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分钟的电影「电影史上不可或缺和无比高贵的32分钟影像」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637更新:2023-05-02 03: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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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olin MacCabe

翻译:风露清愁

校对:殇宙岚

1956年2月,弗郎索瓦·特吕弗在《电影手册》里记录了一部「有史以来最高贵和不可或缺的电影」。影片时长仅 30 分钟,没有明星,导演是一位年轻的电影剪辑师,名字在「左岸派」知识圈外毫无名气。

60年后,阿伦·雷乃的这部《夜与雾》已被广泛认为是电影艺术的伟大经典之一,它的修复也让我们能够完整欣赏电影和历史的这次不寻常的相遇。影片最重要的美学修辞之一即色彩与黑白之间的强烈对照,故而这次修复弥足珍贵。

《夜与雾》

1945年盟军对德国的胜利让全世界开始面对一个可怖的事实,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消散。一个在地理上得天独厚,获得了如此丰富的文化和知识的欧洲国度,曾为了消灭它的囚犯而精心设计了一个监狱系统。

不幸的是,这些监狱的雏形以及「集中营」这一称谓是另一个欧洲强国——英国在20世纪初期创造的,当时赫伯特·基钦纳对南非布尔人实施了焦土政策。不过,随着骇人听闻的环境和由此带来的死亡率被公之于众,政府对布尔人遵循的灭绝政策受到未来首相大卫·劳合·乔治谴责,这些监狱被关闭了。

1933年纳粹在德国夺权之后,集中营很快成为了国家对付政敌的工具,但是从一开始希特勒就决定不允许将这里的营养不良、过度工作和恶劣的卫生条件公之于众,这意味着死亡是这些人间地狱的囚徒们不可避免的终点。

为了使自身的罪恶运转免于公众审查,这些集中营被精心的、秘密的掩盖起来。事实上,这个秘密被认为是对反对者进行恐吓的最主要武器。当凯特尔1941年发布命令将所有在欧洲战场上进行抵抗的战士送进德国集中营的时候,让他们消失于「夜与雾」中是这一政策(「夜雾法令」,德文:Nacht und Nebel)最露骨的目标之一。「夜雾法令」也是对那些留在故土的亲友们的额外惩罚,因为这些战士的命运将渺渺而不可知。

1954年11月10日,作为集中营揭露十周年系列纪念活动的一部分,「抵抗,解放,驱逐」展览在巴黎一家博物馆开幕,为集中营拍一部电影的想法也随之提出。这一展览是政府十年来对历史学研究进行资助的成果,为之设想的电影也是通过宏大的历史叙事来重点定义了展览本身。

在电影的制作中,展览的组织者扮演了重要角色,但当安纳托尔·道曼同意担任制片一职之后,这个项目就发生了质变。正处于传奇职业生涯开端的道曼对电影业拥有强烈信仰,相信导演的重要性并致力其中。这一点可以从他选择了32岁的雷乃(当时只拍过少数纪录片),而不是那些著名的大导演中得到印证。

阿伦·雷乃

是雷乃的纪录片让这位导演赢得了道曼的赏识——特别是那部与克里斯·马克合作的《雕像也会死亡》(1953)惊为天人。

起初,雷乃对道曼抛过来的橄榄枝犹豫不决。他认为这部电影必须由有过集中营经历的人来完成,但道曼说服了他。道曼提出,他们将邀请诗人让·凯罗尔来撰写剧本,此人曾因抵抗活动在毛特豪森·古森集中营度过两年时光。雷乃还对他的制片人提出了两项额外要求,以强调这将是一部真正的、昂贵的电影。

从最开始开始,雷乃就告诉道曼他决定电影结构应该是平衡的:一个是关于集中营的当代资料,另一个在罪行结束十年后,片方已经找到了的关于集中营野外的黑白档案资料。

当代资料被表现为是彩色的,这意味着包括那些黑白镜头在内的整部电影,都不得不在彩色胶片上冲洗。预算如此猛涨,很多制片人都会大惊失色,但道曼却立马同意并亲自设法去找到额外的资金。

