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诗歌一

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一路走来，随处有诗。

我是2015年和大哥去新疆巴里坤给爷爷他们扫墓的。

从张掖向西，除几个城镇外，绝大多数时间都行走于茫茫戈壁之上，不过相对于古人来说，我们坐火车前行，条件自然是天上地下了。因此我们对荒漠的那种感受，自然也比古人平淡多了。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唐王维《使至塞上》

开元二十五年，王维出使边塞，经过居延，也就是今天的张掖西北。诗人用“归雁”“飘蓬”写出自己的孤单抑郁，同时诗人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写出了西北荒原的雄浑壮丽——

沙漠戈壁，浩瀚无边，烽火台孤烟直上，既有景的单调，又有烟的力度。而浑圆的长河落日，许多人认为河为黄河，但我却始终认为它为沙河，且不说大漠与黄河相距甚远，单从我看到的感受到的就应证了这一点。

黄昏时分，茫茫荒原上的那一盘浑圆的落日贴近西边的地平线，非常醒目，一种苍茫而邈远的感觉油然而生，既照应了前句的大漠，也写出了景的单调。“孤烟直”“落日圆”，天地间不同时空内似乎只有这唯一的景致，画面开阔，意境雄浑！

一千二百多年后，行走于其间，黄沙茫茫，无边无际。道不尽的苍凉，说不完的厚重……

北上高楼接大荒，

塞原如掌思茫茫。

朔风怒卷黄如雾，

夜风轻笼淡如霜。

弱水西流青海远，

将台南去黑山长。

远人遥指斜阳外，

蔓草寒烟古战场。

——明戴弁《北陌平沙》

登上高楼遥望远处的大漠，荒寂的古原，平沙茫茫，朔风怒号，卷起一阵又一阵的黄沙，弱水时续时断，黑山绵延起伏，古时的点将台一片断壁残垣。傍晚时分，芨芨草在寒风中瑟缩着，残阳斜照，倍感凄凉，衰草连天，白骨暴野，多少征人客死他乡，如今唯有冷月高悬于古时的战场……

明代代弁这位戎马倥偬的将军写下《北陌平沙》这首诗时，不知有多少去国怀乡之情！吊古伤今之思！

而我一路向西，踏着古人的踪迹，在古诗歌的意境中到了祖先坟前——

荒凉的山坡上，几亇土堆，上面零落的有些蒿草，天地间空荡荡的，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我的老家是天水的秦安，我不知道在怎样的困境下让我的祖父他们携家带口翻过乌鞘岭穿过河西走廊走向茫茫戈壁，辗转到了新疆巴里坤。从哈密到巴里坤路并不好走，更何况到了今天，后人早已搬离了这里，四散到各处，逢年过节的祭扫并不容易。想来再过若干年，墓地大概就与荒原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是坟墓的样子了吧！

野风荒草日暮时，祖辈亡魂飘零处。

尽管这些年来每到农历十月初一送寒衣时，我都给新疆的爷爷他们烧化纸钱，但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后人的心意而已，爷爷他们是不会从那么远的路上来的。

如果人死了真有魂灵，不知爷爷他们思念故乡不？他们的魂灵是飘在新疆还是飘在秦安老家呢？

人去了，应是一切都虚无了吧？

否则按中国人落叶归根的思想，客死于它乡的亡魂今天该填满整个回家的路上了吧？

风舞狂沙天地黄，

胡茄十八诉凄凉。

亲戚坟墓天一方，

古道漫漫岁月长。

……

（有三张照片来自网络，侵即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