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心 现代启示录「黑暗之心就是现代启示录」

发表于世纪末1899年的《黑暗之心》，被改编拍摄成电影《现代启示录》。当人们意识到自己内心还在黑暗之中，那很可能就是现代人可以得到的最大的启示。

曾经在海上工作生活近二十年的约瑟夫·康拉德（1857-1924），被誉为「海洋小说大师」。

关于海洋文学，我们听过美国作家麦尔维尔描寫一個偏执的船長，费尽洪荒之力一定要把鲸鱼莫比·迪克（这个名字也是小说的原名）拿下的《白鲸记》。还有帮海明威夺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老人与海》，以及一个年轻人跟一只老虎在海上漂流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老人与海》里的老人捕到大鱼拉回岸边，却只剩下鱼骨架。少年派跟老虎经历了那么多，终于回到陆地，老虎却对他不屑一顾就消失了。这两本书跟想要征服大自然的《白鲸记》大不相同。在海上，人跟自然是平等的。

康拉德的小说人物往往都有自己的创伤。他的作品跟前面这三本书最大的不同点是，我们会读到，主人翁的创伤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也代表著他背后的文明跟时代。康拉德描写的角色，他们感觉到自己被社会，甚至被神遗弃了。

我们阅读康拉德的过程，就是一次深入内心，思考自我的旅程。這樣的模式，特别可以在《黑暗之心》里面得到印证。

人必须有敬畏之心

康拉德出生在今天的乌克兰境内，他的故乡当时划分于波兰境内，但却被俄罗斯的沙皇所统治。康拉德的父亲是爱国诗人，出生在贵族乡绅之家的他，从小就喜欢阅读，特别是法文小说。因为父母早逝，他在16岁的时候，决定当个水手来养活自己。

文学史通常称康拉德是来自波兰的英语作家，他是在船上工作生活過程中学会英文，也是在船上听到看到世界各地的故事。当他从小水手当到大副当到船长，一直到身体不堪负荷而回到岸上讨生活的时候，年少时候的嗜好变成他此后馀生的追求—成为一名职业作家。

直到他在伦敦的书房坐下之前，康拉德一直在面对「重新开始」，这个状态：离开家庭，照顾自己。离开陆地，学习航海。离开被动听命，学习指挥工作。离开海上，学习在陌生国度生活。一颗易感的心，走在这样颠簸的人生路上，难怪他一直患有精神疾病。

康拉德在海上讨生活的时候，正是大型帆船转换为现代蒸汽船的阶段。他跟老水手学习怎么看星座，看风向，看水纹，他知道大自然的温柔跟说变就变得残暴。但是，他也学会了怎么跟机器打交道，怎么让现代化的新玩意儿为人所用。

中文世界里面有个喜欢听水手讲故事的沈从文，他在城市里面的报纸副刊写乡下人的纯真，也写城里人怎么欺负他们。沈从文知道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端看你能不能保持你道德之心的平衡。人在做，天在看。人要有敬畏之心，否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神秘、荒凉和悲伤

民国时代的沈从文所看到的是，有现代知识的人欺压老实人的比例太多。所以，他想要用《边城》和《湘行散记》去记下山水的温柔，希望乡下人跟城里人都不要忘记。

二十世纪更迭之际的康拉德，他写的则是帝国主义对于世界文明的戕害。《黑暗之心》的书名本身就有两层意义：故事在描写人类走进非洲大地的核心地带，这些人的心是黑暗的。

这本小说主要分成三个章节跟后记，原因是它本来是为杂志连载所写，康拉德刚好可以将故事分成三个切面：

「我」还有其他人在等待涨潮，船才能从泰晤士河入海。莫洛船长跟大家讲述他的海上经历。然后，他准备开始他最难忘的刚果之行。

莫洛船长叙述他们怎么艰难地驶进，库尔兹先生所控制的黑人部落。这个白人在非洲深处，在殖民地当中建立起自己的殖民地。

建立起盗卖象牙贸易站的库尔兹，自认凭藉现代知识、机器跟枪弹所建立的事业模式，可以复制到其他地区。最后，被原住民给杀了。

这个在异域開展，貌似有无限可能的探险故事，最后却是在封闭的环境中，出现可理解的哗变收场。一个崇拜库尔兹先生的女人跟莫洛船长说：

「曾经听过他说话的人谁会不是他的朋友呢？」她在说，「他通过他身上最好的品质吸引着他们。」她目光炽烈地看着我。「那是伟大的人的品质。」她继续说，她低低的声音似乎含有其他所有的声音——河水的流淌、被风吹过的树木的飒飒声、野蛮人群的低语声、从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中的难以理解的词语的模糊的光环、从永恒的黑暗的门槛边发出的嘘声——为它伴奏——她的声音充满了神秘、荒凉和悲伤。

最动人心魄的故事

表面上，代表帝国主义扩张最前线的库尔兹先生，以为自己在拯救「落后」的一群人，这是白人的天命。

然而，康拉德故事的内核却不仅限于此，他同时也在批判，你们以为的好、进步、文明，都是在用你们的角度强加于他者的身上。没有你们，他们还是可以过得很好的。他们，不需要你们。你们的贪婪跟欲望，毁掉你们，刚好。

因为拍摄《教父》而声名大噪的美国导演柯波拉，把《黑暗之心》的时间跟地点改成1970年代的越战的越南丛林，拍成《现代启示录》。骄傲的人类想要统治原始世界，最后被原始给反扑，给吞噬了。

「这或许是人们所能想象的最动人心魄的故事。」这是阿根廷文学家博尔赫斯给予《黑暗的心》的评价，「康拉德用英语写下的故事，甚至可以和巴赫的音乐相媲美。」他还曾如是说。

澎湃无垠的海洋在《黑暗的心》里，只是探险者藉由进步之名所开展的「帝国罗曼史」出发点。問題的終點，聚焦在人类小小的心里面。你觉得你比較進步，他比较落后。这个比较建立在物质世界的标准之上。在精神世界里，你并没有比较进步。

如果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就根本还处于黑暗之中。你需要清醒过来，你才可能找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