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场面调度「电影应该怎么看第二篇|认识电影之场面调度」

第一章 镜头第二章 场面调度概念：

“场面调度”这个专业名词是从舞台剧里借用过来的，表示舞台上的一切视觉元素的安排，包括舞台上的演员、布景的摆设、走位。

电影是介于剧场和平面艺术之间的一种艺术，拍摄电影就是在把三维空间里的实物转化二维空间上的影像。电影的场面调度更为复杂，它包括四个不同形式的元素：（2）动作的安排；（2）布景与道具；（3）构图方式；（4）景框中事物被拍摄的方式。

《无人知晓》拍摄分镜手稿

【1】 景框

景框将电影与黑暗的影院隔开，景框里的空间，即是电影的世界。

景框受到电影画面比例的限制，早期的电影画面比例为1.33:1（也可以说是4:3），之后的电影屏幕越来越宽，变成1.85:1（标准银幕，16:9)，再到2.35:1（宽银幕）。

有时导演会为了做出某些特殊效果而遮盖住一部分，以此来改变银幕的比例和形状，例如2016年冯小刚导演的《我不是潘金莲》，采用了遮盖法使景框变成圆形，这种大胆的做法也使得这部电影成为当时争议的话题。而在电影《山河故人》中，贾樟柯通过改变电影画面的比例来体现不同年代的风格。

《我不是潘金莲》的圆形景框

《山河故人》三段剧情用了三个不同画面比例

景框中特定的位置都有其象征意义。一般来说，位于景框中央的人要比位于边缘的人更重要，位于景框上方的人要比位于下方的人更强势、优越。如果你以后认真注意电影里角色的位置，你就会发现很多导演的把戏。例如在电影《绿皮书》中，黑人钢琴师比白人司机高出一头，代表两个人地位的高低。

《绿皮书》剧照

也有导演将重要的视觉因素放在景框外，尤其是那些与黑暗、神秘、死亡相联的角色，这种方法在恐怖惊悚片里面很常用的，因为观众总是对看不见的东西心存害怕。

【2】 构图和设计

构图这个词来源于西方美术，指绘画时根据题材和主题思想的要求，把要表现的形象适当地组织起来，构成一个协调的完整的画面，简单来说，就是画面上各种形状、色彩、线条的布局。

电影的构图跟摄影的构图是相通的，摄影构图的理论也可以用在电影上。要运用好构图，首先要知道下面几个概念：

1. 观众注意力：导演常会引导观众的注意力到画面中对比最强的区域，黑白片中，导演常用光线引导观众，导演需要观众注意那个地方，就会在哪个地方加强光线。彩色片中，则是靠某种突出的色彩来引导观众注意力。

《辛德勒的名单》中令人记忆深刻的小女孩

2. 平衡：在我们注意到画面中对比最强的区域后，我们会注意到对比次强的区域，创作者用它来平衡整个构图。平衡式的构图会给人一种安定感，最简单的平衡就是对称的构图，左右两边的内容一一对应，推荐你们去看《布达佩斯大饭店》，电影里有很多平衡式构图，每个画面都是构图的样板。

《布达佩斯大饭店》剧照

3. 重量：这里的“重量”不是物理学上的重量，而是各种构图因素在人心理上的“重量”，一般艺术家会把“重量”平均分布，取得一种平衡感。在下面这幅剧照里，如果只有主体少年，画面就会显得左重右轻，而在右上方安排了船之后，就会取得左右重量平衡的效果，画面才会有张力。

《少年派奇幻漂流》剧照

4. 线条和形状：线条和形状的使用能产生一些心理效果，水平线给人从左到右的感觉，垂直线给人由上到下的感觉，斜线和曲线则具有“动感”，双边对称的结构强调平行，三角结构则强调三个元素之间的强烈互动，圆形则暗示安定、封闭和女性特质。

《午夜巴塞罗那》三角恋关系的三人

构图的设计通常是和主题理念配合的，例如用斜线来表现角色的不安，对称构图来表现搭档，用三角形构图来表现三角恋。上下颠倒的构图，用来表现一种魔幻现实的效果，例如在《流浪地球》里，人工智能MOSS叛变后，画面上下倒转了，创作者用这个镜头来暗示现实被扭曲。

图略

【3】 区域空间

以上的讨论只限于二维空间，有时为了赋予画面纵深感，构图中至上需要顾及中景、前景、背景三个层次，角色一般处于中景中，前景可以来表现角色的特点，前景的轻纱可以象征神秘、色情和女性化，前景的栅栏则暗示自我分裂，背景则交代了角色所处的环境。

《赛末点》前景花，中景人物，背景网球场

通常摄影机与角色之间的空间会保持无阻碍，但有时导演为了呈现戏剧化效果或心理观点，会故意阻隔观众视线。电影《四百击》里，小男孩前景的铁丝网，暗示他被禁锢，哪儿也去不了。

