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班底 电影「国王的班底当理想和现实碰面休伊朗传」

2006年9月22日，一部名为《国王的班底》（All the King’s man）的电影在美国上映。其参演者包括西恩·潘（Sean Penn）、裘德·洛（Jude Law）、安东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和凯特·温斯莱特（Kate Winslet）。更别说电影的导演兼编剧是斯蒂文·泽利安（Steven Zaillian）——他以往的作品包括《纽约黑帮》、《碟中谍》和《辛德勒的名单》。我们知道，好莱坞每年都会有这样的几部电影，它们生来就长着一张吸引奥斯卡奖的脸。

2006年新版《国王的班底》电影海报

然而，同样剧情的电影其实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被拍过一次——1949年11月8日上映的第一版《国王的班底》当时即获得了7项奥斯卡奖提名，并最终同时揽获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三项大奖。无论是1949年版还是2006年版的电影，母本都是美国作家罗伯特·佩恩·华伦（Robert Penn Warren）获1946年普利策文学奖的同名小说。这本小说中的威利·斯塔克州长，其真实的原型就是美国前参议员、路易斯安娜州历史上无法忘却的男人、20世纪20-30年代美国政坛之星休伊·皮尔斯·朗（Huey Pierce Long Jr）。

西恩·潘饰演的威利·斯塔克州长

有人说他是人民官员、“美利坚的良心”和平民百姓最忠实的捍卫者；有人说他是民粹主义头子、危险的煽动者和“原教旨法西斯主义者”；有人则轻蔑地称他为“red neck”，一个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取得、什么都不是的乡巴佬。尽管争议巨大，在当时的美国，休伊朗的姓名却可谓无人不晓。

休伊朗真实的照片，摄于1928年

一·从穷孩子到律师

我的话语会和从前一样。政治献金不会改变它，迫害不会改变它，恐怖手段更不会改变它。当人民还在受苦时，它是决不会改变的。唯一可以改变我的话语的，就是让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而当人民生活的改善完成后，我自然不会有政治上的反对意见。 ——休伊朗

1893年8月30日，休伊·皮尔斯·朗出生在美国路易斯安那州（State of Louisiana）北部温尼菲尔德镇郊（Winfield）一个农村家庭的一间小木头房子。他的父母都是为当地大地主庄园主工作的农业工人，休伊朗是家中九个子女中的第七个。

1913年休伊朗全家的合影，第一排左二是休伊朗

当时的美国南部各州虽然早已废除奴隶制，但城镇化率水平和工业化水平相比北方仍然要落后许多。以农业为主的第一产业依然是南方各州重要的经济支柱。而在南部各州广大的农村地区，土地集中的问题并没有随着南北战争而缓解。绝大多数土地仍然集中在少数世代专营的白人大地主种植园主手里。黑人和大多数白人平民则成为在种植园为这些种植园主工作、每个月领取固定薪水的农业合同工人。

温尼菲尔德地区非常贫穷，其百姓大部分是浸礼会教徒。而到了20世纪初，则因为长期低迷的经济变成民粹主义（populism）在美国南部的一个大本营。民粹主义是在19世纪后半叶从俄国兴起的一股社会思潮。其基本理论包括强调平民群众的价值和理想；把平民化和大众化作为政治运动和政治制度合法性的最终来源；依靠平民大众对社会进行改革；并把社会群众当作政治改革的决定性力量；通过强调诸如平民的统一、全民公决、人民的创制权等价值，对平民大众从整体上实施有效的控制和操纵。对于民粹主义者而言，比起大企业和社会精英的利益，他们更热衷于听取民众的诉求（至少是这样自称）。

二战前的美国民粹主义运动

休伊朗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听着长辈和邻居们抱怨政府腐败、体制低效和社会贫富差距过大而长大的。在高二升高三时，休伊朗曾中途退学，又因为家里没钱交学费而上不起大学。于是在1910年，十七岁的他在当地一家贸易公司找到了一份销售工作，成为了一名旅行推销员。尽管只是一个高中肄业生，休伊朗的这份工作很成功，他的天赋也开始显现出来，而旅行推销员生涯也为他上了宝贵的一课：语言的魅力至关重要。因为推销员本身的工作不稳定，休伊朗经常风餐露宿，但这也为他提供了更多观察社会各阶层生活的机会。

