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里知乎「满洲里来的人中国首部重口味性瘾题材的电影」

在看这部电影之前，特意看了唐棣导演的“故乡三部曲”，对于几个小短片，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镜头里的那份诗意，用风景抒发情绪，就像心理纪录片。后来看完 《满洲里来的人》的初剪版，我的第一观感就是导演疯了。这是一部与众不同的电影，导演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儿，他无视了一切电影制作的文法，充满原生态的实验感，画面重口味且粗粝。

前段时间读小津安二郎导演的《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他认为电影没有“文法”，还拿自己拍两人对话摄影机越轴，从来不用淡入淡出和叠画等手法为例。“有个影评人认为电影俨然具有文法，偏离那些文法的表现方式，就被他贬为不是电影。看看那时候的电影鉴赏入门书，总是写着重叠如何、应该用于此时等等内容。这是为鉴赏者写的书，一般观众看了一定以为那个导演没用重叠，可能是不懂电影文法。”但这究竟是谁的文法？如今评判电影好坏的标准也是越来越僵化，每一个电影节或每一类型的电影都有一套自己的命题作文规则，这些规则就是文法，按照它制作电影，它就像无形的金科玉律，于是我们总看到很多换汤不换药的东西。就好比今年的奥斯卡颁奖季，你从那些奥斯卡类型片里得到观影震撼也是越来越少。在愈加严格的商业工业体系严格控制下，电影就越来越多的充斥着庸俗情节和叙事结构的华丽视觉垃圾。我喜欢看到感觉新鲜的东西，即使这些片子的逼格太高也无所谓，也许我也不会爱上它们，但还是很愿意接受。

小津导演的书中还有一段，“我认为，电影感觉的基础，应该是自己先这么想，再去想如何让这个想法唤起观众心理上的共鸣，一切从这里出发。这种事情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感觉敏锐的人都会这么想。可是，许多刚出校门、充满新鲜电影感觉的年轻人，进入制片厂经历近十年的助理导演生活后，不知不觉磨损掉了自己的感觉，好不容易独当一面成为导演时，已经和周围的空气同化，对自己的电影感觉失去自信，从而想依赖某个导演的方程式。于是，遵循金科玉律的电影 文法论就变成了一条安全之路。虽然观众早就毕业了，但是电影导演还无法脱离文法论，一再重复陈腐的表现方式，实在是悲剧。”相信很多资深影迷都会这么觉得。

《满洲里来的人》在观影上就像一部三观重塑的片子，肯定很多人会讨厌这种片子，但也会有人觉得它很有趣，这种普通观众眼里高逼格的电影本身就会引发两极化的评价。就我个人而言，我很欣赏导演的敏锐直觉和大胆的影像尝试，通篇都是情绪化的跟拍镜头，他以拼贴情绪的方式组合了一个故事。他就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大象，转了一圈之后打破了所有的文法和规矩。影片另一个吸引我的原因就是导演赤裸裸的恶趣味，性瘾者的自慰吞精、一镜到底的强暴、奸尸或者警察的肢体暴虐想想就够重口味，这种独立小片的好处就是导演可以自由的表达自己的邪恶。

无论是不是真的改编或借鉴满洲里的谋起杀人案，事件的真实在这部电影里显得不那么重要。我在思考一个有点无聊的想法，这部电影的影像本身以伪纪录片式的镜头语言在表现真实，你却在这个故事看不到多少真实。创作者在艺术再加工时选择了自己眼中的真实，这是种臆想中的真实，关于人性阴暗面的真实。他为罪犯构建了人物性格、身份背景、杀人动机和犯罪过程，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任何一个电影创作者都会这么做，但这里的创作者只选择了猎奇性的事件，他好像只对犯罪者内心的丑恶感兴趣。这种所谓的真实过于臆想化，让人说不清这究竟算不算真实。

这还是一个反情节化的片子，故事分成不同主题的章节，每一个部分都有自己的主题，叙事却极为松散，镜头唯一的功能性只剩下了纪录和展示，唯一推进故事发展的应该是时间的痕迹。这就像一部犯罪者的心理纪录片，相较之前的“故乡三部曲”，可以看到导演作者化的痕迹。这里创作者似乎并不在乎你看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或者这个故事是否完整，他在意的只是心理、情绪和时间。他的内心有了一个故事，有了电影感觉，然后他就扛起摄影机 动手了，他无视任何东西，就像只是在纪录自己某个年龄阶段的想法和审美认知。

看过这部电影之后，我在想它的主题是什么，这应该是一部什么类型的片子？我觉得它的本质应该是一部爱情片，因为男人的性瘾，他们的爱情出现了问题，男人远走他乡，性瘾后来也成了杀人的动机。女人在这个故事有一种自虐的倾向，有点斯德哥尔摩症倾向，因为虐，她看起来很像中国人心目中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她对丈夫不离不弃，试图用自己的爱和跟随来拯救男人，但问题就在这里。他们的爱情关系像一场SM大戏，不管的施虐与受虐，带来的又是另一次关系的破灭，最终导致的也是两败俱伤。男人不是不爱，在性瘾面前，他不会爱了，自己也无能为力。他是一个矛盾的个体，想要变好，却总也无能为力，想要得到解脱，求生的本能却让他不断的想逃，不仅是逃离女人的爱，还有逃离警察的通缉，最终男人脸上那变态扭曲的笑容也算是一种释放和解脱。

这部电影有着强烈的戏剧间离效果，它模糊了时间、空间和地域感，镜头总是要尽可能近距离的贴到演员脸上，但却把观众不断的向外推，拒绝让观众代入故事。每一个章节之内确实也有叙事，但是没有任何戏剧张力，不带一丝情感，叙事全靠因果关系和观众生活经验，比如男人被殴打，他的掩上流血了，但下一个镜头不是演员的反应，而是一个情绪化的空镜头，瞬间让你从叙事的情节中抽离出来。整部电影几乎都是这样，它不是那种线性叙事的东西，又不是纯粹的意识流，更像是作家的散文体，即使是在描写杀人案，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像是在描写不相干的诗意风景。

导演在这部处女作里有着太多的实验性尝试，他就像是在寻找自己的极限，不管不顾的看自己能走的多远，但没有低谷观众的智商，也不屑于观众的承受能力，这让片子显得很固执和自我。它给人的观感就像2012年那部高逼格的纪录片《利维坦》，只要你足够有心，有耐心，这是那种看完了之后值得回味一下的片子。不管你喜不喜欢这部片子，你绝对从来没有看过这部中国独立电影，它很新鲜，不管是放在什么样的类型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