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英的当阳情缘她一生只演过一部电影却成了观众心中的女神

王先进 彭远光

老电影《洪湖赤卫队》中韩英扮演者王玉珍。

1961年著名导演谢添执导并上映了一部电影：《洪湖赤卫队》，这部改自同名歌剧的电影，讲述的是20世纪30年代，韩英带领洪湖赤卫队与敌人展开艰苦斗争，保卫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红色政权的故事。

著名歌剧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王玉珍，在歌剧和电影《洪湖赤卫队》中扮演女主角韩英，并以一曲《洪湖水，浪打浪》唱红海内外，成为中华民族红色经典旋律。王玉珍一生只主演过这一部电影，随着《洪湖赤卫队》的上映，王玉珍仍然成为了观众心中的女神。

这位女神，1976年曾在湖北当阳县（1988年撤县建市）河溶区民建五队参加生产劳动、收集民间歌曲。同年10月中旬，粉碎"四人帮"的喜讯传到河溶，她同上万群众一起上街游行欢呼，放开歌喉高唱起被禁唱十年的"洪湖水，浪打浪"。

王玉珍饰演韩英剧照。

最近，我们循着王玉珍的足迹，寻访了曾与她"亲密"接触的一些当事人。说起与王玉珍相处的那段往事，他们一个个依然神采飞扬。

考察定点

文革十年，《洪湖赤卫队》被说成是歌颂贺龙的大毒草，王玉珍因饰演韩英被打成了黑帮分子，剥夺表演权，成了剧团的勤杂工。1976年9月下旬，毛泽东主席逝世不久，湖北省歌剧团遵照省委"继承毛主席遗志，抢救民间艺术，推动群众文化工作"的指示，将王玉珍派到当阳体验生活、收集民歌。

木店水库。王店镇政府供图

当阳市史志办退休干部章永典回忆说：1976年9月23日，王玉珍和省歌剧团二胡演奏家陈春元、舞蹈演员钟永红一行三人来到当阳。我当时在县文化馆工作，县文化局长刘宗绪亲自接待他们，并要我安排他们住在县城。可王玉珍坚持要下基层，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们向王玉珍介绍了两个地方，一个是王店、一个是河溶。

第二天，我陪王玉珍乘班车到王店区"踩点"。当行至王店区新店公社木店水库时，那里的社员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学大寨搞"三治"（治山、治坡、治水）。工地上人山人海，歌声阵阵，王玉珍执意要下车，她和陈春元、钟永红小跑步进入工地，接过农民手中的工具干起活来，由于没有暴露身份，就没引起工地上老百姓的注意。正在那里参加劳动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张予倩和王店区委书记李仁新闻讯赶忙前来接待。中午李仁新作东，在王店区公共食堂炒了四个菜打了一个汤，买了一瓶葡萄酒。席间，王玉珍听说王店区曙光大队群众文化搞得不错，还是宜昌地区先进典型时，非常高兴，提出要喝白酒，以示祝贺。李仁新急忙叫通讯员跑步到区供销社打来了两斤白酒，找来几个广告瓶子当酒杯。王玉珍一连喝了五、六杯。张予倩担心王玉珍喝坏了嗓子，劝说少喝点。王玉珍高兴地摆摆手说："不妨事，不妨事！"王店区的热情款待，给王玉珍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她多次谈及此事，并深情地说："当阳人民热情好客！"

王玉珍曾经劳动过的当阳农村新姿。王奥摄

回到县城后，王玉珍了解到河溶是有名的文化古镇，明、清时这里京汉戏、花鼓戏盛行，五、六十年代当地业余文工团演出了大型歌剧、歌舞剧《洪湖赤卫队》、《红珊瑚》时，当即要求就驻扎到河溶。河溶区的领导接到县委通知后，决定把王玉珍一行安排在与河溶中学一墙之隔的民建大队党支部书记贺学志家"驻点"。区委书记徐时成、副书记汤兵和宣传委员胡开春早早来到民建大队第5生产队贺学志家中等候。王玉珍一行三人住下来后，王玉珍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上午练嗓子，收集民歌，下午参加田间劳动，晚上帮助大队业余文艺宣传队排练、辅导文艺节目。

上世纪70年代当阳县城。牛军供图

安营扎寨

老房东郑世英婆婆回忆说：1976年9月25日，我们家里来了一位稀客，年龄四十出头，长得云盘大脸，个头跟我差不多高，衣着既朴素又大方，说话一脸笑，叫人一看就喜欢。我儿子贺学志当时是大队书记，他告诉我，这位稀客就是当年电影《洪湖赤卫队》中扮演韩英姑娘的王玉珍同志。当初，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们一个普通农民家里竟真的来了个会演戏的名演员。王玉珍同志在我们家里虽然只住了两个月，但她的一言一行都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上世纪70年代的河溶老街。王奥摄