19世纪末、20世纪初典型的美国南方种植园

当经济不景气、生意开始不好做的时候，休伊朗靠着做旅行推销员时侯积赚下来的钱，在俄克拉荷马大学（The University of Oklahoma）和新奥尔良杜兰大学（Tulane University of New Orleans）选修了本科法律课程。他只用了三个学期的时间，就修完了两所大学法学院四年的课程。到了1914年，21岁的休伊朗利用语言才能，成功说服当地社会名流推荐他参加路易斯安那州的律师考试，结果他轻松通过了考试。路易斯安那州最高法院遂特许休伊朗执律师业，他回到了家乡温尼菲尔德成为了一名律师，并开办的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休伊朗经常以低廉的价格代理平民百姓针对大型企业的起诉，包括企业的工伤处理和针对普通人的违约赔偿案件。他因此一举成名，也在当地的上流人士眼中变得越来越不受欢迎。休伊朗还到州立法机构游说其进行工人薪酬改革，并因直言不讳而著称。在律师生涯中，休伊朗做到了他所说的：“我从未控告过一个穷人。”

休伊朗提出论点时，事前不用请教法律专家，也不用参考任何法律书籍，只需用一页发言大纲。曾经有一条待关于学校教材的法律，下级法院判其为“与宪法精神相悖”，休伊朗在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出庭，成功证明了这条法律是符合宪法的，由此他在路易斯安那州外斩露头角。休伊朗在法律上的事业相当成功，本来可以成为一名杰出的律师，但从政，才是他真正的热情所在。而此时此刻，路易斯安那州的百姓还不知道，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律师未来将成为他们的州长。

休伊朗最初的竞选卡片（竞选路易斯安那州铁路委员会委员）

二·从律师到州长

1918年，在没有任何达官显贵或者垄断大财团支持的情况下，25岁的休伊朗选上了路易斯安那州铁路委员会的委员席位。在选区里，休伊朗派人到处分发抨击企业托拉斯实行行业垄断控制价格的传单，而他本人则在选区里的每个城镇和十字路口发表关于反托拉斯主义的演讲。而这，标志着休伊朗在从政的道路上迈开了关键的第一步。

1922年，年仅29岁的休伊朗成为美国公共服务委员会（Federal Public Service Commissions)主席。他曾起诉坎伯兰电讯公司（Cumberland Telephone Co.)擅自将通讯费提高20%，并成功上诉至最高法院，赢得了全州的赞誉。坎伯兰公司最终被迫向8万名多收电话费的顾客寄去44万美元退款支票。因此他获得了联邦首席大法官塔夫脱（William Howard Taft）的赞赏。塔夫脱称休伊朗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赞誉“休伊朗是法庭上的最佳法律头脑之一”。

塔夫脱（1857年~1930年）是史上唯一当过联邦首席大法官的美国总统

随着年过而立，休伊朗有了更高的目标——他打算改变这个国家，他选择从改变自己的家乡路易斯安那州做起。1924年，时年31岁的休伊朗第一次竞选路易斯安那州州长。

1920年代路易斯安那州的状况不容乐观：整个州的产业被几个寡头托拉斯企业把持，这里的绝大多数穷人却都被联邦政府孤立了——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不存在什么明天。在这个面积超过13万平方公里的州，仅拥有一条铁路、不到500公里的柏油路和三座主要桥梁。全州的200余万公民中有60%以上依然生活在农村，医院不收没钱的病人，工业生活必需品匮乏，高等教育更是少数中产阶层和富人阶层才能负担得起的奢侈品。大多数农民子弟甚至没有读完小学，将近百分之二十的成年人是文盲或半文盲。而穷人为州政府支付了不成比例的高额财产税和人头税，尽管他们从未得到政府所许诺的公共服务。

休伊朗决定改变这一切。他嘲笑即将离任的州长和新奥尔良的各大政府机构的“老常客”只不过是垄断资本家和大地主种植园主的代言人。休伊朗围绕经济平等和教育平等问题投身竞选。最终获得的票数位列第三，以不到七千四百票的差距错过了决选。但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政治上的失败。