雷乃还想要一场真正的配乐,并想到了贝托尔特·布莱希特(德国戏剧家、诗人)伟大的合作者之一汉斯·艾斯勒。道曼再一次同意了。

那些历史学家曾设想,这部电影的配乐会采用歌曲 「Peat Bog Soldiers」,由德国共产党作曲。他们是1933年第一批被送往集中营的囚犯,这首歌也成为他们的非官方国歌。这一选择与法国政府在战后建立的整个官方历史机构相一致,它对集中营的调查是在纪念抵抗运动的范畴下进行的。

这一重心包含于一场精心设计而抗日持久的努力,其旨在否定现实,拒绝承认法国政府在1940年6月对德投降的事实。荷兰、丹麦等德国占领的其他国家都成立了流亡政府,这一选择对拥有北非殖民地作为大本营的法国来说本应十分容易。

但恰恰相反,法国的民众和军队领袖却选择向德国求和。唯有下级军官夏尔·戴高乐拒绝承认民选政府和军队上级而逃亡伦敦,成为法国反对派的化身。也仅在1943年和1944年,这一反对才有现实意义。

然而,1944年戴高乐掌权后,又倾其一切来营造假象,仿佛整个法国从战争开始就反对德国人。真实的抵抗运动变成了国家在战争期间的一个迷思,在集中营里遭受苦难的抵抗运动战士们则成了烈士。

围绕这些殉难的抵抗运动战士身上的迷思过于强大,公开挑战已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故而我们也无从知晓雷乃对此作何看法。但显然,无论政府资助的动因是什么,这些历史学家都全力投入,尽可能多的发现关于集中营的信息,雷乃在电影的整个制作过程中与他们紧密合作。

然而,他将自己的影片名称从「抵抗与驱逐」改成了「夜与雾」。这是对凯特尔法令的暗指。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与最初以抵抗运动战士为核心的目的联系了起来。但雷乃一定知道,对1955年的观众来说,这种特殊的历史指涉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明显有意忽略了这项历史研究最初的国家属性,讲述了一个欧洲的、而不是法国的悲剧。更重要的是,雷乃忽略了历史学家们希望在电影中展现的许多文件和其他遗物;仅存两种影像:1955年那个宜人夏天对奥斯维辛、迈丹尼克集中营和周围乡村的彩色摄影,以及战争期间集中营的黑白镜头。

因此,我们对这部影片的基本结构有了一些了解:一方面,现实时空是通过轻快的伊士曼彩色底片来展示的,用一种缓慢的、不慌不忙的镜头跟踪拍摄奥斯维辛那模糊的、正在消散的废墟,没有明确的开始或结尾;另一方面,集中营那些拥挤不堪、饱受痛苦的身躯则用黑白来表达。

这种结构表现了《夜与雾》的主要基调,让我们在两个世界中穿行,一个是正常的社会,另一个则是集中营的地狱。剪辑的节奏则加深了这一对照。西尔维・林德沛格在以「夜与雾」为题的著作中讲述了这部影片的全部来历,「一个彩色镜头的平均时长恰好在20秒以内,而黑白镜头则是4.5秒。这意味着平均一个彩色镜头的长度相当于五个黑白镜头。」

把太阳和阴影(当我们处于安逸状态中看到的美丽)与夜和雾相对照,令人惊骇的画面断断续续又不停的累积,从而挑战我们的平静注视——这部影片留给我们一个难以释怀的困惑:是什么将这两个世界连结了起来?

