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演员曹银娣「今天回忆老电影舞台姐妹只记得当时只有24岁的曹银娣」

《舞台姐妹》是上海天马电影制片厂1964年拍摄的剧情片，由谢晋执导，谢芳、曹银娣等主演，于1965年上映。

该片讲述了越剧艺人竺春花、邢月红在旧社会受尽压迫的生活，以及她们在新社会得到解放、重生的故事。

像很多中国六十年代的片子一样，《舞台姐妹》被遗憾地抹上了过浓的政治色彩，但它仍然是一部值得现代人反复观看的好电影。

《舞台姐妹》这个名字，巧妙地将戏剧“小舞台”与人生“大舞台”形成对比，蕴含着富有深意的人生哲理。抛去政治色彩，舞台姐妹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都很高，很有教育意义！

《舞台姐妹》不仅在国际得过奖，它还是一部江南风俗画，越剧成长史，老上海女演员的血泪史。

电影前半部，古朴而有韵味，一幅江南水乡的画卷在戏曲音乐中徐徐展开。

不说水面疏阔，只说各处戏台，水台，旱台，庙里的台，一叶小舟在碧波中，拍得有诗的意境，这样的画面更有种独特的美感，每一帧都像是画一样，旧时的景致真是好看！

故事年代跨度从三十年代到解放初。浙江“阳春舞台”戏班，在一座古庙台演出《三看御妹》。童养媳竺春花被两个大汉和一个婆娘赶至戏班。戏班当红花旦月红求班主将其收留，并且二人结为金兰姐妹——诱惑丛生的戏曲界和险恶的社会，都是三十年代的社会风俗画。

修复版的画面赏心悦目。我对开头这段春花一身红衣，绑在石柱上示众的镜头，印象极其深刻，那真有一种壮烈的美！

戏子的飘零感是整部电影中最让人心酸的部分——在乡下活不下去，姐妹二人来到上海，依然躲不过压榨，她们的职业就是被人看见、成为欲望的目标，“抛头露面”背后隐含的，就是对这种剥削的恐惧。

双女主同框的瞬间，似乎有点拉拉气息溢出屏幕——霸王别姬的灵感就是来源于舞台姐妹吧？

说到这里，必须聊聊上官云珠。

《舞台姐妹》应该是她最后一部戏，居然演到了自己的人生结局——三年后，上官云珠自杀。在这部戏里，上官云珠只是配角，戏份很少，人也老了，但气韵依然动人。

上官云珠有种过气明伶的哀愁在眉眼之间氤氲，倘若健在必定与谢芳同级别，地位更胜。但以前看电影时太小，没注意她，光顾着看春花和月红了。

有谢芳在，这实在是一个女性向的电影，竺春花的越剧班子及其友军，仿佛是一群亚马逊女战士。谢芳的表演永远是目光如炬，异常闪耀。

第一女主当仁不让是谢芳。但当时只有24岁，没有电影表演经验的曹银娣，在片中完全不逊色于谢芳。

首先就是她的美——从小时候就觉得月红好看，长相很洋气！尤其是古装扮相，俊美大方，荧幕里一个俊美小生，身着绣花锦袍，一双眼睛犹如明珠一般，真是顾盼生辉，令人惊艳。谢芳和上官云珠二人都是不上妆比上妆好看，曹银娣则反之，可见，唱戏的这个“妆”门道很深。

曹银娣奢华作风，剧中春花批评月红，演方卿这样的穷生，都要换几套行头，与剧情矛盾。月红说，观众就爱看这个！40年代越剧风靡时，为搏出位无所不用其极，的确一部戏要换多套行头。

如开场穿的袍子上是含苞的梅花，然后换盛开的梅花，最后是落英缤纷，十分细腻有噱头。

这也难怪——走红了，自然要美美的，大上海的花花绿绿让人招架不住。

既然设计为姐妹，那么必然有一人要“堕落”，最后由进步的那一个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痛改前非。