四年后，35岁的休伊朗再次宣布参与竞选路易斯安那州州长。这次，他向百姓允诺要“彻底改善路易斯安那的交通状况”、提供免费医疗、实行贯彻义务教育、降低财产税和取消不合理的人头税。他站在马丁维尔市（Martinville）市政厅前的橡树林里发表了美国政治史上一篇最动人的演说：“就在这里，伊万·杰琳正在等待她的情人加布里埃尔归来，可是他始终没有回到她的身边。朗费罗（Henri Wadsworth Longfellow，19世纪美国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为此写了一首诗，这棵橡树的所在地因此成为了名垂千古的胜地。但是在这里白等的还不止伊万·杰琳一个人。你们等着学校开办，好让孩子们念书，这些学校在哪里呢？你们出了钱，想要修筑公路，这些公路在哪里呢？救死扶伤的医院又在哪里呢？伊万·杰琳在失望中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但是她只不过哭了一辈子，你们可是在这个地方哭了好几代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助在这里哭泣的人把眼泪擦干吧。”

竞选州长时的休伊朗在演讲

同时，休伊朗以“Every man a King，but no man with Crown”（人人皆国王，无人戴王冠）为竞选口号，还以此为名写了一首朗朗上口的竞选歌曲，来向民众分享他的财富分享理念：

“Why weep or slumber America，landof brave and true.

There's castles and clothing and food for all.All belongs to you，

Every man a king!Every man a king.

For you can be a millionaire.

But there's something belonging to others.

There's enough for all people to share!

When it is sunny June and December too.

Or in the winter time or spring，

There will be peace without end，

Every neighbor a friend.With every man a king.”

（美利坚你为何哭泣和颓废，这片勇气与真理的聚集之地，这里的城堡、衣服和食物，全都是属于你们的，人人皆国王！人人皆国王，人人皆能做百万富翁，某些人所拥有的东西，早已足够分享给所有人，不管是晴朗的六月天或是隆冬的腊月季，还是一年由春到冬，和平将永久驻足，邻里将和睦至亲，人人皆国王。）

休伊朗亲自演唱金曲《人人皆国王》

这次，休伊朗一骑绝尘，以压倒性的六十比一赢得了竞选——这是路易斯安那州有史以来最大的优势。

三·州长生涯

休伊朗就任路易斯安那州长后，立即着手起草了一份史无前例的计划书——这部计划书也是履行他竞选时承诺的第一步：大大增加对富人的税收；改善路易斯安那州的社会治安状况，促进社会保健事业的发展；为老年人提供帮助，在全州设立养老院；大力建设桥梁道路等基础设施，计划建造比任何一位前任都多的道路和桥梁；加强福利事业帮助穷人，为每一位民众提供教育和赚钱的机会。

作为州长，休伊朗习惯应用强硬手段打破政治僵局，减少他认为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因此他经常越过州议会来推行政令，因为他认为“议会很多时候只会拖慢行政效率”。在他的政治对手试图弹劾他、将他赶下台失败后，休伊朗趁势大大巩固了他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权力和地位，他逐渐被人们称为“Kingfish”（王鱼）——结合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个称号他当之无愧。休伊朗很快接受了对他的这个称呼，并经常调侃道：“在华盛顿，我是条小鱼；但在路易斯安那，我是条王鱼。”（I am a small fish in D.C but a Kingfish in Louisiana）

休伊朗的许多较为激进的法案自然遭到了不少立法者和报纸的强烈反对，而那些反对派的报纸几乎都是由路易斯安那州的大型企业集团资助的，休伊朗通过各种软硬兼施、“胡萝卜加大棒”（Carrot and Stick）般的手段，让他的法案顺利得到了通过。但从客观上说，这些做法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美国一直以来的民主传统。

然而作为一名法律天才，休伊朗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所作所为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和法律相抵触的情形。反对者指责休伊朗的政府贪污腐败和支出过度，但实际上他对州财政的把控相当严格，还经常公开自己账目上的资产，也没有放任亲信进入他的政府收敛财富中饱私囊。