她曾跟我们讲过一些她的身世，她14岁进入省文化艺术工作团（湖北省歌剧团的前身），后来随团在汉江两岸农村接触和演唱了大量民歌民谣。在学排古典歌剧《秋江》《刘海砍樵》中展示了艺术表演才华。1959年在歌剧《洪湖赤卫队》中扮演主角韩英。《洪湖赤卫队》后来拍摄成电影片，曾先后赴朝鲜、日本以及香港等地方访问演出。

由于她有强烈的事业心，直到三十五岁才结婚，三十九岁才怀孕。王玉珍是大城市的人，但是她很谦虚，又没什么架子，连小孩子们都喜欢她，要说干农活她也很卖力，挑担子、捡棉花、扯棉梗什么活都干。有一次从田里扯棉梗回来双手都是血泡，我心痛得直掉眼泪，她还安慰我：大妈没有关系的，过几天就好了！她蛮乐观，有时候劳动休息时还唱歌给我们听，并讲一些拍《洪湖赤卫队》电影时的故事，使我们这些乡下人听了样样都觉得新鲜。从地里劳动回来后，她还帮我们烧火、做饭、扫地、挑水。吃饭的时候有什么好菜，老往孩子们碗里夹。

现在的当阳市河溶镇。王奥摄

难忘今宵

原河溶镇业余文艺宣传队队长彭远光回忆说：1976年10月10日，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王玉珍同志。那天下午，我和刘思华同志（当时任镇团委书记，兼文艺宣传队指导员）正在商量排练节目的事。通讯员小李说镇革委副主任李可智找我们有事（李可智分管宣传工作）。当我们走进李主任房里（当时条件很差都是宿舍兼办公室），连李主任在内屋里坐有三个人，两个都是女客人。一个是何道梅，我们认识，她是区文化站干部，坐在木椅子上。李主任对面藤椅上坐着一个留短发、着黄色军便服的大个子女同志，一脸笑容，和蔼可亲。当时只是觉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李主任忙介绍说：小刘、小彭，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洪湖赤卫队》韩英的扮演者，歌唱家王玉珍同志！我俩感到非常意外和惊喜。王玉珍站起来热情地与我们握手。王玉珍笑着说，"李主任刚才还在向我介绍你们的情况。你们领导的宣传队，都是自己创作、自编自演的节目，这个好。有机会我要看你们的演出"。一席话缩短了我们与她之间的距离。王玉珍告诉我们，第二天她还要参加摘棉花劳动，第三天赶回武汉，参加拍摄纪录片《战歌嘹亮》。

王玉珍“蹲点”地的农民新居。王奥摄

11月8日，"四人帮"倒台不久，王玉珍一行来参加镇里联欢会。晚上7点多钟，我们把王玉珍一行请到镇委会二楼会议室。参加晚会的除了宣传队的人员以外，还请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镇业余文工团演《洪湖赤卫队》的几名主要演员，说来也不凑巧，联欢会刚宣布开始，停电了，我们便点上蜡烛。此时镇委会办公楼的楼上楼下，走廊里都挤满了人，都想一睹王玉珍的风采，听她优美的歌声。李可智主任致欢迎词后，镇委副书记朱正玉（主持全面工作）提议请王玉珍同志讲话。王玉珍深情地说："英明的党中央，一举粉粹了'四人帮'，我们《洪湖赤卫队》又回来了"。说罢，在一片掌声中演唱起已经十年不能唱的禁歌《洪湖水浪打浪》。她唱得那么字正腔圆，那么有感情，和电影广播里没有两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王玉珍演唱剧照。

演唱间隙，李可智向王玉珍介绍了原镇业余文工团扮演《洪湖赤卫队》女主角韩英的演员王君秀。王玉珍亲切地握住王君秀的手，笑呵呵地说：咱们都姓王是家门，我演韩英，你演秋菊，咱们合演一个选段。当她得知身边坐的李结彩同志是原镇业余文工团演彭霸天的演员时，风趣地说：舞台上咱们是敌人，生活中咱们是同志，是新朋友。一席话说得人们开怀大笑。

