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一理香港电影系列三间谍片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3更新:2023-04-30 10:04:07

在香港电影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两次比较集中的创作间谍片的风潮:一次是邵氏兄弟(香港)有限公司在1966年上映首部间谍片《金菩萨》(The Golden Buddha)后,在1967年这一年按时间顺序先后上映了《铁观音》(Angel with the Iron Fists)、《黑鹰》(Black Falcon)、《谍网娇娃》(Operation Lipstick)、《亚洲秘密警察》(Asia-Pol)、《特警009》(Interpol)、《风流铁汉》(Kiss and Kill)等多部模仿好莱坞经典间谍片007系列的影片。另一次是1997年嘉禾公司推出《神偷谍影》(Downtown Torpedoes)票房大卖,在其后的几年里嘉禾公司又陆续推出《我是谁》(1998,Who Am I? )、《幻影特攻》(1998,Hot War) 、《神偷次世代》(2000,Skyline Cruisers),寰亚公司推出《紫雨风暴》(1999,Purple Storm)、《公元2000》(2000,2000 AD)等一系列既有别于以往香港电影又迥异于好莱坞电影的港式间谍片。

两次间谍片的出现前后相隔三十年,遗憾的是,这两次的间谍片创作都没有能够形成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态势。同在1967年这一年,邵氏出品的武侠片《独臂刀》在香港票房过百万,此后邵氏生产的主流影片开始向着武侠片这一类型转向,间谍片在1967年这一年可以说是昙花一现,非但没有能够像武侠片那样成为一个可以进行流水线批量生产的超常稳固的电影类型,反而烟消云散。在这一年之后,除了在1968年上映《铁观音》的续集《铁观音勇破爆炸党》(Angel Strikes Again),1969年上映《千面魔女》(Temptress of a Thousand Faces),1975年与美国合拍《女金刚斗狂龙女》(Cleopatra Jones and the Casino of Gold)以外,邵氏公司基本再未做过间谍片的尝试[1]。而嘉禾、寰亚这两家公司在数十年以后的这次间谍片试水尽管开局精彩,但也是同样的很快走向末路。

《女金刚斗狂龙女》(1975)

一、从007说起

间谍文化兴起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伊恩·弗莱明在1953年至1966年间出版的15本007小说。小说的主人公007是一个隶属英国情报机构军情六处的间谍,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终日有香车美女为伴,又屡屡以一己之智和一己之勇粉碎阴谋拯救世界。这些小说因其畅销而受到电影公司的青睐,在1967年以前便陆续有根据小说改编的最早的几部007电影《诺博士》(1962,英文名Dr. No,港译名《铁金刚勇破神秘岛》)、《来自俄罗斯的爱》(1963,英文名From Russia with Love,港译名《铁金刚勇破间谍网》)、《金手指》(1964,英文名Gold finger,港译名《铁金刚大战金手指》)、《霹雳弹》(1965,英文名Thunder ball,港译名《铁金刚勇战魔鬼党》)、《雷霆谷》(1967,英文名You Only Live Twice,港译名《铁金刚勇战火箭岭》)先后上映,均由第一代007的扮演者肖恩·康纳利主演,每一部都在世界范围内票房大卖,在香港同样一度风靡。

《007之诺博士》(第一部007电影,1962)

在笔者看来,间谍文化在当年的兴盛固然有其冷战的特殊背景,但更主要还在于其娱乐性的一面,从而使其得以在资本主义的市场环境中被商家用一种商业化的形式生产出来供大众娱乐和消费。同时,这样一种生产以供消费的运作机制也决定了以007为代表的西方间谍小说或者电影其娱乐至上的创作诉求。所以在类似007这类的间谍电影里面,虽然作为英国情报机构以及美国中央情报局对立面的前苏联情报机构KGB偶有现身,但基本没有出现过这两大阵营的直接较量,创作者反倒似乎是在尽力剔除这类作品里面所涉及到的政治和现实的因素,努力将其变成一个展现个人英雄主义的纯娱乐的文本,变成007个人和那些丧心病狂的野心家们之间的逐一较量。香车美女、风流倜傥、高科技装备、个人英雄主义、粉碎阴谋拯救世界,由007小说所带动的间谍文化很快在西方商业市场的环境里形成了一个既固定模式固定套路,又可以不断复制不断翻新的范式,使得间谍片在好莱坞成为和西部片、歌舞片等同样成熟的一种电影类型。