位于杰斐逊县（Jefferson），跨越密西西比河的休伊朗大桥（Hugh Long Bridge）是休伊朗执政时期的基建成果之一

休伊朗推动着他的事业一步步走向成功——从执政能力来看，他确实是一位负责任的问题解决者，能够了解为受苦和无助的贫民的最迫切需求，并为他们及时提供必要的救济。通过制订的几十条法律，他履行了曾经的许诺：垄断托拉斯企业的势力被削减到了最低；路易斯安那长期以来的人头税取消了，针对企业的营业税开征了；欠债的人按政府规定可以延期偿还，低收入的贫民免纳普通财产税，特种财产税降低了20%；教科书款项由财政包揽免费发放给在校学生；学生由学校派大巴接送，仅收取象征性的车费。在当选州长三年之内，休伊朗就为路易斯安那州修筑了2500英里的柏油路、6000英里的碎石路，建造了12座大型桥梁；在新开办的成人夜校里，有17.5万文盲学习读书写字。在美国南方，他是唯一平等对待黑人的州长——在3K党猖獗、种族歧视深入人心的南方，这点尤其难能可贵。

1930年的新奥尔良市（New Orleans）街景（后期彩色上色），在休伊朗的治理下，新奥尔良已经重新散发出活力

休伊朗以路易斯安那州主人的身份管理推行着这一切。他要求全州的雇员捐献竞选运动所需的资金；他牢牢把控住了州法院并把自己描绘为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宪法”，意思是他的意愿胜过州的最高法律。但另一方面，在休伊朗当选州长之前，路易斯安那州的政府开支在全美倒数前十；而当大萧条席卷而来的时候，路易斯安那州的政府开支在全国排名第三，同时这笔财政开支有效地为人民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服务。路易斯安那州的穷人们对休伊朗感恩戴德，他们唱道：“啊!他们说他是个独断专行的坏蛋，说他建立了一个破坏民主的政府。可是他给我们的孩子免费上学、我们的公路全靠他铺。他们疯狂地抹黑他，为的是什么缘故?”凭借这些举措，休伊朗一举成为了全国性的人物、被议论最多的政客。

为了给自己的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公共服务项目提供资金，休伊朗召集路易斯安那州立法机关召开特别会议，对每桶成品油的生产征收5美分的税。这条法案立即遭到了州里以标准石油公司（Standard Oil Co.)为代表的石油垄断集团的强烈反对，他们收买立法机构的部分官员试图弹劾休伊朗，罪名包括涉嫌贪腐、滥用国家资金和“使用侮辱性语言”。但最终石油垄断集团免去休伊朗州长职务的尝试并没有成功。他虽然在众议院被弹劾，但在参议院却没有被定罪。

标准石油公司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公司，也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托拉斯之一和目前最大规模的跨国公司之一

垄断利益集团的弹劾失败后，休伊朗收到了死亡威胁。他经历了一场汽车射击刺杀，在新奥尔良的住所也遭到了几次纵火。由于担心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安全，他开始让全副武装的保镖全天保护全家。

四·“分享我们的财富”

1930年，休伊朗宣布自己将竞选美国参议院议员，就他的提案进行全民公投，以回应反对者对他法案的否决。休伊朗不出所料地高票当选参议员，在取得压倒性胜利后，他以更加强硬的手段推行他的计划。在获得参议院席位后，虽然此后休伊朗不再担任路易斯安那州州长的职务，但他通过扶持其支持者奥斯卡·K·艾伦斯坦（Oscar K Ellenstein）担任下一任州长(他贯彻完执行了休伊朗的许多项改革措施)，仍然牢牢掌控着路易斯安那州的事务和实际最高权力。

休伊朗认为，席卷全国的大萧条是垄断资本主义昌盛的负作用。完全由市场需求导向的资本主义模式已经失控，绝大多数人因为垄断托拉斯企业无穷尽的贪婪而受苦。这个国家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人们没钱花，因而没有基层的商业，因此就业机会日渐枯竭。他接着指责垄断资本主义加剧了贫富分化，从而加剧了大萧条对穷人的打击。美国最富有的百分之五的人控制了全国百分之八十五的财富；穷人没有足够的食物；将近一半的美国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年收入不足1250美元。因为只讲自由竞争，由于缺乏足够的买家，工厂生产的过剩粮食和纺织品宁愿被毁也不愿低价供应到市场上给穷人消费，数百万人失去了购买生活必需品的能力，生活在饥荒的边缘。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政府要平衡农业生产，收购并储存剩余商品，废除由于缺乏购买力而摧毁剩余食品和其他必需品的做法。