王玉珍唱了一曲又一曲，一首又一首。琴师陈春元二胡独奏了几个曲子，舞蹈演员钟永红独舞《沂蒙颂》《为亲人熬鸡汤》后，镇业余宣传队演出了自编自导自演的十多个节目。最后王玉珍用20分钟时间唱完了韩英在牢房里的《让天下劳苦人民都解放》这一唱段。联欢会结束后，镇领导特意为王玉珍一行安排了夜宵，一人一碗肉丝面。王玉珍吃完面条，还专门为煮面的向开会师傅唱了一曲《洪湖水浪打浪》以示酬谢。

王玉珍演唱剧照。

依依送别

老房东郑世英婆婆回忆说：党中央一举粉碎"四人帮"的消息传来，王玉珍高兴得睡不着觉，她有好多话对我们说，我们谈了很久很久。第二天，我和她参加了镇上组织的万人大游行。她告诉我，她要走了，要离开河溶回武汉去。她要我帮她称点棉花打一床被褥，我很高兴地答应了，给弄了几斤打了一床。他们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大队开了欢送会，第二天，王玉珍和陈同志及小钟要走了，大队里弄了一台手扶拖拉机来送她们。她把棉花钱付给我，我说什么也不要的，推了半天我将钱勉强塞在她的荷包里。她一再说农村里弄点钱不容易，当车开动的时候，她还是把10块钱丢给了我，喊了声："婆婆，您老就把钱收下吧，再见啦，谢谢您这么多天的照顾！"

王玉珍“蹲点”地的农民新居。王奥摄

李可智、刘思华回忆说：1976年11月20日上午，民建大队干部派人用拖拉机将王玉珍送到镇上以后，在镇里又呆了一天。王玉珍说，她这次回武汉，再来河溶的机会就不多了，根据中宣部和文化部通知，她要去北京参加在天安门广场举办的庆祝粉碎"四人帮"的大型文艺晚会。并说这次回去后，还要把在河溶收集的民歌进行整理，要把敬爱的周总理生前嘱咐的"王玉珍同志要演5个民族歌剧"的任务完成。下午王玉珍在李可智陪同下到镇业余宣传队排练场帮助指导文艺节目，王玉珍教得很认真。这一年，河溶区民建大队文艺宣传队和河溶镇文艺宣传队都在县里汇演时获了大奖。小歌剧《渡口》还参加了宜昌地区汇演，受到了好评。

王玉珍演出照片。

彭远光回忆说：当时镇里条件相当差，镇委会也没有招待所。当晚王玉珍就住在我的家里。是一个套间，外间是广播室，里间是住房。我和刘思华按照李主任的吩咐，在镇上被絮厂为王玉珍打了两床10斤重的被絮。第二天临走时，王玉珍硬是留下20元钱。李主任请王玉珍到北京后，帮助宣传队买台录音机（当时非常紧俏，沙市、宜昌都缺货）。王玉珍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一到北京，一面参加排节目，一边抽空多方打听，抽空在丈夫的陪同下终于在北京商场弄到录音机的批条（当时都要计划供应），立即拍来电报把这一喜讯告诉我们。我们都很激动。没几天，我们收看电视实况转播的天安门广场庆祝粉粹"四人帮"伟大胜利的文艺晚会，镇宣传队的好多青年演员看到王玉珍演唱的《洪湖水浪打浪》的镜头后，都哭出声来，是为王玉珍高兴和祝福啊！

王玉珍接受央视采访

由于丈夫在北京工作，1981年，王玉珍调到中国音乐学院任声乐系教授。1989年，《洪湖赤卫队》首次复排时，湖北省歌剧院想请她继续扮演韩英这一角色，但王玉珍执意不肯。其实，她对这个角色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只是由于身体欠佳，且年岁增大，体形发胖，她想让观众对韩英保持美好的印象。她说："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我不愿做一丝一毫有损韩英形象的事。"王玉珍虽然不再演出，但多次从北京赶到武汉，观看复排演出，指导年轻演员，边教边向他们讲以前到洪湖地区的生活体验和表演心得。王玉珍今年已83岁，曾被选为全国人大第三、五届代表，北京市人大第八、九届代表。

作者：王先进

作者简介：王先进，湖北当阳市广播电视台总编辑，当阳市文联副主席。当阳市优秀文艺家，宜昌市优秀编辑，湖北省优秀新闻工作者，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

作者：彭远光

作者简介：彭远光，曾任广播电视站站长，劳动管理站站长。当阳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宜昌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人民日报，湖北日报，三峡日报和长江文艺、湖北省作家协会丛书等报纸书刊发表新闻作品、报告文学、散文、纪实文学、人物传记等1000多篇（部）作品。并多次获得国家，省，地，市一等奖和优秀奖。