古今中外,但凡某种成熟的电影类型,必传承于该国家或者民族最为成熟的本土文化。在邵氏公司生产的各种电影中,最为成熟的两种类型当属黄梅调电影和邵氏的新武侠片。这两种类型之所以能够发展成熟,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们有一个相当丰厚的中国传统文化作为汲取营养的宝库。而邵氏生产的其他一些影片如间谍片、科幻片等便因缺乏这样丰富的创作源泉而终究还是停留在邯郸学步的阶段。邵氏在武侠片和间谍片方面同样试水于1967年前后,结果一成一败,归根结底原因在此。到1980年代,香港本土的城市文化已经发展成熟,这时邵氏的武侠片已经新意欠奉,而在喜剧片、警匪片等类型方面又不敌新艺城和嘉禾那般本土,终于在1985年宣布终止电影生产。

二、虚无的世界架构

邵氏当年投资拍摄间谍片的初衷不难想象:彼时由肖恩·康纳利主演的007电影正风靡世界,而邵氏公司的经营运作也正处于巅峰状态;同时邵氏已经生产了近十年的黄梅调电影已近词穷,资金实力雄厚的邵氏公司在这个时候有能力尝试新的电影类型,也需要尝试新的电影类型,于是间谍片这样一种诞生于西方世界的新的片种便被邵氏公司拿来借鉴模仿。1967年生产的这几部间谍片尽管距今已经年代久远,但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异常有趣的电影文本序列。此时中国内地刚刚开始十年动荡,其声势波及香港引起当地动乱,而地处东南亚一带的各个国家也大都在或闹革命或搞运动。照理说,间谍片在这方面的创作素材可谓相当丰富,然而或是邵氏公司精于市场算计而有意避开政治现实,或是彼时的创作者对于间谍电影的创作还只是依葫芦画瓢未得其精髓要领,还没有能力做到就地取材洋为中用,总之这些现实元素在邵氏的这批间谍片里面统统未见出现,使得这批间谍片在今天看来呈现出一幅虚无到几近真空的时空背景(一直到数十年后寰亚公司推出的《紫雨风暴》里面才引入现实元素,涉及到当年的柬埔寨赤色分子——“赤柬”——等元素,使得该片颇显才华和锐气)。

007系列电影尽管每一部都充盈着浓郁的商业气息故而避开政治与现实,但其背景设定却是相当成熟相当稳定的,那就是冷战时期西方资本主义阵营和东方社会主义阵营的威慑对抗。这样一个相对稳定的世界架构构成了007电影的故事背景。可以说,007系列电影的故事虽然都是虚化的,但作为故事背景的世界架构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相比之下,邵氏推出的间谍片却始终难以找到这样一个实在的世界架构,也就难以制造出一个相对稳固的故事背景。非但如此,在我们今天看到的这几部邵氏间谍片里面,作为影片故事背景的世界架构可以说是既要见缝插针又难以左右逢源,虚无的几近荒诞。比如在《亚洲秘密警察》里面,邵氏当年的一号男明星王羽饰演的男主角隶属于一个叫做PASS的机构,全称是Police Asia Secret Service(可直译为亚洲秘密警察机构),这样的名称在今天看来多少有些令人哑然失笑。而且所谓的亚洲秘密警察机构,这里的亚洲却是仅限于东南亚地区,最重要的两个地区似乎是日本和香港。现实世界里,此时的亚洲在卷入冷战的同时也在政治上分裂为两个阵营,而《亚洲秘密警察》的故事背景便架构在分明是东南亚的少数几个地方却又带有“泛亚洲”想象的这样一个自相矛盾的世界设定上。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其他几部间谍片里面。在《黑鹰》里面,张冲饰演的男主角隶属于一个叫做“国际私家侦探社”的莫须有的机构,和一个叫做“黑鹰团”的国际犯罪组织周旋。《特警009》为我们提供的世界架构则更加显得荒诞怪异。影片开场男主角009在海滩上有美女相伴的出场画面完全是抄袭自当时的007电影。片中的009是一个特务警察,隶属于一个叫ICPO(International Criminal Police Organization,直译为国际犯罪警察机构)的组织,为了完成任务来到香港。在邵氏同年推出的另一部间谍片《铁观音》(1967)里面情况同样如此。由何莉莉饰演的女间谍(在片中代号也是009)跟一个叫做“魔女党”的国际犯罪组织对抗。这三部影片虽说都是一个全球化格局的背景设定,但一边是全球背景,一边是尚处于1960年代的香港,这二者之间的巨大差距令影片呈现出一幅虚无飘渺、无法定位的世界图景。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的这几部间谍片基本都是由日本导演执导,其中影片《谍网娇娃》由当年活跃于邵氏的日本导演井上梅次编剧导演。《特警009》的导演是中平康,艺名杨树希;《亚洲秘密警察》的导演是松尾昭典,艺名麦志和。《黑鹰》的导演其实是日本导演古川卓巳,在片头以中文名戴高美作为艺名。除《黑鹰》外,这一年他还在邵氏拍摄了另一部仿007的间谍片《风流铁汉》(Kiss and Kill),同样由张冲主演。男主角张冲因这两部影片还曾赢得“中国铁金刚”的美誉。只有《金菩萨》和两部《铁观音》的导演是后来执导了李小龙主演的《唐山大兄》和《精武门》的邵氏导演罗维。