所以谢芳始终没变化，而月红的造型有变化层次：在乡下时是朴素的短发；来上海一段时间，渐渐有了虚荣心，苦练签名，这时发型变为较时髦的男式游泳头，三七分；再后来烫了头发嫁人，增添女人味；婚后生活压抑，出现时穿一身暗淡的黑色袄裤，一下子变成老派姨太太了。

月红决心嫁给唐老板前夕，浑身大变样：短发烫了一头俏皮的儿童卷，扎粉红色缎带蝴蝶结，深粉色珠片旗袍，外披深红色丝绒短外套，右手腕一只小金表，一只素金镯子，塞了条白色手绢，喜滋滋向春花展示手指上的微型鸽子蛋。

——为了她所膜拜的物质和权力，不知不觉中，月红已经交出了她的人格和尊严。

这部电影内容的指向是，女性走向革命才是独立，才是出路，而依附资本、势力都是走错路。所以春花会哀叹：台上梁祝，台下分离。两人终因三观不合，各走各的路了。

可实际上，女性怎样才能独立呢？电影并没有解答，有的只是女性觉醒的斗争史。

姐妹俩最后走向决裂的那天，邢月红身穿裘皮大衣，华贵现身，神情和内心却是惶恐不安的——曹银娣在片中的演技有种稚嫩的喜感，倒是和月红这个角色很搭。人物的单纯软弱被她刻画得很到位。

她怯生生地看着春花，一副懵懂不安的表情，明明是戏子，却好像还不知道舞台和人生的辛酸和悲欢。在片！

她身上那华服珠宝，看似漂亮，却是一种华丽的枷锁——任何得到，都是以某种失去为代价的，邢月红看似摇身一变成了阔太太，实际上已经沦为了唐经理手中的玩物和工具。

她还是太年轻了！她的一切得到，都是因为自身有利用价值——如果她不再在舞台上，就得看养自己的人的眼色活着，好比宠物，得讨主人喜欢。

但是邢月红想的并没有错——人老珠黄时，总要有个归宿，她选择嫁给唐老板，退出，其实并未堕落，而是遇人不淑——利欲熏心的唐老板并不是她想要的归宿，她呢，不过是一个软弱的、易受诱惑的普通人。

戏院唐老板演得不错，一双眼睛很凶狠，旧上海的流氓面孔，对曾经的越剧皇后商水花一副厌恶的样子，对于眼前的摇钱树，邢月红和竺春花，进行腐蚀和瓦解，邢月红属于享乐派，竺春花不买账，他就把她们的搭档拆了。

最后时刻，唐老板揭去伪装，露出狰狞残忍的现实的嘴脸，让邢月红去替自己顶罪的时候，邢月红的好梦也就结束了。

在戏里，她始终是懵懵懂懂，一副受惊吓的小鹿的样子。经不起诱惑，又没有坚持自我的定力，被人欺骗和利用也就在所难免。

法庭对峙那一场，本以为会有厉声的控诉，结果好像气提到了嗓子眼，又咽着，无法“不吐不快”。

何以至此，也很明白——邢月红是被推出来的傀儡，竺春花难道不也是一个“代言者”？既然是为别人说话，便无法笃定而畅快地发出声音。半遮半掩的主体性，使她失却了气力。

电影拍到这里，也失却了气力，急转直下，至结尾，成了意识形态的奇观。

电影后半段逐渐走向了“政治正确”，本片因时代背景而落下遗憾——女一号是正义凛然的英雄，但今天的时代，我们已经不需要激进的革命家了。

这部极具谢晋个人风格的电影，两年后该片上映不久，席卷整个中华大地，并翻覆一切的WG开始了。电影的主创团队，包括其中的原型人物，无一逃过文革的迫害——艺术是蝼蚁！

想到此片遭遇和片中角色随后将要面对的风暴，结尾越是光明，心下越是黯然。然而忽略掉时代的“创作”，它仍是一部佳片——文雅又不雕琢的运镜，层次丰富的调度，光芒难以遮盖。这部电影给人留下的思考还是很多的，并不会因为年代的关系就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