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鞍华金像奖「许鞍华金士杰春夏陈粒为一个字拍了一部电影」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960更新:2023-04-25 23:54:54

小故事,大历史

1947年,春节前,少年曹瑞昌,和母亲、妹妹,来到东北,在茫茫雪原上的,一个叫七里地的地方住下,落脚后的第一件事,是在门口贴上一个“福”字;

1983年,春节前,中年曹瑞昌驾着马车,驶过雪地冰原,送儿子曹东升离开七里地,去国外读书,临行前,他让儿子带上自己亲手写的“福”字;

2019年,春节前,老年曹瑞昌的孙女YUAN,从国外回到七里镇,穿过雪地和冰河,来到家乡的老屋,和亲人一起过年,并且亲手为家乡亲人写下“福”字。

这是支付宝出品的电影《七里地》,许鞍华导演,顾小白编剧,金士杰、春夏主演,陈粒创作并演唱了主题歌《四海》。片子前天发布之后,一直在刷屏。

▲《七里地》海报。

这个电影,改编自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也和原型同名同姓,七里地是黑龙江深山里的一个小村,就是主人公们曾经生长繁衍,出走回归的地方,这里距离最近的镇子有七里地,这个村子很小很偏僻,现在也只有两百口人。

故事虽短,却横跨七十年时间,入口虽小,不过是一家三代人在三个猪年里的三个瞬间,但却囊括了中国这一百年的诸多大事:闯关东,恢复高考,改革开放,香港回归(春夏扮演的YUAN写“福”字的时候,墙上贴着的正是报道中英香港政权交接仪式的报纸),乃至2019年,新旧十年的交接口。过去现在的往来穿梭,编织出宏大的时间空间感。

三代人的来来往往,更是让这个故事饱含深情。

▲三代人的三个瞬间。春夏扮演的YUAN,在老家的屋子里写“福”字,墙上的照片和报纸都大有深意。

具体到电影本身,它的台词简单,但却隽永,都是日常对话,却意味深长。老年曹瑞昌驾驶着马车,要儿子一遍一遍朗读国外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停顿片刻,慢慢说出:“走出去了,就不要老是想着回来”,父母的口是心非,心是口非,尽在其中。

片子只有八分钟,却有多重意味,既渲染了乡愁,浓淡相宜,也讲述了传承。祖孙三代人对“福”的执着,又唤出了中国人的精神共同体。

金士杰、春夏的演出,也恰如其分。金士杰的台词、表情,都给那些字句增加了无穷韵味。

深情的人,接过深情的故事

许鞍华接过这个故事,也是因为她的东北情结。

人们都以为她是地地道道的香港人,却不知道,她祖籍辽宁鞍山,在两个多月大时,被家人抱着,来到澳门,最后在澳门和香港长大。

她对东北始终怀着难解的关怀。她爱吃面食,喜欢饼子和饺子,喜欢吃肉,不喜欢吃海鲜,“长得也不太像广东人,比较高大,我跟我弟弟、妹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的,他们说可能是因为我是在东北出生的吧”。

她还曾说:“每一次回东北都有点熟悉的感觉,好像来过,感觉很震撼,有点像在梦中,有点像在前生。”

▲许鞍华导演在《黄金时代》的拍摄现场。

当年拍摄《姨妈的后现代生活》,回到鞍山,深夜十点,她走在鞍山的街道,觉得这里很熟悉。她甚至因为担心自己身为“骨子里的东北人”,拍不出东北味道而焦虑,夜夜失眠。

后来她索性用一部《黄金时代》,借助女作家萧红的生平故事,痛痛快快地释放了自己的东北情怀。

几年之后,72岁的她,在自己的本命年回到东北,又拍出了《七里地》。冬天在东北拍戏,艰苦程度可想而知,尤其是大部分场景都在野外的情况下,更是平添了很多困难。《七里地》是在零下二十几度的情况下拍摄的,为了保证工作时间,剧组每天早上五点出发去外景地。

但许鞍华导演依旧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能拍到这样的题材,是一种幸福”。因为可以近距离碰触故乡,抒发对故土的眷恋。何况,许鞍华导演一直过着一种苦修般的生活,对她来说,辛苦工作,都是寻常。

▲许鞍华导演在《七里地》的拍摄现场。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租房子住,坐地铁出行。之所以租房子,不是因为她买不起,而是因为她不想买,不喜欢买了房子后的一系列麻烦,不喜欢“占有”的逻辑,更不喜欢过上“占有”的生活之后,和她的表达对象有隔膜。

这种生活状态,让我想起作家路遥。他搏命写作,与世隔绝地写,吐着黑血写,他想在这世界上留下点什么,他对贫瘠家乡的人与事怀有深情,一定要搏命为他们造影。

许鞍华和路遥的作品,都是“直见性命”的,在语言上质朴,含蓄,恬淡,在情感上深挚,在场景和气氛上,再现了他们对时代和地理的感知,完全不可替代。

▲作家路遥,他在小说《人生》里谈到他对幸福的理解:“人生,从自己的哭声开始,在别人的泪光里结束,这中间的时光,就叫做幸福。”

