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汉的故事「文苑|我与汉江的不解情缘」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572更新:2023-05-01 22:51:35

我这一生,与汉江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与她共欢乐,共苦难,一起欢笑,一起痛哭……

汉江,是一条古老而美丽的江河。我生长在紧偎汉江的安康古城,与汉江有着说不完的故事。

小时候跟随母亲去河边洗衣裳,走过小北街,拾级而上,穿过小北门,然后通过一条狭窄的下坡石阶通道,就下到汉江河边。母亲先挑拣一块可坐下的大石头,将衣服及脚均浸泡在水中,再拣一块长平的石条,就开始洗衣服,一件一件地在石条上搭上皂角,反复揉搓,用棒槌反复拍打,然后放在江水中漂净,一件衣服就算洗干净了。

那时汉江边妇女洗衣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从岸上看去,穿着各色衣服的妇女,坐成一长串,棒槌拍打声好似打击乐器的鸣奏,与汉江流水的哗哗声响,共同奏出一曲别样的乐章。

母亲洗衣常常需要一两个小时,我就在河边的石块和沙丘上玩沙子,或堆沙丘,或掏沙洞,常常玩得忘情,总是母亲将洗完的衣服装上竹篮,才催我回家。

汉江边的孩子擅长游泳。我上小学二三年级时就开始下汉江。有一年夏天,中午学校有午休。小孩子没瞌睡, 就约上三五位同学,偷偷溜去汉江河游泳。一玩水就忘了时间,直到老师找到河边,一气之下,抱走了所有同学的衣服。这时我们才发现闯下大祸,但也不能光屁股走街串巷回学校,只有继续泡在汉江里,老师没法,最后只有将衣服又送回来。俟回到学校,等待的是一场可怕的体罚。每个人挨个趴在长木板凳上,头脚由两个同学按住,老师用长竹板子打屁股,一人二十大板,让人痛了好几天。

尽管如此,也没有阻挡住我和同学到汉江游泳的巨大兴趣。有一次,下午放学后,我和几个同学相约,又来到汉江边,登上渡船,这船是渡江的公益设施,通常只有一个在船后掌舵的艄公,前边由过渡的人自己划桨。我们到达汉江彼岸的一个支流,那里水浅流缓,可以投入水中尽情玩水。一玩就忘了时间,直到黄昏才渡江返回。这时已无渡河的大人,就靠我们三四个八九上十岁的小孩,摇摇晃晃地将渡船划到岸边。这时焦急万分的母亲四处寻找,她估计我又下了汉江,惶恐不安地站在岸边,张望寻觅,终于发现了我们的渡船。等我一上岸,母亲就一把将我揪回家,关起门来,一阵好打。然后她放声痛哭,她哭这个唯一寄予希望的儿子如此淘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将如何活下去呀!一直哭到闭气晕倒,多亏邻居们施救,方才救醒过来。

在我小的时候,汉江是陕南的黄金水道,安康是重要的航运码头。城内商行商会众多,茶馆酒肆林立,市场十分繁荣。河街更是热闹非凡,江面上船桅林立,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人成排成行。连国民党军队的后勤运输船也印着很大编号的黑字,整齐排列,停靠在江面。那时,一年中的夏秋两季,我们几乎一有空就泡在汉江游泳玩水,还常常偷吃运水果船上的水果,吃得最多的是旬阳的水梨和紫阳的橘子。

20世纪三四十年代,每年端午节,汉江上都有盛大的龙舟赛。参赛的都是沿江两岸乡镇的民间爱好者,他们每年都自发组织起来参赛,几十只龙舟齐聚江面,锣鼓震天,呼声四起。每只龙船上都有一名指挥者,挥舞着手中的桡子(一种细竹竿,上有鸡毛掸子),相互挑战比赛。中间有抢鸭子、抢尿泡(内装有钱)比赛。每逢端午节,江面十分热闹,两岸人山人海。家家门前插着艾叶苍术,小孩胸前挂着五彩香包。这一天家家都要吃粽子,吃大蒜,喝雄黄酒,然后拥向河街观看龙舟赛事。20世纪50年代还举办过几届龙舟赛,并拍过电影。之后由于极“左” 路线,认为赛龙舟是封建文化,被取消。直到1999年,在我的提议和帮助下,安康又恢复了龙舟赛,并成为全省有名、全国认证的重要节庆。