此外，休伊朗还指出美国的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党为了垄断企业的利益都牺牲了人民群众。在一次演讲中，他面对着数万听众说道：“我所发现的民主党领导层和共和党领导层之间的唯一区别只不过是，他们一个是自下而上剥你的皮，另一个则是自上而下剥你的皮。”（The only difference I found between the Democratic leadership and the Republican leadership is that one peels your skin from the bottom up and the other peels from the top down）

休伊朗在费城（Philadelphia）的一次演讲，偌大的会场座无虚席

休伊朗还是联邦储备系统的坚定反对者，认为美联储的政策是大萧条的真正原因。因此他在华盛顿变得非常不受欢迎，被贴上了“社会主义者”、“异见分子”和“煽动者”的标签。不久，保守派媒体也加入了反对他的行列。为了回应反对者，1934年，41岁的休伊朗公布了名为“分享财富”的改革计划，提出了“分享我们的财富，重新分配让国家更公平”的口号。通过限制个人财富不得超过5000万美元(后来标准一降再降，最终降至500万美元)和分发其他补贴如每家一台留声机、一台洗衣机和一辆汽车，为每位公民提供小康的生活水准。这次休伊朗不满足于路易斯安那了，他想在全国实施这一理念。

报纸上为休伊朗“人人皆国王”和“分享财富”理念宣传的文章

休伊朗通过全国的电台广播面向广大听众演讲；他还于1934年创办了输出自己理念的《美国进步报》（American Progress）和“分享财富俱乐部”。休伊朗通过媒体直接向人民阐述了他的观点，并以此来反击负面媒体。虽然休伊朗在华盛顿的敌人数量远远多于朋友数量，他的言论却引起了海量美国中下层百姓的共鸣。到1935年的夏天，“分享财富俱乐部”在全国已经拥有750万会员；他的广播电台则拥有超过2500万听众，而当时美国总人口不过1.25亿。此外他每周都会收到6万多封支持者的来信——此时休伊朗的受关注度甚至超过了时任总统小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凭借这些措施，休伊朗“分享财富”的计划迅速席卷了全国。

休伊朗和他的助手们正在处理支持者们寄来的堆积如山的信件

其实休伊朗原本和小罗斯福相识并有一定私交，同时他们的不少理念也与凯恩斯主义不谋而合（Keynesian Economics；也称凯恩斯经济学，凯恩斯主义者认为宏观的经济趋向会制约个人或组织的特定行为，反对过度自由的资本主义，主张国家应采用扩张性的经济政策，通过增加需求以促进经济增长。即扩大政府开支、增加货币供应量、扩大财政支出和实行一定的赤字财政，刺激经济最终维持市场繁荣）。在1932年的总统大选中，休伊朗认为小罗斯福是当时唯一一位与自己在财富再分配观点上相同的候选人。因此他大力支持小罗斯福，并在中西部各州为小罗斯福助选。休伊朗的支持对小罗斯福获得候选人提名发挥了关键作用。然而，在小罗斯福成功当选总统后，休伊朗却认为他的第一次新政改革力度远远不够，两人关于财富分配的观点也有冲突。于是，休伊朗宣布自己要在1936年竞选美国总统。

凯恩斯主义者认为，政府支出增加导致的总需求增加会使IS曲线（所有满足产品市场均衡的收入与利率的组合点的轨迹）向右上方移动。如果货币供给不变，利率就会上升并将导致私人消费支出和投资支出减少，即一部分财政支出实际上只是对私人支出的替代，并没有起到增加国民收入的作用。由图可以看出，应该达到的国民收入为Y2,实际上只达到了Y1,而增加值△Y=Y2-Y1则被“挤出”了

