的传奇一生。特别是对于主演们真实的采访那些很有意义。里面问到张曼玉，假如是现在遇到阮玲玉那种情况她会怎么办。时代不同了，每个人对于感情的认知也不同，结果肯定不一样。

阮玲玉25岁为情自杀，她大好的前途毁于所谓的情上。是时代的悲剧，更是个人的悲剧。她屡遇渣男，16岁跟主人家公子张达民同居，后又与有妇之夫茶叶大王唐季珊同居，对爱绝望后吃药自杀。电影主题曲《葬心》词这么写道：蝴蝶儿飞去， 心亦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 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 贪一点儿爱， 旧缘该了难了， 换满心哀 。“是仅仅贪点爱吗？任性选择有妇之夫本来就已经将自己置于人言之中，这种爱于她不仅仅是人言可畏的问题，完全就是枷锁，依她的影响，依她的努力 ，她完全可以打破枷锁，或者完全可以不依赖爱情，但她却选择以死来抗争，令人痛心疾首。

生活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我们无法苛责时代，更无法苛责个人。每个人都有软弱的一面和缺乏判断力的时刻，特别是在情的处理上。这里面有时代背景的原因，有家庭环境的原因，有性格缺陷的原因，有认识局限的原因，还有自控力、意志力等因素。但无论哪个时代，还是有两点最重要的启示。首先，爱是严肃而神圣的，不能任性而为，不能贪，不能沉沦。爱从来不是绝对自由的，也不能是自由的。第二，爱没有对错，只有理性和非理性。可以有爱，但不能失去控制，不能让它成为枷锁，爱可以不融于时代，但永远不能成为为梦想放手、被现实牵绊、任生活摆布的理由。

插图为电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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