三、和香港的错位

由这些间谍片里呈现的空间环境可以考查出当年邵氏公司和香港之间的一些有趣关联。一般来说,间谍片需要的是一种现代化、摩登化、科技化的都市景观,而这些景观在很多时候是摄影棚所无法提供的,必须要进行实景拍摄。于是邵氏这批间谍片的生产便需要摄制人员不得不走出邵氏片场,到真实的香港来取景。问题在于,此时的香港能够给这批间谍片提供这样的生产需求吗?或者说,1967年的香港是否已经发展到了足够摩登足够现代以供间谍片取景呢?从这些影片里我们看到,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事实上,这些间谍片里的空间环境往往是割裂的。一种是摩登到了几近科幻、超前到了完全虚拟的摄影棚内景,一种是正在发展建设大兴土木的香港外景。就外景来说,在这些间谍片里面,有关香港这座城市的整体景象我们很难在电影里面找到。经常看到的香港不过是几条单调的公路,路边是许多正在建设的高楼。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位于清水湾的邵氏片场距离香港市中心位置偏远,而创作者们往往只在片场附近取景拍摄的缘故。不过类似于《特警009》这类的邵氏电影在今天看总是给人以这样一种观感,就是在这些影片里面需要的是一个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而这一需求实际上是比当时的香港要大大超前的。此时的香港尚不足以为间谍片提供一个空间环境上的支持。事实上这也差不多可以说是邵氏在1960年代生产的所有时装片的整体特征。对比1970年代的许冠文电影,可以说,许冠文的《半斤八两》等喜剧片比邵氏间谍片晚了十年,而邵氏间谍片里的香港却比许冠文电影中的香港早了十年。

西方的007系列电影虽然有时候会在个别细节方面显得荒诞不经,但始终是有一个很实的冷战背景存在的。相比之下,邵氏的间谍片只能徒学其表,片中的正反两派在一个真实的世界版图中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叙事层面来说,既然和间谍片关联的是一个全球化的空间背景,那么,为什么片中的正派反派都要到香港来,香港这座城市为何会成为一个以全球为背景的宏大故事的集中聚焦点?这一直是邵氏间谍片以及所有的香港间谍片所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可以说,邵氏在香港这座城市步入真正的现代化之前,便已经在其生产的间谍片里面提前呈现出了香港这座城市在国际环境中的位置尴尬。这一年是1967年,邵氏在这一年里先后上映了《铁观音》、《黑鹰》、《谍网娇娃》、《亚洲秘密警察》、《特警009》、《风流铁汉》等间谍片或者仿间谍片。

四、间谍片之延续

尽管邵氏当年的间谍片相对于香港这座城市来说是超前的、早产的,但香港电影对于间谍文化的借鉴却一直有所延续。1980年代前半期香港最为成功和卖座的新艺城公司的《最佳拍档》系列便可以说是香港电影对于西方间谍片一次彻头彻尾的本土化与解构颠覆。《最佳拍档》的文本相对于当时香港的发达程度来说同样也是超前的,但其本土化的叙事策略却点燃了1980年代初潜藏在香港市民心底里的那份蠢蠢欲动的优越感和自豪感。