《四百击》剧照

每个人都有个人空间，如果这个空间被侵犯，我们会感到压力、紧张、焦虑。比如我们在影院看电影时，选座位总是与陌生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但是，如果有人特意挨着你坐，你是不是会感到威胁？

研究表明，主导性越强的人，拥有的空间就越多，空间配置原则在人类社会很常见。例如在办公室中，因为总经理的权威，他分配到的空间就比一般的职工要大。

电影中，空间可以告诉我们角色的心理和社会关系，主角拥有较大的空间，当角色被胁迫时，其占据的空间会被挤占。在电影《大象席地而坐》中，少年韦布落到了恶霸手里，镜头中，恶霸占据了画面右边大部分空间，而韦布之占据了画面左边一小部分，两个人的权力关系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了。

《大象席地而坐》剧照

摄影机拍摄人或物一共有五种基本方位：（1）完全正面；（2）四分之一侧面；（3）侧面；（4）四分之三侧面；（5）背面。

《女孩》四分之一侧面（上）与四分之三侧面（下）

越是正面的方位，观众就会感到越亲密，反之，人物背对镜头，则代表人物与这个世界的疏离，它也用来表达人物的神秘。电影《灿烂人生》中，马里奥是一个酷爱读书却很难跟别人建立亲密关系的人，导演通过拍摄马里奥的背面来表现他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

你喜欢书本是因为可随时放弃它，但生命有别，不是由你做主。——《灿烂人生》

空间的大小也可以象征不同意义。镜头越近，主体的限制感越大，牢狱电影因此喜欢用中景与特写。相反，镜头越远，主体就越自由，公路电影常用开阔的画面来表现角色自由自在的状态。

《逍遥骑士》剧照

【4】 距离关系

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将人类的距离关系分为四种：

（1） 亲密的：距人皮肤46厘米以内的距离称之为“亲密距离”，在这个距离内彼此可以肌肤相触，是爱人和家人之间的距离。

（2） 个人的：大概是46厘米到1.2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内的是朋友与相识的人。

（3） 社会的：约为1.2米到3.6米，这个是社交场合的距离，多半是三人以上的场合，如果两个人的场合保持这种距离就很不礼貌。

（4） 公众的：3.6米到7.6米或更远的距离，这个范围疏远而正式，教室中老师与学生、小型演讲中演讲人与听众的距离就属于这个范畴。

摄影机离被摄物越远，观众的态度就越中立，相反，越接近一个角色，观众就越容易产生共情。卓别林著名的格言就是：“喜剧用远景，悲剧用特写。”卓别林是利用距离的个中高手，当他想要观众笑的时候，就会用远景来表现角色的滑稽动作，当他想要观众触动时，就会用特写表现人物情绪。

卓别林《城市之光》远景与近景的运用

【5】 开放与封闭的形式

电影的形式没有完全开放或者封闭的，借用这两个名词只是为了帮助我们去了解电影的本质。一般来说，现实主义导演偏爱开放的形式，而形式主义的导演倾向封闭的形式。

开放形式比较不重视框架观念，影像有一部分会被切于画面外，暗示框架外还有延续的空间；封闭形式比较注重画面的构图，影像会经过精心的安排，使其脱离现实而富有形式感。

《杀死比尔2》开放式画面

开放的形式注重真实，而封闭的形式注重美感。一般来说，开放形式电影的截图往往在艺术感上乏善可陈。

开放形式电影摄影机是跟着角色的动作移动的，封闭形式电影的摄影机好像有预感能力，老早就选好最佳角度等待事情发生，封闭形式会暗示角色的宿命。

《面纱》剧照

总结：

系统化的场面调度分析包括以下15种元素：

1.对比最强区域：观众的眼睛首先注意到什么？

2.灯光风格：是高调还是低调?高反差？或综合？

3.镜头类型与摄影机距离：用什么样的镜头？摄影机与被摄物距离多远？

4.镜头角度：仰角、俯角还是水平视线？

5.色彩：主色是什么？有无对比色？色彩的象征意义？

6.镜片/滤镜/底片：被摄物是否经过变形处理？

7.对比次强的区域：眼睛看到对比最强的区域后，会停留在哪里？

8.密度：景框中有多少视觉元素？极简还是充满细节？

9.构图：二维空间如何分割及组织？

10.形式：开放或封闭？

11.景框：紧或松？角色的活动空间是否宽阔？

12.景深：影像包含多少层平面，前景、背景和主体的关系如何？

13.演员的位置：演员在画面中的位置？

14.表演位置：角色要如何面对摄影机？

15.距离关系：角色之间的距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