他们都想讲述“何谓中国”,中国人的精神原乡是什么。所以,有人说,许鞍华就是导演里的路遥。

碧空雁鸣,霜月苇野,北极星下,那些轮廓深刻的脸,就是他们永远的原乡。这种深情,是有原乡的人,才会有的深情。

把故乡收进心怀,则三山五海何处不能去

人必须要有一个原乡,或者现实中的,或者精神上的。只有拥有这样一个原乡,才能可进可退,才能直面大世界,去往任何地方,在任何领域立于不败。

台湾作家萧丽红在她最著名的作品《千江有水千江月》里,也描绘了这样一种情怀,故事里的贞观和大信,在知道大舅的遭遇后,感慨不已。

大信说:“同为男人,大舅种种的心情,我自认都能够了解,除了伦理、亲情和故土之外,我明白还有另一种什么力量,促使他在历经多少险夷之后,仍然要找着路回来……而你,本身却是这力量其中的一股。”

贞观说:“我自是知道!因为这力量在我血脉里流……这一家一族,整个是一体的,是一个圆,它至坚至韧,什么也分它不开。”

后来,知道大信获得了国外学校的奖学金,即将去国离乡之后,贞观这样劝慰他:

“只要不忘怀,做中国人的特异是什么,则三山、五海,何处不能去。”

 

是啊,何处不能去,何处不能往,但去往三山五海之前,总要在某处生长,在某处建设起自己的精神主体,初步完成“我是谁”的信念搭建。从此,去任何地方,本能上或许有惧怕,但在更高的精神层面上,不怕。

我的朋友蔡崇达,就用了《皮囊》这样一整本书,来讲述自己精神的原乡是怎么成形的,自己又是如何投入大世界的。

这本书里,有篇题为《母亲的房子》的文章,其中有个细节让我印象深刻。身在北京的他,工作累了的时候,总会用谷歌地图查看家乡,不断放大,直到老家房子的轮廓开始显现出来。

家乡的母亲,家乡的房子和街道,家乡的风土人情,这一切,成就的是一种内心的秩序。这种秩序,是世俗生活的秩序,也是精神的秩序,让人之所以为人,去抵挡混沌不安的世界。

他在内心深处,在文字世界里,在无法摧毁的地方,重建起了一个小镇,把小镇的骨血传递下去。用这样的方式望向故乡,重建故乡。这是每个中国人的成长必经。这本书畅销将近三百万册,正是因为,它击中了无数人的原乡情愫。

平凡生活里的仪式感

出品方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种情绪,才决定投拍这样一个故事,并且在春节将至的时候放出来。不为商业目的,不为制造爆款,明明可以选择更有流量,更具话题性的班底,但最终却选择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以及以平淡隽永风格见长的许鞍华导演。

他们是把这个短片作为一件礼物,一个问候制作出来,把“福”字贯穿始终,因为,中国人的精神原乡里,有各种元素,“福文化”是其中最关键的一个。

这片土地多灾多难,曾经经历多许多往事,许多动荡。所以,人们特别渴望平安幸福的生活,这种渴望最终凝聚成一个“福”字。

在河南殷圩出土的甲骨文上,就已经有了“福”字,此后多年,“福”字不断变化。它的字形在演变,甚至出现各种变体,以致于,今天的书法家,可以写出《百福图》《千福文》。

它的字义也在演变,最早是斟酒向天祈求的意思,慢慢指代世俗生活里的幸福,平安是福,长寿是福,有财富积累是福,有好品德也是福。《尚书洪范》对“五福”解释是:“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

它含有种种期望,种种复杂难言的感情。这种情感都集中放在了《七里地》中。

“福”是家的象征,福是幸福生活的把门人。少年曹瑞昌,闯关东来到东北,在简陋的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贴福,仿佛贴了福,这片地,这座屋,就盖上了自己的印章,神明佑护,也有了个明确的定位;

“福”是情的象征。中年曹瑞昌送儿子远赴异乡,在七里地结束的桥头,给儿子斟上一杯酒,送上一张福,告诉他:“福在哪儿,家在哪儿”;

“福”是平凡生活里的仪式。从古至今,我们都深信,一些行动,像一个仪式,拥有特殊的力量,不管是在荒野小屋贴上“福”,还是在手机上扫“福”,都会给人积极的暗示。

“福”是传承的象征,是生命延续的明证。从祖辈的异乡拓荒,到父辈的远渡重洋,到孙辈的独自返乡溯源,都是要有莫大勇气支撑的,这种勇气也会无声传承。

老年曹瑞昌,因为坐了轮椅,行动不便,让孙女带着自己写的“福”字独自回乡。在家乡的雪原上,汽车无法行走,孙女把“福”字忘在了车上,涉过雪原林海,到了老屋,并代替爷爷写下了一个“福”字。从此,书写“福”字的任务,或许就要交给她了。