尽管很短,《夜与雾》还是存在极大争议,这或许是批评,但也说明了影片极大的魅力。它的推动力源自历史和政治,源自记录纳粹罪行的愿望,并决心要将集中营扎根于历史事实。

但凯罗尔的诗性文本还希望勾勒出另外一个层面的现实:一个真正的另类的集中营世界,那是一种在死亡边缘生存的全新状态。在雷乃的坚持下,该文本以丝毫不带任何偏见或情绪的形式被讲述出来,这毫无疑问是我们被如此触动的原因之一。

这种力量很大程度要归功于雷乃一直以来的朋友和合作者克里斯·马克。当时,马克在出版凯罗尔作品的法国蒙鲁日出版社工作。凯罗尔提交的第一稿解说冗长,与电影画面毫不相关,而正是因为马克,雷乃才转而创作了一篇可以实现完美声画对位的文本。凯罗尔重写了文本,但毫无疑问,在这部电影语言和画面令人惊叹的节奏性方面,马克居功至伟。

不过,也有可能是历史和诗歌之间的紧张关系导致电影作了非同寻常的删减。一位深入参与这部电影的制作并对集中营有十年研究经验的历史学家奥尔佳·沃姆瑟揭示,当德军在俄国前线开始丧失阵地的时候,已经完全运转了近十年的集中营系统被用来为战争服务。德国工业各个巨头全力拥护,踊跃参与。

电影通过1942年希姆莱到访奥斯维辛的镜头强调了这一变化。但难以置信的是,它却没有提及这一时期的另一个变化——纳粹对「犹太问题」的最终决议:消灭整个种族。

从一开始,反犹主义就是希特勒政治观念的核心特点。1933年希特勒刚开始掌权,犹太人就被系统化地剥夺了权利和财产,遭受暴力和杀戮。同样,希特勒的目的一直都是清除整个欧洲而不单是德国的犹太人。然而,最初的计划是地域性的。

欧洲的犹太人被驱逐到马达加斯加,1940年后则被驱逐至西伯利亚。但在这场战争开始对德不利,并陷入比希特勒预期时间长得多的持久战时,他制定了一项新的决议:大屠杀。整个欧洲的犹太民族将在新建的、特设的灭绝营中被彻底清除。影片中的希姆莱,其实不仅探访了奥斯维辛的劳改营,还去了附近比克瑙新建的灭绝营。不过,本片的解说词并未提及这一点。

在大屠杀中,法国积极支持贯彻德国的政策,但令人震惊的是,官方历史不愿承认政府扮演的可耻角色。人们或许会认为,本片在这方面与当局沆瀣一气——但尽管直到解放数十年后,政府在屠杀法国犹太人中扮演的详细角色才得以揭晓,雷乃还是呈现出一幅法国警察看守着被驱逐的犹太人的画面。这被审查官要求剪掉。同样,从他在剧本定稿上作的笔记可以明显看出,雷乃清楚知道本片排除了什么内容:在一处场景中,他评论称关于希姆莱的镜头在解说词中应有更多阐释。

这一表面上的盲区或许只是为了电影尽快完成,或者部分因为1955年的人们都知道集中营曾大规模屠杀犹太人这个事实。但还有一种解释指向了一个更加深思熟虑的意图:影片的制作者不希望将这部作品限于法国受害者或犹太人的范畴内,而是要强调它所记录的残酷和非人道——并且很显然这种残酷和非人道仍在继续。

雷乃的脑海中很可能浮现出了法国的阿尔及利亚战争,而后带出的是一连串难以言说的恐怖。尽管追溯过去可能会有误解,但电影的制作者或许已经感受到,如果把重心放在犹太人身上会削弱影片的普世意义。《夜与雾》在最后用令人心悸的语言指出:

「我们用真诚的目光审视这片废墟,

仿佛旧时的恶魔已在这断壁颓垣下被压得粉碎。

当这些画面褪色 我们假装重拾希望,

仿佛我们已从集中营的苦难中治愈。

我们假装这一切只会在一个国家,一个地点只发生一次。

我们对周遭视而不见,

对那永不停止的哭声置若罔闻……」

Colin MacCabe是匹兹堡大学英语和电影专业的著名教授。他最近的电影作品是《昆西四季》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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