1983年7月31日,在我记忆里,一向美丽温柔的汉江,突然排山倒海,咆哮发威。平时平静流缓的江面,一下子像站立起来,从平日几千秒立方的流量,一下子猛涨至3万秒立方。凶猛的洪水冲决城堤,压向城区,刹那间,房倒屋塌,十万市民陷入洪水之中,呼天喊地,在死亡线上挣扎。一夜之间,夺走了800多人的生命。这是距明代万历年间至今400年一遇的大灾难。我是第一时间乘直升机奔赴故乡救灾的。从8月1日至8月13日,我在灾区整整工作了13个日夜。抢救被水围困在城中的数千居民;紧急安置逃到城外的89000多灾民;实行戒严,疏通道路,全面防疫,抢堵缺口……十几天几乎没眠没休地工作,直到8月14日,省政府通知我回西安向省委常委会汇报灾情,方才离开灾区。

那场洗城荡埠的浩劫、万众赴难的惨景,生死之间的搏斗,急如星火的驰援……这一切都是我一生经历中最震惊、最难忘的。救灾归来,心绪久久难平,内心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冲力,强烈地推动我把这场灾难写出来告诉子孙后代,让他们千万不要在几十年、几百年之后重蹈覆辙。

当时的这股激情是以自由诗的体裁来叙述的,因为诗是抒发感情的最好形式。但是,只写了开头就因事搁下了。现把这段未曾终篇的小诗抄录如下:

安康,千里汉江上的一颗明珠。

安康,连接天府楚地的交通枢纽。

山城的十万人民啊,

像蜜蜂一样忙碌。

山城的风姿啊,

像少女一般俊秀。

天啊!

谁能料想得到,

就在她蓬勃发展的时候,

却碰上了大灾大难临头!

一九八三年七月三十一日夜晚,

汉江暴涨,

地摇水吼,

万丈恶涛,

劈破城头!

三面堤防失守,

四方狂涛乱舞,

一霎时洪水吞噬了金州。

这时候发出多少怕人的巨响,

这时候传来多少撕心裂肺的呼救,

这时候多少房倒屋塌,

这时候多少血泪直流,

这时候多少生灵丧命,

这时候多少财物付诸东流。

这时候涌现出多少舍己救人的英雄,

这时候展开了多少惊神泣鬼的搏斗,

这时候看清了多少善与恶,

这时候分清了多少美与丑!

这一切的一切,

像狂涛击心,

使我夜不能寐。

这一切的一切,

像严厉的上级,

命令我将事实写出。

不,

我不是用笔写出,

而是要放开喉咙高呼:

父老兄弟姐妹们啊!

一定要将这场大灾大难,

记住!记住!永远记住!!!

(写于1983年9月29日)

我曾忧虑这场灾难造成的巨大破坏何日方能恢复?但灾后在中央的有力支援下,在安康人民的顽强奋斗下,一座蓬勃发展、美丽多姿的新城,又在汉江岸边崛起!

我这一生,与汉江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与她共欢乐,共苦难,一起欢笑,一起痛哭……20世纪70年代,我回到故乡工作,常常在下班之余和老伴沿着河堤散步,这里也是安康市民休闲的重要场所。每年夏季炎热难耐,那时又没有空调,我常在夜里和秘书或通讯员默默潜入汉江游泳,枕水审天,一洗暑热,顿觉神清气爽。

后来到省上工作,每次回老家,必然要在汉江岸边走一趟,寻找往日的记忆。远离故乡,我常常挂念汉江,我支持了汉江一桥的加宽,也拍板修建了紫阳大桥,后来汉江二桥、三桥的建设我也尽力支持。20世纪90年代,我主张积极开发江北,支持修建了江北大道,开辟了江北新区。每当看到清澈见底的江水,看到两岸的巨大变化,抚今追昔,内心总有一种激动与愉悦!

(写于2018年10月)

(作者系陕西省政府原常务副省长、省人大原常务副主任,省慈善协会终身荣誉会长。本文选自其著作《老屋杂谭》。)

来源:《善天下》杂志2022年1-2期

编辑 | 黄帅

审核 | 吴秋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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