首部《最佳拍档》(1982)开场,许冠杰饰演的金刚穿越高楼飞身抢钻石,这样的场面在当时的香港电影里已是绝对惊艳的大手笔,而且开场即把香港这座城市豪华现代的一面展现给了观众。在影片后面的叙事中,创作者们把香港这座城市放置在一个国际化的环境里,肆意开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的玩笑,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绕着香港转一般。片中国际犯罪组织派出“白手套”来香港追缉金刚,结果被金刚和麦嘉饰演的光头神探这对最佳拍档捉弄的狼狈不堪。第一部《最佳拍档》基本奠定了后面几部续集的故事模式。人物方面,许冠杰饰演的金刚英俊潇洒身手敏捷,麦嘉饰演的光头神探相貌滑稽笨手笨脚,这两个人又都有点贪财好色,相互算计的时候总是麦嘉弄巧成拙许冠杰反胜一筹。光头佬花心好色,张艾嘉饰演的男人婆偏偏又是一个十足的悍妇,这三位主演在一起不断搞出各种笑料出来。而国际犯罪组织到香港来遇到这三位主角总是大栽跟头,三位主角总是能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把到香港来的国际罪犯捉弄一番之后一举拿下。

到次年的《最佳拍档2之大显神通》(1983)里面,“白手套”的弟弟“黑手套”来香港为兄报仇,结果再次被两位最佳拍档打败。在美国学电子工程出身的麦嘉在这部影片里设计出各种各样的大小机械人和装备精良的机械战车,用这些卡通化的高科技武器将“黑手套”及其犯罪组织一举歼灭。从1982年到1984年每年一部的《最佳拍档》将新艺城推向了辉煌的顶峰。1984年由徐克导演的《最佳拍档3之女皇密令》(1984)以2900多万的成绩再次打破香港电影的票房纪录。这一集的《最佳拍档》将香港人的自大心态可以说是满足到了极致。影片将西片007里面的人物关系做了一次彻底的反串,到结尾处爆料原来那个007才是国际犯罪组织的幕后主脑。作为香港市民代表的许冠杰、麦嘉和张艾嘉三人再次大显身手,替英国女皇剿灭犯罪组织,夺回了女皇皇冠上的钻石。最为有趣的是到影片结尾处美国总统里根匆匆忙忙赶来,恳求这三位香港市民代表帮美国政府找一件不慎丢失的重要东西,许冠杰饰演的金刚满不在乎的将其拒绝。

较之于新艺城1980年代《最佳拍档》系列的香港化和本土化,嘉禾公司自1997年《神偷谍影》而始的这一批间谍片却呈现出很大程度上的西化倾向。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影片的制作技术上,像《我是谁》和《幻影特攻》在故事设定上便完全套用了好莱坞的故事模式。《我是谁》里面的成龙、《幻影特攻》里面的郑伊健、陈小春和陈慧琳均隶属于CIA(美国中央情报局)。一群香港人出现在CIA已经够奇怪了,有趣的是这两部影片的故事里都还涉及到了失忆元素,影片结尾时失去记忆的成龙、郑伊健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如果说《最佳拍档》体现出的是香港社会于1980年代初的盲目自信的话,《我是谁》等影片体现出的则是香港这座城市于1990年代末的身份迷惘。可以说,在《我是谁》等影片里面香港人所遭遇到的身份尴尬和三十年前《特警009》、《铁观音》这批邵氏电影中的尴尬仍然如出一辙,相比之下《我是谁》等影片表现的更为真切,而当年的邵氏间谍片在当时还沉浸在一个虚拟的世界图景里面,暂时无从体会这种身份的合理性。

除了自外而内的模仿借鉴,香港电影在间谍片方面也有自内而外向世界范围扩展的些许史迹。这方面又可以分两支来分别讨论,一类是邵氏、嘉禾等公司与国外电影公司之间的合作,一类是香港影人在欧美等地的电影创作。就前者来说,无论是邵氏当年与美国合拍的《女金刚智斗狂龙》(1975)还是嘉禾与好莱坞合拍的让李小龙扬名西方世界的《龙争虎斗》(1973),包括嘉禾日后投资拍摄的两部《炮弹飞车》(1981,1984),均体现出香港人在这样一个真实的国际化环境中的位置尴尬乃至无处容身。《炮弹飞车》请来007的饰演者罗杰·摩尔担任主演,而当时在嘉禾最炙手可热的两个大明星许冠文和成龙在影片中几乎难以找到踪影。就后者来说近几年来情况稍好,比如纯好莱坞制作的成龙主演的《尖峰时刻》系列、《临时特工》和李连杰主演的《龙之吻》等影片在叙事方面要游刃有余的多,但这类影片已经难以算是香港电影,故在此不做赘述。

[1] 在1967年前后上映的香港电影里面还有许多粤语片在类型上也属于间谍片,而且较之于邵氏间谍片来说虽制作简陋但却将间谍片改造的更加香港本土化。限于资料原因此类影片这里难做论述,实属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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