在实施扩展性的财政政策的同时，利用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就能减弱“挤出效应”的影响。即增加货币供应量使利率下降，促使消费和投资增加，从而使总需求增加，最终达到国民收入增加△Y的效果。萧条时期，扩张性的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相结合的经济政策，既能刺激经济增长又能减弱乃至消除“挤出效应”的影响

尾声·“上帝，别让我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对于小罗斯福来说，休伊朗和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并列为“美国最危险的两个人”。他试图削弱休伊朗的影响力，曾下令让美国国税局（Internal Revenue Service）和联邦调查局（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对休伊朗的财务、账户和各种交易进行“彻底的、毫不留情面的调查”，但都无果而终。

同时，休伊朗也是美国政治民意调查（The Opinion Poll of America）的对象之一，小罗斯福的竞选团队用它来评估其他人长期参选对总统连任的威胁有多大。据小罗斯福的幕僚、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詹姆斯·阿洛伊修斯·法利（James Aloysius Farley）称，根据最保守估计，休伊朗能够获得600多万张选票——休伊朗“人人皆国王”和“分享财富”的声音从阿拉斯加到佛罗里达无处不至。

休伊朗执笔的关于入主白宫后如何执政的幻想奇书

但与此同时，罗斯福新政也借鉴了休伊朗的一些观点，他的一些观点被纳入其第二次新政。比如社会保障改革中体现了休伊朗提出的养老金计划；设立劳动进步管理局（Bureau of Labors’ progress）对应了休伊朗在路易斯安那州实行的福利性公共工程项目；设立国家青年管理局（Federal Youth Administration）对照了休伊朗提出的学生资助计划。此外有所借鉴的还包括通过《国家劳动关系法》（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Act）并设立全国劳资关系委员会（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Board）以保障工会组织的权利、规定最低工资和执行8小时工作制；颁布旨在制止控股公司内部机构重叠、管理混乱和滥发证券现象并保护投资者、消费者和公众利益的《公共事业控股公司法》（Public Utility Holding Company Act）和设立农场安全管理局（Farm Security Agency）以打击农村贫困现象和改善极度贫困的无地农民的生活方式。

193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即将到来，全国的百姓都对这次大选充满着关注。然而谁能想到，“王鱼”的一生会戛然而止——虽然以他一贯的处事作风，走向这样的结局是可以设想的，但当意外突然到来之时，没有人不会感到意外。

宣布参与总统竞选一个月后的1935年9月8日，休伊朗在路易斯安那州巴吞鲁日市（Baton Rouge）的议会大厦参加州议会的特别会议，再次试图推动通过一系列法案。其中有一项法案，受到了本杰明·帕维法官的强烈反对。为了使法案通过，休伊朗决定搞臭帕维的声誉：他声称帕维私通黑人情妇。帕维和其女婿卡尔·奥斯汀·韦斯医生闻此勃然大怒，当休伊朗走出议会大厅时，韦斯在走廊偷偷地缓缓靠近休伊朗，近距离朝他的腹部开了一枪。

当护送休伊朗跑到安全地带后，保镖们立即拔枪反击，用61颗子弹打穿了杀手。凶手当场被击毙，休伊朗则立刻被送往附近的一家医院。然而紧急手术却始终未能阻止大出血。两天后的1935年9月10日，休伊朗伤重不治而逝世，终年42岁。临终之际，他给世界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上帝，别让我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刊登休伊朗去世的新闻

为休伊朗守灵的人们

“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罗斯福总统下令刺杀休伊朗，但是可以确信的是，休伊朗的政敌们都相信他的死会让总统先生如释重负。”历史学家们如此评论道。

美利坚一代“王鱼”的传奇人生，就此落幕。

路易斯安那州议会大厦前的休伊朗铜像，依然在凝望着这片他曾经管理过的土地

参考资料：

1.《剑桥美国史·第八章》 [英] 苏珊-玛丽·格兰特

2.《美洲政治史纲·第三部》 [美] 威廉·福斯特3.《光荣与梦想-1932~1972年美国叙事实录》 [美] 威廉·曼切斯特4.《路易斯安那州名人纪念堂-休伊·朗》5. Huey Pierce Long6. Michael Gillette

7 William Ivy Hair

（芝兰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