生儿育女,繁衍后代,不只是为了传递自己的生命DNA,也是为了传递这种精神DNA。

▲金士杰扮演的爷爷和春夏扮演的孙女。

“福”也是一种善意的提醒,是对现世的珍惜。《七里地》的原作者曹云鹏的爷爷,在影片上映前一年去世了,曹云鹏看到影片后,感慨万千,他在豆瓣上写了自己的想法:

“老家有个说法,老人去世,家里三年不能贴对子,贴福字。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光秃秃的门口,心里不是滋味。如果有机会,我多想亲手替爷爷贴上福字。惜福。”

从一个“福”字,从它在精神和现实中所承载的意义里,我们能够读懂中国,也能读懂我们精神深处的原乡。“福”文化就像西方文化里的“爱”文化,承载了许多意义,收纳了我们日常生活里的许多秩序约定,许多道德规范,以及精神追求。

有了这样的懂得,有了这样一个精神原乡,“则三山、五海,何处不能去”。有了福,有了爱,有了期待,有了牵系,你我就可以去往任何地方,顶得住各种世事侵扰,甚至可以把自己变成新的驿站,新的故乡,从此何处都有我,何处都有光明烛照,都有暖意烘托。

就像萧丽红《千江有水千江月》里,引用的那个故事:

印度阿育王,治斋请天下僧道,众人皆已来过,唯独平垺炉尊者,延至日落黄昏之时。王耐问道:如何你来得这样迟?平垺炉回答:我赴了天下人的筵席。阿育王叫奇道:一人如何赴得天下筵席?尊者说:这你就不知了!遂作偈如是——

千山同一月,万户尽皆春;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福”和“爱”一样,都意味着积极的行动

一种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必然会增添新的意义,新的内容,乃至新的载体。数字时代,“福”文化的内涵在不断被拓宽,在变得年轻化、潮流化,成为一种新的仪式,新的精神共同体。

中国人对“福”的定义,本来就是很宽泛的。中国是农业社会,农业生产的节奏,铸成了中国人的信仰形态。中国人始终相信,春种,就有秋收,日出而作,就有日落而息,刚毅进取、自强不息是有用的,是生命的主流。所以,我们一面觉得,命运有叵测的、神秘的一面,同时也相信,命也是日常生活的细节累积,是善与恶的量变质变。

对“福”,我们也是这么看的,我们不只认为 “福”是精神上的,是带有神秘色彩的,也认为它有现实一面,是有规律的,可知的,是可以通过努力达成的。“福”不是迷信,也不仅是信仰,不是消极的等待,“福”也是积极的行动,是对自己生命的不断规范、整理和修正。“福”是过程,也是结果。“福”和中国人积极的一面相携而行,是中国人的文化吉祥物。

如果按照今天的眼光来看,“福”也是一种大数据管理,我们积极生活,增加清晰的生命认知,多关怀世事,多与人为善,也会得到积极的关联推送。

《七里地》特别能说明这一点。

曹瑞昌为了生存,离开家乡,远赴东北,是积极的行动,“福”是自我肯定自我加持;曹东升为了前途,为了生命的丰富,远渡重洋,在异乡落地生根,是积极的行动,“福”是自我命名和自我创造;孙女YUAN为了追根溯源,认识自己,找到自己肉体和精神的原乡,独自回乡,也是积极的行动,“福”是自我接纳自我塑造。

中国人信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余英时断句),他们四海闯荡,离乡背井,到处探寻生命的真谛和生活的极限。不但以静观的方式,苦思冥想,探寻“福”的意义,也以实际行动,去实现对“福”的实践。

中国人也主动地、积极地探求精神上的传承,只有完成这种传承,才能解决“我是谁”的问题,“福”才能得到延续,生命繁衍和传递的意义才能真正实现。许鞍华拍摄《黄金时代》《明月几时有》是一种传承,《七里地》里的曹大爷,让儿子带着“福”上路,是一种传承,让孙女带着“福”回家,也是一种传承。

数字时代,“福”文化没有消亡,比如,支付宝的“集五福”“敬业福”等等与福相关的活动,把“福”和科技进步、日常消费、财富积累结合起来,让科技、消费、财富不那么枯燥冷漠,有了更多人情味,更多仪式感,让消费和积累,变成了和世界对话,和更多人发生联系的方式。

《七里地》的最后,孩子们高高兴兴地用手机扫YUAN写下的“福”字,说明了,这种在新的载体上得到了重生,还将在更年轻一代身上传递下去,成为跨越四海,跨域时间地理的一种存在,成为华人的精神共同体。

所有这种传承的渴望汇聚在一起,让故乡不至于消亡,让故乡变得强大。反过来,变得强大的故乡,也在滋养我们,当故乡成为一个可以回去,可以想念,可以依靠的地方,我们也就有了强大的精神寄托,不至于产生无枝可依的苍茫。

那七里地,是离开家乡通往更大世界的路,也是回家寻找心灵寄托的路。

幸福,就藏在离家和归家的路上。

《七里地》中,春夏的独白:

七里地是一条路,连接着我的家和远方

在这条路上,

我们三代人,来来回回,走了七十年

七十年中,这片土地上发生了很多大事、小事,

但福,始终是我们心中不变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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